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封傳位詔書，嚴暮就能以清君側的名義對付陸長安，還能號令各方將士，如此更加名正言順。</br> 皇上一直咳嗽，氣都喘不上來。</br> 柳云湘真怕他一口氣上不來過去了，便倒了一杯水送進去。初見他那病容，她不由到抽了一口涼氣，原先圓潤富態的四皇子，如今已經瘦得只剩皮包骨了，兩眼凹陷，顴骨突出，尤其在夜里一看，好似撞上鬼了。</br> 怪不得葉遙嚇得驚叫出聲，她也嚇得夠嗆。</br> 柳云湘用銀勺喂了他兩口水，見他緩過來了，便退后了兩步。</br> “那詔書在……在吳敏手里……”</br> 柳云湘皺眉，“內閣大學士吳敏？”</br> “是……”</br> “他如今在天牢中。”</br> 皇上又咳嗽了兩聲：“所以朕要求你的是……將這消息想辦法送去鎮北……讓嚴暮救吳敏拿到詔書……”</br> 柳云湘沉了口氣，“皇上和嚴暮不是死敵么，為何傳位給他？”</br> “他是秦家子孫……咳咳……而且他不會像陸長安這般……折磨朕……”</br> 柳云湘輕嗤，原還是不想死，希望嚴暮拿到詔書繼位，救他的命。確實如秦晟瑞所想，嚴暮真不至于像陸長安那般殘害他，一來是沒必要，二來他也不屑于這種手段。</br> 思量許久，柳云湘從桌上拿來油燈，朝前近了兩步，用油燈照亮自己的臉。</br> “秦晟瑞，你看我是誰？”</br> 秦晟瑞看著她，先是不解她為何這般問，再仔細看，眼眸一下瞪大。</br> “你、你是……柳云湘！”</br> 柳云湘沉了口氣，“你還不算太糊涂。”</br> “你救我，你得救我！”秦晟瑞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央求著，“我不要這皇位了，我只要好好活著。”</br> “我可以救你，但你也要配合我。”</br> “什么？”</br> “我要以皇后的身份……監國！”</br> 從承天宮回來，柳云湘和安太妃將葉遙轉移到了她宮里。</br> “王妃，您真打算留在宮里？”安太妃有些擔憂。</br> 柳云湘點頭，“暫時留下，救出吳敏吳大人，拿到傳位詔書。”</br> 玉璽已經不在秦晟瑞手里了，所以那份傳位給嚴暮的詔書是唯一一份。</br> “陸長安只怕一眼就能認出你！”</br> “所以我需盡快救出吳敏，在陸長安反應過來之前。”</br> 皇上病重，但朝政不能荒廢，所以每隔一日還是會有朝會，由陸長安主持，大家商議國事，各抒己見，再由他拍板。</br> 翌日便是朝會的日子，因皇上不上朝，所以朝會是在上書房舉行的。</br> 柳云湘帶著面紗出現時，眾人都吃了一驚，尤其陸長安。他睨著她，眼神帶著幾分打量，柳云湘想起他剛給葉遙灌了滑胎藥，如是立時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br> “今日本宮來……”之說了半句，她就要喘口氣，“原是奉皇上的口諭，由本宮來旁聽各位商議朝政，再轉達給他。”</br> 這話一出，眾大臣又吃了一驚。</br> 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讓皇后監國！</br> 不過也有先例，皇上病重，儲君年幼，便需皇后來主持大局。只是皇上本就無心朝政，一向由陸長安掌管，說他是傀儡也不過分，怎么病了病了，倒關心起來了，還讓皇后來監國。</br> 莫不，皇上和肅平王之間有了嫌隙？</br> 大家紛紛猜測著，同時小心觀察肅平王的臉色。</br> 明眼人都知道，未來坐上皇位的極可能是這位。</br> “肅平王，不介意給本宮加一把椅子吧？”柳云湘看向肅平王道。</br> 他在打量她，柳云湘心里緊張，但面上卻一副平靜的樣子。</br> “娘娘為何戴著面紗？”他問。</br> 柳云湘嘆了口氣，“本宮一臉病容，怕嚇到各位。”</br> “娘娘病了？”</br> “正是前兩日的晚上，本宮也不知怎的，疼得死去活來，差點去見閻王爺，肅平王不知？”</br> “本王怎么會知道？”</br> “原是喝了您給的藥呢。”</br> 肅平王眼眸沉了沉，而后讓太監再去搬來一把椅子。</br> 那陽國公府二公子薛和松看出肅平王的不悅，上前道：“娘娘，您說奉了皇上的口諭，可皇上病重，只怕都下不了這口諭吧？”</br>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露出懷疑之色。</br> 柳云湘笑，“各位不妨去承天宮問問？”</br> “這……”眾人有些遲疑。</br> “亦或是看看本宮手里這令牌？”說著柳云湘從袖袋里拿出一塊赤金打造的令牌，此乃象征皇權，歷代相傳的令牌。</br> 見到這牌子，大家伙自然也就沒有懷疑了。</br> 此時椅子搬來，那卻不知放哪兒。</br> “放本王這邊吧。”</br> 陸長安指了指自己的左邊，在這里他坐的位子為尊，而他的左邊，又更為尊貴。</br> 柳云湘大大方方走過去坐下，讓眾人繼續商議。</br> 她能感受到陸長安時不時打量她的目光，而她學著葉遙的神態，應該是有幾分像的，打量了幾回后，他就收回了目光。</br> 此時正在商議進攻鎮北的事，有大臣希望招降鎮北王，有大臣覺得這是癡心妄想，應該猛攻，有大臣說要先定嚴暮謀逆之罪，然后再行清剿一事，總之大家議論紛紛，爭得面紅耳赤。</br> “我們在幽州城外陳兵，本是為剿滅安慶王的余孽，鎮北出兵與朝廷大軍對峙，意圖不軌，朝廷不過是反擊而已。”陸長安這時說道。</br> 他這話一出，一半的大臣紛紛點頭，表示贊同。</br> “他們先挑釁在先，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占得先機。”薛和松道。</br> “是，畢竟幽州毗鄰鎮北，咱們若不做好準備，空要吃虧。”另一個大臣道。</br> 陸長安又道：“此時還未開陣，但糧餉要準備充足，戶部尚書因病告假，便由戶部侍郎專司糧餉一事吧。”</br> 這戶部侍郎是陸長安的人，當下上前應道：“王爺放心，臣一定備足了糧餉。”</br> 因這些大臣中一半是陸長安的人，剩下要不就是攝于陸長安不敢有反對意見的，要不就是勢單力薄，即便提出來也無用的。</br> 柳云湘聽到這兒，開口道：“本宮聽說在幽州還有三萬西越大軍，可清剿鎮北本就是我們大榮的內政，關西越什么事？自來請神容易送神難，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另有圖謀？”</br> 見大臣們一下靜了，顯然這個問題太尖銳。</br> 柳云湘笑了笑，“哦，對了，肅平王是西越的女婿，算是半個西越人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