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怔了一怔,抬頭看向蘇如夢。</br> 蘇如夢笑,“原來七殿下口中那個善妒的女子就是你。”</br> 柳云湘默了默,繼而點頭,“是我。”</br> “我一直在想能讓七殿下那么桀驁的人愛著寵著的女人,她會是什么樣,然后那晚看到你,我便明白了。”</br> “明白什么?”</br> “明白他口中的天下第一美人,確實擔(dān)得起這個稱號。”</br> 柳云湘細究著蘇如夢的表情,她依舊笑著,笑得真誠,這話也無半分諷刺或惡意,按理說不應(yīng)該啊!</br> “你應(yīng)該討厭我了吧?”</br> 蘇如夢挑眉,“我為什么討厭你?”</br> “因為你是未來七皇子妃啊,要嫁給他的人,他心里有別的女人,你不介意?”</br> “不。”蘇如夢搖頭,“我又不愛他。”</br> 柳云湘稍稍詫異,“你,不愛他?”</br> “嘿,他名聲很差的好嗎,你不會以為所有女人都會愛他吧?”</br> “不是,但也沒太差吧。”</br> “心狠手辣,風(fēng)流薄情,以前至少還長得好,現(xiàn)在……”</br> 柳云湘皺眉,“也就臉上有一道疤,但其實不太明顯了。”</br> 蘇如夢笑,“我只是想說,現(xiàn)在看到他了,確實俊美,但也不至于教人一眼就淪陷,況……”</br> “什么?”</br> “我已有所愛。”</br> 柳云湘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倒不是吃驚于蘇如夢另有所愛,而是她竟然會如此坦誠的跟她說,而且是在知道她和嚴暮的關(guān)系后,一點也不提防她。</br> “皇上賜婚的,我父親不敢抗旨,我也無力反抗,如果七殿下能為了你推掉這賜婚,我蘇如夢感激不盡。”</br> 柳云湘點頭,“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讓他娶你的。”</br> 蘇如夢面上一喜。“那太好了。”</br> 二人一番深談,竟奇異的很和諧,甚至還達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br> 柳云湘又看了一眼那未完工的靴子,“我很好奇,能讓你愛上的,這個人是怎樣的?”</br> 蘇如夢陷入了回憶中,許久笑道:“他啊,他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男子,我愛他,好似我就是為了愛他而生。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淪陷上了,世俗和禮教都拋下,如果他肯要我,哪怕無名無分,哪怕沒有多少真心,我都愿意把自己送給他。”</br> 這樣的蘇如夢,讓她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br> 柳云湘搖了搖頭:“這樣不顧一切的愛一人,未必有好結(jié)果。”</br> “我甘愿。”</br> 柳云湘嘆了口氣,她沒法勸她,因為這一世,她再次愛上了嚴暮,可能依舊沒有好結(jié)果。</br> 又過幾日,皇上來行院了,三皇子也跟著來了。</br> 前院里,三皇子臉上神采飛揚。</br> “本殿下與武侯促膝長談,動之以理曉之以情,終于將他請回了道觀。李茂夫人一案,薛青山已經(jīng)認罪,會依律定罪。”</br> 四皇子睨了一眼旁邊半瞇著眼睛,懨懨的曬著太陽的嚴暮,繼而笑道:“三哥辦成了別人辦不成的案子,父皇終于能看清楚,誰才有真本事了。”</br> “父皇確實很滿意,說我能堪大任,為兄當如此,給你們做個表率。”</br> 其他與他們一般大的郡王、世家公子們也紛紛恭維。</br> 嚴暮嘴角扯了一下,“那依三哥的意思,這薛青山已經(jīng)認罪,是不是按律該斬?”</br> 三皇子義正言辭道:“自然是該斬。”</br> “喲,三哥你斬了武侯唯一的兒子,他不得恨上你啊?”</br> “說……說什么呢,武侯深明大義,再說我也是秉公辦案,還怕得罪人不成。”</br> “三哥確實是我等的表率!”</br> 三皇子本來挺志得意滿的,但嚴暮一句‘武侯不得恨上你’卻讓他有點全身發(fā)冷,猶如一塊烏云突然罩到頭頂,這種情緒甩也甩不開。</br> 武侯深得皇上倚重,手中也有大權(quán),原本他是扶持他的,以后是不是就不一定了?</br> 他突然有種自己卸了自己一條臂膀的感覺!</br> 一行人在前院等著,不多久皇上和太后領(lǐng)著宮里的嬪妃們過來了。</br> 今日天好,皇上也從繁重的政務(wù)中脫身,理當松快松快,于是皇后提議打獵,皇上也欣然同意了。</br> 行院外就是大片的山林,三皇子統(tǒng)領(lǐng)京郊大營已經(jīng)將獵場給圍起來了,只是大冬天的哪有什么獵物。</br> 正當大家心里犯嘀咕的時候,侍衛(wèi)們驅(qū)趕著幾十個穿著囚服的犯人過來了,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穿著單薄,縮手縮腳的往前走來。</br> 這時魏長意走過來,沖皇上道:“這些都是死刑犯,冬天獵物少,便以他們?yōu)楂C物,好給皇上和眾位貴人添彩頭。”</br> 柳云湘站在惠嬪身后,聽了這話,眉頭不由皺緊,這人心也太毒了,即便是死刑犯,那也是人啊,怎么能當做牲畜。</br> 再說里面還有幾歲的孩子,他們能犯什么大錯!</br> 這等荒謬且殘忍的提議,皇上聽后卻是很滿意,“還是長意你想得周到,這兩年你不在宮里,朕實在覺得太無聊了,沒一個懂朕心思的。”</br> “這些死刑犯本也是要死的,能給皇上逗個趣兒,也算贖罪了。”</br> “說得好,是這個理兒!”</br> 太后聽后沉了口氣,“皇上,打獵便打獵,圖個樂呵就行,何必造這樣的殺孽。”</br> 和碩長公主也道:“太后說的是,還是……”</br> “外面挺冷的,母后和長公主就先回吧。”皇上正在興頭上,哪肯聽勸。</br> “給朕拿弓來,好久不活動筋骨了。”</br> 見皇上執(zhí)意如此,太后以及和碩長公主也不好說什么,但她們委實不忍心看,還是先回去了。</br> “娘娘,您也回吧。”蘇嬤嬤小聲跟惠嬪道。</br> 惠嬪卻搖頭,“我離的遠遠的,看不到什么,嬤嬤就讓我透口氣吧。”</br> 惠嬪說著便跟著皇上往外走了,蘇嬤嬤只得又囑咐了柳云湘和晚意一遍,讓她們瞧好惠嬪。</br> 來到行院外,那魏長意果然想的周全,還搭了幾個棚子,可供女眷們在里面取暖。柳云湘跟著惠嬪進了一個棚子,遠遠朝嚴暮那邊望了一眼,見他已經(jīng)上馬,身上還背著弓箭。</br> 這邊,皇后把三皇子拉到棚子里。</br>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給我機靈點,等會兒見機行事,殺了老七。”</br> 三皇子瞪大眼睛,“殺老七,這……”</br> “嚴暮設(shè)計離間了你和武侯,這武侯摸不準轉(zhuǎn)頭會扶持他,到時他背后有上官胥和武侯,你再有能耐也不是他的對手。可只要他死了,也就沒人跟你爭皇位了。”皇后道。</br> “這樣是不是太冒險?”</br> “別忘了京郊大營都是你的人,再加上母后的安排,他就算是豺狼虎豹,也難逃這天羅地網(wǎng)。”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