嚴暮拉著柳云湘,一路穿過西后園的角門,穿過長長的甬道,再推開一個小門,梅花香氣撲面而來。</br> 積雪、梅花林、四下無人……</br> 柳云湘抿了抿嘴,“七殿下,你玩得夠野啊!”</br> 嚴暮噗嗤笑了,一把將柳云湘拉到懷里,親了親嘴角,“你要是喜歡這兒,下次行不行,反正本殿下的身子是你的。”</br> 柳云湘臉一紅,狠狠擰了嚴暮腰一下。</br>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br> 嚴暮笑著拉過柳云湘的手:“跟我來。”</br> 走在梅林中的小路上,柳云湘想到那墳頭,一下有些慌。好在嚴暮拉著她往正院過去了,剛到院門口,還沒進去,便聽到了一串兩串銀鈴般的笑聲。</br> 她往西邊看,見素梅樹下,雪地里,兩個穿著厚厚襖子的小家伙正打著雪仗玩,大一點的是姐姐,團了一個雪球扔過去,也不看砸沒砸中,自己先興奮的手舞足蹈轉起了圈圈。</br> 小的是弟弟,因為穿得有些厚,搓雪球的時候,一撅屁股結果頭重腳輕,一下栽雪里了。</br> 這時和碩長公主忙跑過去,將小家伙抱了起來,給他拍掉臉上身上的雪碴子。</br> 弟弟不依,從長公主懷里下來,又搓了一個雪球朝姐姐砸過去,姐姐成功避開,于是兩人都尖叫著鼓掌,好像都贏了似的。</br> 柳云湘眼不知不覺就紅了,激動地跑過去,一把摟住一個。</br> “硯兒,行意,娘好想你們!”</br> 硯兒抱著柳云湘,行意也抱住,剛還笑得花枝亂顫的兩個小家伙此刻也有些感傷了。</br> “娘,你怎么不見了?”</br> “娘,我們找不到你了。”</br> 柳云湘忍住哭意,一邊親一口,“這不就找到了,娘只是在跟你們玩捉迷藏呢。”</br> 一聽玩游戲,兩個小家伙立刻從安靜中炸了起來。</br> “我們要玩捉迷藏!”</br> “我們和娘一起玩,還有爹爹!”</br> 柳云湘一手拉著一個,起身對和碩長公主道:“給長公主添麻煩了。”</br> 和碩長公主笑道:“本宮可太喜歡這兩個小麻煩了,你們帶孩子玩,本宮今兒親自下廚給你們做晚飯。”</br> 見和碩長公主是真開心,許是孤寂太久了,柳云湘點頭,“好。”</br> 兩個小家伙要玩捉迷藏,柳云湘和嚴暮只好配合他們。這地兒還真是玩捉迷藏的好地方,不算大,但能藏的地方很多。</br> 先開始是柳云湘帶著兩個孩子藏,嚴暮找他們。玩了幾局,嚴暮說累了,讓兩個孩子找他們,于是兩個孩子數數的時候,嚴暮拉著柳云湘躲到墻角處,將人壓到墻上親。</br> “比起帶孩子,我還是喜歡跟你玩!”</br> 柳云湘氣得咬了他舌頭一下,“不正經!”</br> “老子也就只跟你不正經過。”</br> “哼!”</br> “你不知道,前天老祝、周禮懷還有乞丐拉著我去酒肆喝酒,當時喝得有些多了,見一個女人往我這邊湊,我給嚇得,立時清醒了幾分。我說:別碰老子,老子已經有主了。你不知道,給老祝他們笑得,說我太不要臉,以為是個女的就想占我便宜。桌上一盤鹵雞,要是母的,我都得避嫌。”</br> 柳云湘笑得差點岔氣,“不錯,值得表揚。”</br> “那再給親親唄。”</br> 兩大人感情交流了一番,這才想起還在帶孩子,趕忙去找。兩個小家伙估計跑進梅林里面了,柳云湘和嚴暮分開找。</br> 柳云湘很快找到行意,又想起那墳頭,心下一緊,不過很快看到嚴暮帶著硯兒出來了。</br> 小家伙騎在嚴暮脖子上,一點也不怵,小手胡亂拍著梅花枝,枝上雪和花瓣簌簌往下砸。</br> “臭小子,你故意的吧,信不信老子把你埋雪地里?”</br> “不怕!”</br> “嘿,給你好臉色了是吧?”</br> “哼!”</br> 硯兒拍的更起勁了,又是尖叫又是笑的。看著這一幕,柳云湘心里暖烘烘的,有股子沖動想把硯兒是他們兒子的事告訴他。</br> 可想到朝中風起云涌,想到黑夜里無數的利爪,她還是忍住了。一則為硯兒的安全,二則她不想給嚴暮太重的負擔。</br> 他承受的已經太多了,每每在發瘋的邊緣掙扎,硯兒這擔子還是由她擔著吧。</br> 和碩長公主做了好多菜,特意讓宮女將飯桌挪到里屋,這里暖和。</br> 大家一起坐下,和碩長公主忙給他們夾菜。</br> “我們自己來。”柳云湘道。</br> 和碩長公主應著,但還是夾了一盤餃子送到嚴暮面前。</br> “青瓜雞蛋陷的,七殿下嘗嘗可還對胃口。”</br> 嚴暮執起筷子的手頓了一頓,“怎么想到用青瓜做餡兒?”</br> 和碩笑:“廚房只有青瓜了,大抵味道有些怪。”</br> 嚴暮吃了一口,低聲道:“好吃。”</br> “好吃就多吃一些。”</br> “嗯。”</br> 柳云湘見嚴暮低著頭一口一口吃餃子,很快就將一盤吃完了,而后再抬起頭,眼圈有些發紅。</br> 嚴暮為展現自己的教育成果讓行意背詩,結果行意背的稀碎,上句不接下句,還串到別家去了。倒是硯兒不但會背詩,孔孟那些晦澀的句子也背的溜,還能準確闡明每句話的意思,甚至說出表達的思想。</br> 嚴暮臉黑了黑,“這不代表本殿下不如陸長安教得好,只能代表每個人的智商有高有低。”</br> 柳云湘瞪了他一眼,“為了給自己挽尊不惜貶低女兒的智商,你可真是好爹!”</br> “你是不知道,真教不會,但武功學得不錯,已經能打過后院的狗了。”</br> “滾!”</br> 和碩看著他二人不住的笑,“本宮覺得什么權勢,什么榮華富貴,實在不算什么,一家人這么開開心心在一起,那才是最最難得的。”</br> 柳云湘笑:“您就像我們一家的長輩。”</br> 和碩一愣,隨即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沒這個福分。”</br> “我們往后常來看您,您不覺得麻煩就好。”</br> “怎么會,我得日日盼著。”</br> 吃過飯,兩個小家伙還要玩,嚴暮就帶他們出去了,柳云湘幫和碩長公主換藥。</br> 她去找傷藥的時候,拉開妝奩上放的木匣,聞到一股甜膩的味道,很奇特,沒法形容,但很淡,一下就散了。</br> 換好藥后,還不見嚴暮他們回來,柳云湘去外面找。沿著梅林間的小路,越往里走越深,她的心也越來越沉。</br> 來到南墻邊,嚴暮帶著兩個孩子,正站在那墳頭前。</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