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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了他的手,喊出了久別后的第一聲“師兄。”
凈空抬起頭,眼里還泛著水花,凝望著我,有些動情道:“不過,人吶,真是的,沒見的時候雖然想,但總還能挨過去;可一旦見了面,反倒想得更厲害。所以說啊,有時候,見還不如不見。”
“所以說,你是想我了,才一早又主動要求去村口接我的?”
“嗯。”
“我和你說,凈心,”瑤塵擦了一把眼淚,嘴角卻掛著幸福的笑意,一把拉過我的手說:“凈空當(dāng)了一回杜宇王,這膽子可長了不少,都有小心眼了!這些事他都沒跟我說,是背著我去見你的,你若是不來我還不知道呢!”
“哦?還有這事?”我好笑地看向凈空。
凈空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遮掩道:“我那不是怕惹起她的想頭兒嗎?”
瑤塵上去就給了他一巴掌,“你個醋壇子,都老夫老妻的了,還吃閑醋!”嘴里雖在嗔怪著凈空,眼神卻是幸福的,滿滿的都是笑意,沒有半點(diǎn)生氣的意思。
我想,此時她的心應(yīng)該是蜜里調(diào)油了吧?
這倆人,整日里吵吵鬧鬧,沒事都能弄出些小波瀾來,但若真說要分恐怕又公不開,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男女間的情愛吧?或許,只有這樣的愛才能經(jīng)受住考驗(yàn),才能支撐著兩人走完一生、相濡以沫吧?
我為他們找到了情感的歸宿而高興,為他們的幸福而幸福。
不知不覺,天邊已現(xiàn)魚肚白,我看時間不早了,得回寺里了,便留下些銀錢。兩人原本是要推拒的,被我一句話就給懟了回去,“跟我還有什么好客氣的?忘了當(dāng)初卷了我全部家當(dāng)?shù)臅r候了?”
瑤塵“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收了銀錢不再說話。凈空則抱住我,只說了一句“好兄弟。”。
這是久違了二十年之后,我們兄弟間的第一個擁抱。我們抱了很久,淚濕了彼此的肩頭。瑤塵看在一旁,默默地跟著落淚。
村里的大公雞啼叫了起來,我知道必須得走了,只能拍拍肩膀,松開了彼此。我這邊轉(zhuǎn)身剛要抬腳,卻突然又被凈空拉住。他盯著我的眼睛,似有千言萬語。
我用眼神詢問著他,他的眼光在我兩眼間來回逡巡了幾個來回,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頗為艱難地說:“原諒我。”
“嗯?”我不明白。
“我違背了誓言。”
我猛然反過味來,他說的是當(dāng)初跟我說的,要陪伴我一輩子的誓言。
我內(nèi)心波濤洶涌,原來這就是壓在他心頭的愧疚,也是他遲遲不敢見我的真正原因啊。【零↑九△小↓說△網(wǎng)】
哎,實(shí)誠的凈空,不管外在變了多少,內(nèi)里還是那個護(hù)我、疼我、待我如兄長、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一樣寶貴的師兄。
我喉頭發(fā)緊,有些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圈里直打轉(zhuǎn)。我咬緊牙關(guān),硬生生地把它們咽了下去,上前擁住他的肩膀,暗啞著聲音道:“你沒有。”
說完,就絕然地扭頭、轉(zhuǎn)身、出了門,頭也不回地?cái)[手說:“好好過,過幾天我還會來的,你們的故事我還沒聽完呢!”
我知道他們在身后看著我,可我不敢回頭,因?yàn)槲遗乱换仡^會讓他們看到我滂沱的淚水。
心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想,卻涌動著說不出的悲涼。不想回寺里,就直接去了后山的懸崖。
坐在懸崖邊上,我的掩面而泣,肩膀劇烈地顫抖,淚如雨下。
二十年了,我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孤獨(dú)無靠地堅(jiān)守了整整二十年!建寺的辛苦自不必說,守候等待的無助最是難耐。
老天!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你到底是開眼了,今天終于讓我見到了光明!就讓這淚水把這二十年來的艱辛、無助、委屈和隱忍一起沖刷掉吧!
我盡情地宣泄著自己的情緒,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直到天上飄下了絨絨的雪花,把我覆成了一個雪人,我才伴著寺里傳來的云板聲站了起來。
轉(zhuǎn)身正欲舉步而回,卻見一個小雪人蹲在地上,兩手置于膝上,仰頭呆望著我。小臉蛋凍得菲紅,眼神中凝滿了關(guān)切,不是慧賢還能是誰?
我一怔,這孩子什么時候來的,我竟然沒有注意到?
我走過去,伸手把他拉起來,他的手已經(jīng)凍得象冰塊一樣的寒冷。
“怎么不在寺跑這兒來了?”
“方丈師父,我都快兩天沒見到您了,就想來出來走走,沒想到佛主聽到了我的心聲,指引著我,讓我看到了您。”
這孩子,讓我不由心生憐惜。我撫著他的頭,把他摟在自己的臂彎里,為他遮擋風(fēng)寒。
“這么冷的天,以后不要再來了,會凍壞的。”
慧賢仰著小臉,看著我說:“方丈師父,您放心,我冷了知道回去,我不傻。”
我一愣,可不是,好象傻的是我誒。我笑了笑,便就這樣一手牽著他,一手摟著他往回走。
慧賢本來是低頭小步跟著我,走了幾步忽然說:“師父,您是不是想媽媽了?”
我停下腳步,低下頭,看著他那雙認(rèn)真的眼睛,心里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這孩子是多么渴望關(guān)愛呀!
我蹲下身,把著他的兩個小肩膀,與他平視。他的眼神是那樣的純凈,任誰也不忍心傷害。
我拍拍他冰涼的小臉蛋,淡淡地笑著說:“對,我想媽媽了。”
慧賢為自己猜到我的心事而神氣起來,“我就說嘛,什么事能讓師父您哭成那樣?一定就是想媽媽了!”
我用手輕輕掐了下他的下巴,笑道:“是啊,我們慧賢最聰明了。”
得到了贊賞,這孩子高興得眼睛都亮了。我站起身,繼續(xù)摟著他往回走。
慧賢偎在我的身側(cè),我能感覺到在他小小胸膛中激蕩著一股豪邁的情緒,果然,不一會兒,他就小大人兒似的說:“方丈師父,您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頗為他要保護(hù)我的意思。
“好。”我點(diǎn)頭,高聲應(yīng)道。小孩子的這份情,我必須領(lǐng)。
我微笑著緊了緊臂彎,在心里嘆道:“真是個傻孩子,希望我能成為他生命中的一縷暖陽,讓他在這個紛雜的世界里能夠遠(yuǎn)離苦難,無憂無慮地多過些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