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震驚四座。</br> 大榮的女子一向含蓄內斂，別說當眾挑夫君了，便是與男子相看的時候也隔著紗屏。與男子撞上，還要避嫌，羞臊的跑開。而婚事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家能做安心在家等著出嫁。</br> 因此西越公主這話，著實惹來了一番閑話。</br> “嘖嘖，果然是蠻夷，一點規(guī)矩教養(yǎng)都沒有！”</br> “那西越民風彪悍，這么一看，果然不假。”</br> “誰要娶了這位，哎喲，那往后可只剩丟臉了。”</br> 聽著下面婦人小聲議論，柳云湘再看向那西越公主，這般直率爽朗的性子，讓她想起了一個人。</br> 拓跋霏兒，她也是西越人呢。</br> “長得好果然有優(yōu)勢，你看那西越公主總往老七這兒瞅，估摸是瞧上老七了。”四殿下酸溜溜道。</br> 四皇子妃白靜瑜看了柳云湘一眼，有些擔心她。</br> 柳云湘也著實無語，一個長寧還沒解決，又來一個西越公主。而且她站起來的時候，又往這邊看了一眼，那眼神太熾熱了，心思全在里面。</br> 許皇后也有所察覺，又急又焦躁，想拉一拉西越公主。</br> “公主的親事不急，等陛下和西越王商議過后，便會給你選定夫婿了。”</br> 失了長寧，她可還想著將這西越公主嫁給老四呢。這西越公主不想做側妃，就讓白靜瑜把正妃之位讓出來，這都是小事。娶了西越公主，便有了西越做靠山，她四兒子便是再沒用也能坐上那位子。</br> 她如意算盤已經打好，也向皇上透露過了，偏這時候西越公主要自己挑選夫君。</br> 一個老七一個老四，一個龍章鳳姿，一個彎背駝腰，一個神采奕奕，一個掛著黑眼圈明顯精氣不足，只要不眼瞎，一準又是老七。</br> 西越公主挑眉，“王兄跟我說，可以任我挑選，若不行的話，那我就不嫁了。”</br> 西越公主一甩手，大有當即走人的意思。</br> 皇上瞪了皇后一眼，沖西越公主道：“公主當然能自己挑選，這里都是我大榮的好兒郎們，那位是四殿下，皇后嫡出，那位是七殿下……”</br> “我認識。”</br> 認識？</br> 皇上眉頭皺了一下，不由看向嚴暮。嚴暮也一臉困惑，看向那西越公主，她蒙著面，只能看到一雙眼睛，仔細瞧著，確實有那么一點熟悉感。</br> “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柳云湘瞇眼問。</br> 嚴暮攤手，“我真不知道她是誰。”</br> 這西越公主看都沒看四殿下，但對七殿下卻是興致盎然的樣子，皇上干咳了一聲，又指著下面幾位世家子一一介紹。</br> “哦，對了，這位是肅平王，他鎮(zhèn)守西北，常與你西越打交道。”皇上最后指了指陸長安。</br> 西越公主看向陸長安，歪頭看了一會兒，道：“他娶親了嗎？”</br> 皇上怔了一下，“還沒。”</br> “那我就選他吧。”</br> 這一下，全場都靜了。</br> 柳云湘本來都做好戰(zhàn)斗準備了，卻不想這西越公主著實出人意料，竟看上了陸長安。</br> 嚴暮呵了一聲，“她既沒看上我，老往我身上打量什么？”</br> 害他被媳婦擰了好幾下，還一直反思自己什么時候惹的這桃花。</br> 陸長安抬頭看向西越公主，二人視線交匯，他淡淡一笑，便又低下了頭。</br> 好似嫁娶這事與他無關，但其實他也真做不了主，至少當下是這樣的。</br> 皇上驚訝過后，又問了西越公主一邊，她仍是選陸長安。</br> “肅平王將我從土匪手上救下來，我當時就想著以身相許來報恩。”西越公主認真道。</br> 皇上深呼一口氣，點頭道：“那朕就當眾為你二位賜婚了，肅平王領旨吧。”</br> 陸長安起身，但同時看了柳云湘一眼，只一眼就收了回去，而后走到庭院前跪下接旨。</br> 西越公主和陸長安的婚事就這么定了，定的聰明且有些草率，可圣旨一下，便沒有悔改的可能了。</br> 西越公主很開心，轉身回去的時候又朝嚴暮那邊望了一眼。這次她摘下面紗，沖他們吐了吐舌頭。</br> 柳云湘看到西越公主的面容，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竟是拓跋霏兒！</br> 竟是她！</br> 這時再看她，雖是朝這邊看，可她其實一直看得是柳云湘，眼里的歡喜也是對著柳云湘的，偶爾瞟一眼嚴暮，眼里還有嫌棄。</br> 嚴暮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她就回瞪了他一眼，兩人誰看誰都是嫌棄。</br> “竟然是這丫頭。”嚴暮哼了一聲道。</br> 柳云湘卻皺起了眉頭，“可她選了陸長安……”</br> 陸長安于她來說絕不是良人，甚至她別土匪劫走，可能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并借此接近她，促成這樁婚事。</br> 一切都是他的計謀！</br> 親事已定，眼下說什么都晚了。</br> 上官胥手里還拿著那道給嚴暮和長寧賜婚的圣旨，正要宣讀，這時裴宣站了起來。</br> “皇上，臣這里也有一道圣旨是我們陛下交給臣帶來的，可否借此地宣讀一下？”裴宣說著自袖袋里掏出圣旨。</br> 在別的國家宣讀圣旨，倒也是新鮮。</br> 皇上為裴宣的不懂規(guī)矩黑了臉，可南晉北侵在即，他太需要北金的協(xié)助了，便是有火也不好發(fā)。</br> “裴小侯爺，請吧。”</br> 裴宣謝過禮，而后拿著圣旨走到前面，宣讀之前看向柳云湘：“王妃，上前聽旨吧。”</br> 柳云湘一愣，這圣旨竟是給她的！</br> 她一頭霧水，在裴宣眼神催促下，只能來到前面，跪下聽旨。</br> “柳氏有從龍之功，助朕安撫社稷，穩(wěn)定朝綱，朕又念與她之間情意可比兄妹之情，特此收為義妹，封護國長公主！”</br> 這圣旨一宣，所有人都驚了，包括柳云湘。她被封了長公主，還是北金的，還是冷雨霰親封的，還是護國長公主！</br> 她是請冷雨霰幫忙了，不過是讓他召回長寧，別嫁給嚴暮，僅此而已。</br> 她要個芝麻，他給了她一個大西瓜！</br> “王妃，接旨吧。”裴宣笑道。</br> 柳云湘回過神兒來，深吸一口氣，抬手接下這圣旨。</br> 其他人回過神兒來，紛紛向柳云湘表示祝賀。倒是那皇后和長寧，兩人的臉如出一轍的黑。</br> 柳云湘再看上官胥，他在皇上示意下已經收起了那圣旨，此刻正看著她，眼神深沉沉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