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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龍寺名聲在外,陸陸續(xù)續(xù)前來掛單的僧人也就多了起來,很快又聚了有幾十人。
對于這些人,我并不指望他們對神龍寺能有多深的感情,自然也就不會放心地將寺院交到他們手上,只是讓他們打理一些日常事務(wù)罷了。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度過,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年根。春節(jié)將至,山下熱鬧非凡,到處都張燈結(jié)彩,山上反倒清靜了許多,我便樂得清閑自在,躲在方丈室里打坐修行。
不想,大年初一一大早寺院就迎來了大波客人,絡(luò)繹不絕。
一問才知道,也不知是誰傳出的說法,說大年初一到神龍寺祈福,新的一年就會有好運(yùn)氣。結(jié)果幾乎全城的人都出動了,祈福的隊伍排成了長龍,恨不能把大殿的門檻都給踩破了,幸虧寺里的香備得足,否則,還真沒法滿足大家的需求呢。
人們在祈福的同時,給寺里送來許多糕餅、果品之類的年貨,一天下來,竟堆滿了幾個庫房。
東西太多了,光寺里的人哪吃得完?于是,我便召告出去,十五那天晚上,神龍寺要辦廟會,并舉行猜謎大賽,猜中燈謎的獎品就是那些糕餅和果品。
其實東西不在多少,就是圖個樂呵,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最后的重頭戲,是由我親自為大家誦經(jīng)祈福,并為猜中謎底最多的人送上我親筆寫的福字。
寺里的僧人們這下累得可不輕,從初二就開始起早貪黑地準(zhǔn)備材料,糊燈籠,寫燈謎。不過僧人也是人,難得從事一次與娛樂有關(guān)的活動,都覺得新鮮,因此,雖然忙碌,卻也樂此不疲。
最興奮的當(dāng)數(shù)凈空父子,平日里哪有這許多趣事,到了晚上,兩個人一獲得自由,立馬瘋了起來,把僧人們辛辛苦苦糊好的燈籠弄壞了不少,被我關(guān)進(jìn)卷軸里不讓出來,以示懲戒。
不管怎么說,寺里上上下下總算有了過節(jié)的喜慶氣氛,不顯得那么冷清。我雖不在意這些,但看到大家高興,便也跟著歡喜。
十五終于在眾人的盼望中如期而至。
大白天的,整個青峰山便熱鬧了起來,從山腳下一直到山上的神龍寺,沿途都被小攤小販各式各樣的小貨攤給占滿了,人們都把去神龍寺的廟會當(dāng)成了一大盛事,拖家?guī)Э诘牡缴缴蟻碛瓮妗?br/>
當(dāng)月亮升起來的時候,一個個紅色的小燈籠就被點亮了,從山下一直蜿蜒到寺里,象條長龍,煞是好看,沿途到處都是人們喜悅的笑臉。
禁不住凈空父子的軟磨硬泡,在凈空的一再要求和保證下,我將他父子二人放出卷軸,告戒他們千萬不要惹事,可還沒等我說完,這倆人就喊著“知道了”,便沒了蹤影。
我微笑著無奈地?fù)u頭,這個凈空啊,做了鬼之后真是活回了自我,與童真的念慈有的一拼了。而我,心卻更靜了,躲到方丈室里打坐,遠(yuǎn)離了外面一墻之隔的喧囂,入了定。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徐睜又目,神清氣爽,感覺整個身體都通透了,舒服得很。
“大哥哥,外面有個爺爺可厲害了,猜中了好多燈謎呢,您要不要去看看?”念慈突然穿墻進(jìn)來,撲到我的膝頭,指著門外說。
“哦?哪個爺爺這么厲害呀?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何方神圣?!?br/>
念慈拍著小手,蹦跳著說:“好啊,好啊,我?guī)タ?”說完,也懶得走門,直接又穿墻出去了。
我慢悠悠地出了門,回身關(guān)門的當(dāng)口,一眼瞥見念慈在不遠(yuǎn)處正跳著腳沖我招手。
我笑著朝他走去,他竟不等我,見我快到了,又往前走。我剛要一個瞬移過去逮住他,卻聽到院墻的角落處傳來了窸窸窣窣衣服摩擦和狼吞虎咽的聲音。
有人躲在那里吃東西!是小偷?
我放眼望過去,果然有一人蹲在地上,左手拿著糕餅,右手拿個蘋果,正頭也不抬地吃著。
我想,這人一定是餓極了,蘋果咬得咔嚓響,感覺都沒怎么嚼,就咽下去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站到了他的面前。那人看到了我的腳,停住了動作,頓了片刻,才慢慢抬起了頭。
怎么是他?
難道這就是緣份?
眼前這人竟是當(dāng)初把我撿到寺里的掃地僧!奇怪的是,他并未穿僧袍,頭上還纏了塊布巾,難道他還俗了不成?
我記得他的法名應(yīng)該叫普賢。聽方丈說過,他并不是在神龍寺出的家,而是云游的苦行僧,游至神龍寺,便在此落腳掛了單。
在我的印象中,他為人低調(diào)謙和,一直毫無怨言、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做他的掃地僧。平時很少說話,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十分的謙恭,但又似乎和誰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因為從未見他與任何人走得很近、交好過,即便與我,也只是見面時,淡淡地沖我笑笑而已。
記得我下山那年,他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jì),還算風(fēng)華正茂,如今不過是七八年的光景,他卻蒼老了許多,黑了,瘦了,皺紋也爬滿了額頭和眼角。
看得出,他的日子過得不怎么樣,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簡直就象個乞丐,還散發(fā)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怎么是您?”我驚道。
普賢也張了嘴巴,呆呆地看著我,手一松,吃剩的半塊糕餅和果核掉在地上,滾到了一旁。
“您認(rèn)不出我了嗎?我是凈心吶!”
他愣了一下,忙使勁將鼓在腮里的東西嚼嚼咽了下去,忙不迭地用袖子擦了一下嘴,站起身來,雙掌合十,畢恭畢敬地躬身施禮道:“阿彌陀佛,普賢見過方丈?!?br/>
故人相見,心里就是覺得親切,我忙還禮,熱切地問:“您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也不讓人通報一聲?”
普賢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但依然恭敬地說:“普賢不過一介掃地僧,怎受得起方丈用‘您’來稱呼呢?”
我卻不以為然,熱情如火地說:“瞧您說的,咱們都是老相識了,哪來那么多的俗禮?您這樣說不就是見外了嗎?更何況,若沒有您當(dāng)初撿我入寺救了我一命的善行,哪會有今天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