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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離間)蘇秦曾以計齊宋

    第三十一章:(離間)蘇秦曾以計齊宋
    何獨是他?見到這樣霸氣無比的掌力,誰又能夠不悚然動容?單憑一掌之力,便將遠遠分隔各處的桌子震得粉碎,而且還不傷到他人。這份隔空傳勁的功力,這份精準的拿捏手法,不是大宗師級別又怎能辦到?!
    他們哪里知道,苦榕四十年前便已是純習武術而有大成的厲害人物。那時便已接近到‘大修為者’關口,此時年隔四十,功力更上層樓。豈是他們這些無名之徒所能望及項背?天下術派,拋開法術的佛道傳源不說,按其所長,共分‘武、巫、術、器、養’五大類。而武、術常為各類學術者培根之基。也就是說,無論是學巫的,還是豢養靈獸煉制法器的,都必定先從修身練武和修心練氣開始。
    往后,隨著個人資質不同,或早或晚,再拋開這些基礎根基,另尋渠道細加鉆研。大抵而言,五門流派相生相克,互有牽制。巫者長于制心,術者長于多變。器養兩途,借命于他物,進可借兩力以攻敵,退可據絕地以逢生。而武者,作為其中最粗淺的一類,原本難有大作為。但自從唐末武人楊元昊參透生死玄關,解出‘懸、虛、怒、定、破、離’六層氣功運行軌跡,使得武技進展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具體而言,人身上共有六處玄關,天頂百會、喉頭十二重樓、胸口膻中、丹田氣海,會陰、尾閭。這幾處關竅與任督兩脈相生相異,相合相分,其氣機運行之法也與平常練氣大有不同。
    苦榕四十年前便已打開十二重樓的玄關,胸口膻中關破解在即,距離進入大修為者的境界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了。只是因突生情變才歸隱深山,使功力停滯不前。而今日今時,隨著年月流轉,他體內的氣功比四十年前增加了何止數倍?漫說是安鐵鴆,就算是靈霄派的開派祖師程俞遷仍然存世,也不得不對他忌憚三分。
    譚飛賢不知死活,隨口胡說,終于惹得苦榕暴怒??粗@般驚天動地的奮力一擊,哪里還有膽說出不恭之話來?幸好苦榕知道他不過是個口不隨心的草包,激怒過后,倒也沒有將他碎尸萬段的打算。
    群豪面目慘白,驚懼的看著苦榕。這一掌排擊,將他們的輕視之心轟得干干凈凈,再望向威風凜凜的老頭兒,眼中只有欽佩和震動,如見天神。
    胡不為此刻也是充滿敬意的呆頭鵝一員。他雖然早知苦榕來歷不凡,但卻沒想到老頭兒功力這般驚世駭俗。“唉,我這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學會這么厲害的功夫?!彼V癡的看著身前不遠的高大的身影,心中又嫉又羨,胸中隱隱又感豪氣涌生。
    “好,好,好??嚅爬锨拜厡毜段蠢希α€是這般精純,當真令人嘆服。”門口有人拍掌笑道。只是聲音粗嗄嘶啞,帶著一種古怪的語調,一點也不讓人覺得他當真有多欽佩。
    群豪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一品香居的門口已多了一群身著黑袍之人。
    “羅門妖教!”有人驚叫出聲來。羅門教行蹤神秘,辦事極詭,向被江湖正統視為妖邪一流。只是他們一向隱匿行跡,只在大理和吐蕃交界處活動,平常江湖人物多遇不上他們。今日這**邪外道竟然明目張膽的到中原腹地行動,卻不知為著何事。
    山越見了來人,面色似乎變了幾變。向苦榕拱手道:“老先生,在下還有事要辦,先行告退一步了?!?br/>     苦榕‘哦’的一聲,并不挽留,只拱了拱手。
    “且慢!”羅門教當先的頭領卻在此時說話了,把目光投到山越身上:“兄臺何必這么著急就走?老夫幾人還有一事想與閣下商討,不知能否再耽擱一下?”
    山越面上神色不動,道:“哦?有什么指教?”
    那首領笑道:“指教?不敢不敢,閣下氣宇軒昂,一定便是近日來把江湖搞得沸沸揚揚的風云人物了,卻不知高姓大名?”他說話的腔調原也平平淡淡,只是帶著一種古怪的節奏,令眾人聽來甚覺刺耳。
    胡不為又有了那種熟悉的毛蟲過耳的感覺。登時呼吸急促,身體繃緊起來。這些人,就是和殺害他愛妻的人是一路的!他憤然的盯著那群黑袍之人,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血色的除夕,又看到了趙萱臨死前絕望的眼神。他和這些人有殺妻之仇,毀家之恨,大丈夫生而在世,不能雪恥,還有什么顏面活下去?!
    胡不為原來從也沒想過要復仇,他本性平和,與世無爭,受了磨難也只想著如何逃脫過去。去年時妻子被殺害,他雖然悲傷欲絕,但卻一直沒興過報仇雪恨之念。然而命運竟在今日安排了仇人在這里與他相見,一照面之下,登時勾出陳年舊恨,更激起了胸中血性?!霸趺聪雮€法子,將這些人算計下去?!”胡不為目中噴著怒火,越過苦榕的肩膀看向羅門教的頭領。斗笠下面,只有一團渾黑,看不見面目。
    這些人將他害得家破人亡,血海深仇,豈容他們輕易逃脫掉?只是胡不為素來不以武力取勝,硬沖上去,不啻于以卵擊石,徒喪性命而已。只得謀劃一個陰毒的法子,將他們一網打盡了,方消心頭之恨。
    胡不為在心中盤算著計策,便沒聽到山越與那羅門教首領的對答。
    這伙人是給山越下請貼而來。
    聽過山越報上姓名,那首領向他拱手道:“敝教主聽說了山越先生近日的作為,很欽佩先生的勇氣,有意邀請先生到敝教總壇一晤,萬望先生一定要賞臉光臨?!?br/>     山越微笑道:“山越只不過是個粗鄙之人,怎經得起尊教主這么抬愛?”
    那首領哈哈大笑,道:“山先生何必過謙?能把天下攪得風云變色,豈是一般人物所能辦到?敝教主時常對屬下等言道,天道滄桑,在這世間志者不能遂其志,能者不能盡其長,好好的江山天下盡被一些無能之輩把持左右,實在可惜。竊思山先生之意,也是不能容忍這些愚蠢之徒為填其私欲而攪亂乾坤,所以才出手施加教訓。敝教主對山先生的膽識手段非常贊賞,極盼與先生相謀一醉,暢談天下。哈哈哈,山先生,不知意下如何?”
    山越笑道:“慚愧慚愧,尊教主雄才大略,心極四海,竟對在下一介莽夫如此看重,教山越如何克當?”
    那首領道:“客氣的話就不用說了,山先生乃有膽有識之人,英雄識英雄,相信與敝教主定然一見如故。在下傳達之責已經辦完,下個月初三,敝教掃榻置宴,恭迎先生大駕,如山先生屆時能賞面光臨,敝教上下盡感榮寵。”
    山越道:“好說,好說?!?br/>     苦榕沉著臉聽完他們的對答,面上現出厭惡之色來,冷冷哼道:“一群邪魔外道,到處拉幫結伙,也不知要搞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br/>     那首領哈哈大笑:“苦榕老前輩想是有話要說。不如我把前輩的意見再跟敝教主說一說?想必教主一定會很樂意跟您老人家再敘敘舊的?!笨嚅琶嫔吓婚W,待要發作。然而似乎想到什么難言之事,終于只嘆了口氣,牽起小姑娘寧雨柔的手,黯然道:“柔兒,咱們走吧?!?br/>     胡不為大驚,苦榕正是群豪里面最厲害的人物,他若走了,誰來助他報仇血恨?適才他左思右想,卻只盤算出一條出路來,那便是怎生使個離間挑撥之計,引得苦榕與這群黑袍羅門教徒拼斗,否則,余者碌碌,誰都不堪擔當此項大任。
    “苦榕老前輩!請留步!”眼看著苦榕就要跨過前廳,胡不為慌忙叫道,同時腦中飛快盤算,卻該用個什么法子把他攔下來。苦榕一條腿已跨出了門外,聽見叫喊,長眉一軒:“你叫我?有什么事?”
    胡不為‘啊’的一聲,道:“這個……這個……”心中憂急如焚,卻該尋個什么借口才好?游目四顧間,看到樓梯上一群武客正聚目向這邊投來,許是非雜在其中探頭探腦望向自己,登時心中一動。
    “青龍士簡大俠讓我捎話給你!”胡不為揚聲道。
    滿堂群豪,連同十余名羅門教徒同時色變。
    “青龍士?我一向與他沒有什么交情,他怎么會有話跟我說?”苦榕一臉疑惑之色,但到底礙著青龍士的名頭,只得又折返回來,問:“他要說什么?”
    一百多人登時屏住氣息,同時支起耳朵。
    胡不為道:“簡大俠說了,近來……江湖不太平,這個……妖魔鬼怪,啊……害人性命,嗯,他說,身為江湖……的大俠,他不能忍受邪門外道毒害百姓,決定要……要……要……要……”饒是胡不為平常說謊跟吃飯一般平常,但要他頃刻間捏造出一個跟江湖相關的謊言來,卻也委實不易。虧得他頭腦反應還快,結結巴巴說了下來,倒還有點條理。只苦了一百多個要聽下文的竊密者,被他四個‘要’字吊得心懸半空。
    “要與苦榕前輩商量一件事。”胡不為還沒想好什么事。
    “啵!”群豪大感失望,一齊吐出氣息來,顯然人人不爽。
    “這跟我有什么關系?”苦榕面上將信將疑,“他有什么想法,盡管去做好了,干什么要拉上我老頭子?”
    胡不為哈哈干笑了一聲,道:“苦榕老前輩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本唧w哪里不對,胡大俠也是不知道的,但依他平素騙人的經驗,若此時不把苦榕攪得自覺理虧,想要取信他可就難了。一時心中找不到理由,趕緊向樓梯上的許是非招手道:“許是非大俠,你過來一下?!?br/>     許是非被人當眾稱呼做大俠,料來也是生平第一次,受寵若驚,帶著一臉得意之色翻身下來。
    “胡大俠,有什么事?”許是非一臉諂笑問道。
    “我跟青龍士簡大哥是朋友,你是知道的?!?br/>     許是非忙道:“知道,知道,咱們江湖人物,誰不知道胡大俠與簡大俠是好朋友?劉振麾劉大俠和陳果老先生一直對胡大俠贊不絕口呢!象胡大俠這般急公好義,慷慨大方的俠客,江湖上實在太少了?!笨犊蠓?,自然是指胡不為昨夜里猛許好處而言。
    “簡大哥?!”苦榕叫了起來:“青龍士只不過二十一二歲年紀,你管他叫大哥?!”話中已有不信之意。
    胡不為一聽,心道:“壞了!牛皮漏了?!彼恢币詾榍帻埵磕艿萌绱嗣?,怎么也該有四五十歲年紀了,誰料想竟然這么年輕!只是他向來被人揭穿謊言慣了,這樣的局面又怎會應付不來?當下冷哼一聲,道:“江湖尊長,以實力說話,簡大俠年紀雖小,怎么就不能當大哥?你說是吧?”后一句卻是問向許是非。
    許是非點頭點跟跟雞啄米一般:“當然,當然!那也沒什么不妥。”
    苦榕啞口無言,默然了片刻,問道:“好吧,你說,他有什么話要跟我商量?”
    “他說……”胡不為把眼睛投到那幾名羅門教徒身上,見他們也正面向這邊看來,不由得大感躊躇。要不要就這么把矛頭轉移過去?本來是想暗放冷箭偷偷挑撥的,可是形勢逼得他不得不轉成明槍作戰,若是苦榕竟不受激,那胡家父子可就遭殃了。
    腦中閃過了愛妻染滿鮮血的面容。趙萱臨死前,似乎還在擔心他的傷勢。
    “羅門教罪孽深重,殺人如麻,害得許多無辜百姓家破人亡……”胡不為眼中透出冰冷之意來,一字一句說道。念及愛妻,他的心中立時便被仇恨填滿了?!扒帻埵孔屛腋阏f,如果遇見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請老前輩務必為民除害,他會對你感激不盡?!?br/>     幾名羅門教徒頓時身體劇震,把頭聚在一起,顯然是在急速商談交換意見。
    “就這件事么?”苦榕淡淡的說道,面上全無表情,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那我可能要讓他失望了?!焙粸樾囊怀?,聽苦榕繼續說道:“請你轉告給簡大俠,承蒙他看得起老頭子,只是,老頭子已經年老力衰,精神體力都大不如前,再沒有精力來理會這些雜事了……”
    “苦榕老前輩!”胡不為叫道:“難道你當真忍心……”
    “夠了!”苦榕打斷他的話,道:“長江后浪推前浪,這個世界,是年輕人的世界,已經沒有我們什么事了。簡大俠年少有為,也不需要我這個快死的老頭子幫忙。”說完,再不看他一眼,拉起孫女的手昂然向外走去。
    胡不為滿心悲涼。難道,他又做錯了么?
    待得苦榕行出大門,羅門教眾人便把目光齊射到胡不為身上。胡不為雖看不到他們的面目眼睛,但分明可以感覺得到他們冰冷的殺機。
    “你姓胡?”
    胡不為不答。
    “青龍士當真說了這樣的話么?還是你假傳其言故意栽贓?”
    胡不為瞪著他,眼中只有怒火。他料知今日定然無幸,便也不再顧忌遮掩了。反正自己已經不想活了,何必再怕他們?
    “你們這些惡魔!”胡不為咬牙說道,“殺了我的妻子,我的親人,我恨不得將你們碎尸萬段!”
    “哈哈哈哈,就憑你?”那首領明顯的松了口氣。胡不為這話說來,分明便是承認了自己是為復仇才借用青龍士的名號。不管怎么說,青龍士沒有公開與羅門教為敵,都是一件好消息。
    “來,我就在這里,你來殺我吧。”黑袍客迎上前來兩步,淡淡說道。他早看出胡不為靈氣極弱,也不怕他有什么厲害法術。
    被人殺妻仇人如此輕視,胡不為哪里還沉得住氣?面上漲得通紅,凝聚一身的法力,盡傳到心區絳宮。他此刻法力比在獄中時又有精進,感覺到點點溫暖的靈氣聚在胸口,漸漸團成一個小碗大小的熱物。胡不為決意要一擊克敵,不給他第二次機會。
    “火球,破!”他嗔目大喝,右掌橫推出去,但聽‘嗡!’的一聲郁響,一團巨大如飯桌的火球從他掌前憑空涌出,疾向羅門教的頭領擊去。
    群豪本來還是滿懷期待,待得看到胡不為撇出這么一個虛張聲勢的火球,均是紛紛嘆氣,暗想:原來這人只不過是個法術門外漢而已。
    火球是五行術里最粗淺的法術,未必是越大越好,若能將法力凝聚在一點,小小一發火蛋,也要比胡不為這個碩大無朋的大家伙要厲害得多。
    果然,那首領眼見火球來襲,全無躲閃之意,任火球撲上了他的面門。聽得‘噗伏!’一聲響,火球爆炸開來,熱浪翻卷,長達六七尺的火舌直舔到前廳去。
    “就這點能耐么?”胡不為聽到對方冷冷的聲音,一顆心登時跌到了谷地。剛才一發火球已經耗盡了他身體里的靈氣,然而那人竟似全無損傷。實力相差太遠了,自己連給人提鞋的份都不夠,還談什么報仇雪恨?罷了,罷了,今生報仇無望了。心灰意冷之下,索性垂下了手。反正敵人要殺自己,也只是呼吸之間的工夫,也用不著徒勞抵抗。
    “你要不動手,那就該我了!”那首領拋下冷冰冰的一句話,嘴一張,猛的吐出一團灰白之物,迅如電火,直向胡不為喉頭噬來。
    懷中靈龍鎮煞釘感覺到殺機,登時停了振動,清鳴一聲,又一次物化而出!
    那團白物只到胡不為身前丈許便被狙殺了。青龍穿擊之勢快極,迎頭破去,登時將那物炸成一團血霧。
    “青龍!他有青龍!”
    “青龍士!”
    “?。∷乔帻埵浚 ?br/>     待得看清在半空旋轉的是條青光熒熒的飛龍,群豪登時驚呼起來。但馬上就有人發現了不對:“不是!他不是青龍士,他這條不是真龍!”
    青龍卷出的瞬間,那羅門教首領便已身子后仰,向后平滑三尺避開了鋒芒。
    這漢子竟然藏著厲害殺手锏,當真陰險!那首領又驚又怒,待得看到自己噴出的吸血灰蝠被絞殺成碎塊,只有一小片翅膀掉落到地面來,只心痛得面上不住抽搐。這是他馴養九年的靈物,花了無數心血才育成今天這樣,竟然被這該殺的狗賊絞滅了!
    “你這個,老奸巨滑的騙子!”他恨恨的盯著胡不為,人人都聽得出他話里濃濃的殺意“今天不殺了你,我改成你的姓!”話剛說完,雙掌張開,兩臂向著左右極力伸展,人也同時半伏而下。
    群豪立時便聽到了‘吱吱吱吱!’雜亂的尖鳴,從那首領的袍袖之下,數不清的蝙蝠尖利的鳴叫著,疾飛出來。黃色,灰色,白色,紅色,那漢子的身子仿佛突然間變成了曠荒千年的溶洞,成百上千的蝙蝠從里飛出覓食,聞到了鮮活的血肉人氣,只興奮得不住鳴叫,急拍翅膀,就要迫不及待的撲向人群啃食。幸得那羅門教首領知道此時不能與群豪對抗,全力鎮伏,劃出一個長寬十尺的四方防網,不讓它們逃飛出去。
    群蝠翻飛,竭力要向人多的地方沖擊,但始終沖不破主人布下的防網,不甘的尖利鳴叫。數次無果之后,只得退求其次,從上下左右各處,齊向胡不為三人包圍沖擊過來。
    胡不為大汗淋漓,眼看著面前數不清的灰白之物翻飛來去,直若無窮無盡??諝庵姓癯嶂曊鸲@。這些蝙蝠丑惡無比,眼小如豆,鼻翼上濕漉漉的,有的嘴邊還粘著或新鮮或腐敗的血肉。
    “啪!”的一聲響,一頭形大如兔的白蝠被青龍穿破了肚腸,發出嘶啞的叫聲,倒撞到樓板上面,留下一團暗紅的血漬。另一只卻趁著空隙,從青龍顎下穿來,張開尖利雪白的細牙,向胡不為鼻子急咬。
    好青龍!電光火石之間,長尾一甩過去,青光暴閃,便將那膽大的進犯者拍成碎片。十余只冒失的先行者在青龍迅疾如電的攻擊中全無幸免,盡絞成肉塊。空氣中便浮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然而蝙蝠無窮無盡,直有萬千之數,一波被絞殺滅了,一波又如潮涌來,同伴慘重的傷亡并不能讓他們退卻分毫。
    好一場慘烈的大仗!群豪置身局外,直看得目瞪口呆。在那羅門教首領與胡不為之間,一個巨大的四方空間全被顏色形體各異的蝙蝠充斥滿了,便如同一頂碩大灰色的棉布帳,將局中人一同包裹進去。已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狀況了,只看到無數蝙蝠的眼,牙,嘴和翅膀。偶爾,在蝠翅拍動漏出的極小的縫隙里,能看到一道青綠的電光倏忽來去,將身子周圍的所有來襲者全部格殺。
    局中人里,最閑適的山越,蝙蝠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不敢向他攻擊。最倒霉的是許是非,滿以為在群豪面前大大露臉,哪知卻被陷入火坑之中,眼看著許多長滿皺紋絨毛的丑陋蝠面從上下左右向這邊迫近,無數白色的細牙頻頻閃動,老頭兒快要崩潰了,幸得胡大俠法力高深,青龍了得,象一張疏而不漏的巨網,將那些要命的丑東西都擋在身前兩尺。
    地面上蝠尸越來越多,層層疊壘。片刻之中,已有百余只蝙蝠讓青龍殺滅。那羅門教首領看得心頭大痛。這些血蝠品種極雜,齒上帶毒,都是在深山荒洞中棲息的怪物。他花費了巨大精力,數十年來用毒死的人獸尸體喂飼它們,令蝙蝠們浸染毒素,代代相傳,才終于演變成這樣令人恐懼的武器。
    眼下讓青龍象菜刀切西瓜一般左一個右一個,如何不讓他感到心疼。終于,在看到青龍一曲一折,快如流星般一條直線擊殺掉六只大蝠過后,他再也沉不住氣,手臂環抱回胸前,將大部分的蝙蝠都召了回去。
    群蝠兀自不甘,厲聲尖叫,環著他的身子翩飛數匝,這才一頭扎入了黑袍之中。便如一條灰龍一頭穿入黑潭之中。
    胡不為見四面的蝙蝠減少了大半,不由得長舒一口氣。他的背后早被冷汗浸濕了。這黑袍惡客收回蝙蝠,難道是覺得殺不過青龍,死心了么?胡不為有些僥幸的想道。
    然而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答案。
    一道灰白的巨大扁物從那漢子后脖突生出來,漸漸的展開折疊的翅葉,變成一片上寬下窄劇刀一般的東西。接著,黑煙滾涌,在同一位置,又逐漸聚攏成一片扁平長物。
    那是一黑一白兩片巨大的蝠翼。
    群豪同聲發出驚呼!誰也想不到,會在這里看到這樣古怪的法術。眼見那漢子緩緩扇動著兩片八尺有余的巨翅,變得如同一頭蝙蝠一般,人人目瞪口呆。羅門教行跡詭秘,他們的法術流源也一向不為江湖所知。群豪做夢也沒想過天底下竟然會有這般打破常規的召動之法。
    人獸同體。這完全不同于豢養師現有的兩個流派。
    胡不為正當其鋒,直感到迫人的寒氣和腥氣涌上面來。他看得到翼膜上隆起的血管,看得見骨撐尖端尖利的勾爪。天?。∵@樣可怕的怪物……也不知青龍能不能擋得住他!
    “伏!”的一聲破風之響,黑袍客將左邊的白翅劈將下來,群豪只看到一幕雪白的光墻,向著胡不為當頭落下。
    殺機!
    青龍立刻感覺到了,它并不直攖蝠翼的鋒芒,卻化做一道青影,穿敵首腦!
    群雄又暴出驚呼,看著青龍迅疾無倫向著羅門教首領的咽喉電射過去,無不掌心捏了一把汗。
    “當當當當當當!”一連串爆豆般的密響,那黑袍客急忙間橫過黑翼,擋住了這奪命一擊。他的身子被沖擊之勢壓得后退丈尋。便在兩物交接的一丈多距離中,綿密的火星不間斷激飛出來,一蓬未散,一蓬又開,竟連成一道通亮火線。在眾人看來,便似一桿丈長的火槍推上了黑袍客的前胸。
    好快的速度!
    青龍一擊不中,向上翻開,盤個大旋,又想穿擊過去。然而這次的對手再不象它以前遇上的那些敵人了。還未等它調整龍頭,一道光刃從上空劈下,‘嗚嗚’尖利的風響聽來讓人心驚。
    蝠翼正中龍身。金鐵交鳴之聲傳來,青龍已被砍下地面。胡不為還來不及吃驚,便見一道白光,向著自己的面門橫劈過來!
    便在險之又險的當口,胡不為驀然感覺到一股龐大無可阻擋的巨力,平托上自己后腰。那股力量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將他頂上半空。頭后仰,提腰,腿上揚。胡不為此刻變成了一個無法自主的傀儡,讓這莫名的巨力拋上半空,向后翻騰開。
    群豪無不大感意外。他們眼中看到的是,胡不為在間不容發之際,以一個極完美的后滾翻避開了致命的一劈。只有胡不為知道,他是被人救了。
    那黑袍漢子一砍不中,心中大感驚訝。然而容不得他多想,被打入地面的青龍已經旋飛上來,重又纏上了他的蝠翼。
    “殺了他!”他撤退一步,向身后的下屬冷冷命令道,他不想在這耽擱太多時間。胡不為如此棘手,確實是他始料所未及的,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須得盡早把他剪除了。十余名羅門教徒聽到命令,登時分散開來,向胡不為左右包抄。
    許是非在先前兩人的爭斗中,全無逃脫的機會。這時,見那羅門教首領攻勢減弱,正是千載難逢的逃命良機,哪還有心思再陪著胡不為拼命?口中稱歉:“胡大俠,小老兒功力太弱,沒法幫你,你……好自為之了!”腳下快得抹油般,‘哧溜’一下,撲到了身邊樓梯下酒甕碎片之中,雙臂使力一撐,穿破樓梯躍上了二樓,逃出了險地。
    此刻胡不為卻面臨著九死一生的絕境。十余名黑袍客都是羅門教的精銳,法力精深,隨便一人都可以當得上胡不為法術的祖師爺,十余人聯手對付他,何啻于騰五岳之山來壓蝸牛,運四海之水來淹蚊子?不過,既然羅門教舍得浪費,胡不為這只倒霉的蝸牛蚊子也只得承受了。
    “錚!”的一聲弓弦繃響,一條碧綠的小蛇從羅門教方向曲折飛來,快得無法目測。胡不為哪里避得開,便在他睜目等死的當口,又一股大力傳到脅下,胡不為被推得向右連行六七個交叉步,手臂抱緊了,才沒有把胡炭給顛落下來。
    但他到底又躲開了這一次偷襲。
    樓梯之上的許是非暗暗贊嘆。胡大俠果然是胡大俠,總有許多讓人意外的手段,這么驚險的襲擊都沒傷得動他分毫,只能用‘奇跡’兩字來形容。那條小蛇飛行即快,角度又刁,沒有絕好的目力和反應速度是決計躲不開的。假若置換一下,是他許是非面臨這種狀況,只怕早就稀里糊涂的死上十次八次了。
    群豪也和他一般,開始對胡不為這個貌不驚人的土豹子敬佩起來。胡不為的膽氣,青龍,縱越身法,無一不是上乘。這么厲害的人物,為什么以前江湖上從未聽說過呢?驚奇之下,許多人開始互相詢問,都想了解胡不為的來歷。
    然而,更令他們震驚的事情還在后面。
    十余名羅門教高手各出兵刃,從兩側夾擊胡不為,一人召出六只黑亮的大蜘蛛,行動如風,盡向胡不為下三路進攻。然而胡不為卻竟似突然變了一個人,知覺敏銳之極,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際逃脫大難。十余個黑袍客久攻不果,正自憤怒,猛然間,看見胡不為后滑一步,背靠在墻壁上,左手在面前畫個滿弧,一縮,五指虛抓向前猛伸!
    一團白光以極快的速度從他肘部涌出,迅速漫過小臂五指,沖出手掌。一個碩大無朋的虎頭在他掌前幻化成形。
    “嗷——”
    只一聲充滿殺伐之氣的嚎叫,便令群雄慘然變色。墻壁被這一聲巨吼震得抖動起來,木板隙縫中的灰屑簌簌落下。
    那十余名羅門教徒那想到驚變驟起俄頃?驚得面無人色,不約而同后撤開去,凝氣提防。
    胡不為!他竟然同時身負青龍白虎兩大靈獸!他究竟是何來歷?。?br/>     群豪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著場中那衣衫破舊的中年漢子。誰都沒有說話,這一刻間,人人心中充滿驚佩之意。
    “嗵!”“嗵!”兩只前足重重著地,在地面上踏出兩個小臉盆一般的足印。那頭巨大的白虎在胡不為面前慢慢的站立起來,碧綠的眼,尖利的牙。如雪的皮毛上,有漆黑的紋路縱橫鮮明。
    “嗷——”一聲地動山搖,風云變色。烈風驟然而生,在堂屋中掃蕩開去。許多先前被苦榕震碎的木片激得翻動起來,移位數尺。
    眾人同時感受到了山中之王的威壓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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