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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真香


  徐小慶剛拿著塊茶點進門,見狀嚇了一跳:“少爺您怎么了?”

  “沒怎么。”鐘雪緩過勁,指著地上那支可憐的筆,“幫我撿一下。”

  徐小慶哦了聲,把筆交到鐘雪手里時,瞥見他手邊那一沓狂放草書:“我滴媽,這誰寫的字?鬼畫符似得,能看清嗎?!”

  草書不常用,要想練出風骨又極難,一些大儒都很少寫,更別說原主了。徐小慶沒單獨念過學,只是當年跟著鐘雪當書童的時候,識得幾種常見字體。

  “這是草體,世子寫的,確實挺像鬼畫符。”鐘雪嘆了口氣,把那幾張字收進一個木匣,“不寫了,更衣吧。”

  徐小慶剛應下,張管家就從門口露了臉:“世子妃,世子讓您去書房一趟。”

  鐘雪衣服脫了一半,又拉了上來:“這么晚了,喊我去書房作甚?”

  張管家搖頭:“老奴也不知。”

  鐘雪跟徐小慶對視一眼,兩臉不明所以。

  徐小慶原本也打算跟去,鐘雪怕他亂說話,就讓他在寢房等候,自己跟著張管家過去了。

  張管家欲給兩人添茶,提神的,鐘雪擺手拒絕,張管家轉身就要給梁端倒,鐘雪扶住茶壺把手:“天色已晚,過會兒便要休息了,提神茶還是少喝為好。”

  梁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張管家笑說:“世子一貫睡得晚,還得兩三個時辰呢。”

  “兩三個時辰?!”鐘雪驚詫,“現在已是亥時三刻,那你豈不是要到半夜才睡?”夜貓子屬性啊!

  “不關你的事。”梁端皺眉,在書案上鋪開一張紙,“你已經練了一個時辰,寫兩個字,我看看如何。”

  鐘雪嘴角一抽,他還當是什么嚴肅事件,原來只是臨睡檢查作業……端哥你是不是太閑了?而且才練了一個時辰,他連自己描的是啥字兒都不太明白,速成班也沒這么立竿見影吧。

  鐘雪不動,梁端就一直看著他,鐘雪被看的毛骨悚然,只好上前寫了兩個字。

  剛一落筆,梁端就冷聲道:“姿勢不對,你不是念過書嘛,這是什么握筆姿勢?”

  簽字筆的標準握筆姿勢……鐘雪干笑:“自創的。”

  梁端不耐煩的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筆,做了親自示范,鐘雪比貓畫虎,學的是挺像,但一下筆,字依舊丑的可以……貌似比先前更丑了。

  “這里少了一撇!”梁端指著第一個字,等鐘雪寫完第二個,他臉直接黑成碳,“這……你到底識不識字?”

  識字,但不認識草體的字啊!在鐘雪眼里,草體跟醫生開的藥單沒什么差別,自成一派,字里行間都充斥著看不清、看不懂、學不會的三不氣息。這兩個字還是鐘雪憑著記憶寫下來的,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怎會曉得少了一撇或是什么別的?

  “我說世子,”鐘雪終是忍無可忍,“您就不能教我寫個認得清的字體嗎?”

  梁端憋著氣,盯了他許久,才緩緩提筆,寫了個小楷“鐘雪”:“先練你自己的名字。”

  “成,我這就拿回去練,明日爭取讓世子滿意。”鐘雪一臉無奈的答罷,要去拿那張寫著名字的樣本,剛伸手就被梁端在手背上打了一下。

  “就在這兒練。”梁端將筆遞給他。

  “這兒?現在很晚了,我明早還要去書院!”雖然不想上學,但第二天就遲到總歸不太好。

  梁端不聽,要把筆往鐘雪手中塞,不防,指尖碰到鐘雪溫熱的手心,驀地愣了下,就連塞筆的動作都不由自主的緩和下來。

  鐘雪被逼著寫了兩遍自己的名字,還是一股小學生風,這么軟的筆頭用起來真的不習慣。

  正準備寫第三遍,后背忽然一硬,什么東西抵了上來,暖暖的,緊接著,鐘雪的右手被另一只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右手握住。

  鐘雪僵了一下。

  “世,世子?”

  “閉嘴!”梁端握住鐘雪的手,輕輕走筆,“腕部施力,寫出的字方顯遒勁。”

  “啊?哦……嗯。”鐘雪渾身緊繃,感覺右手已經脫離他的掌控了。

  月光中,書房內,油燈下。一黑一白兩道人影交疊。張管家輕手輕腳的伸手掃掉吹落窗前的兩朵粉嫩桃花,關上門,悄然退去。

  喘息間,一股清香鉆進梁端的鼻腔,他微微皺了下眉,目光下垂,瞥了鐘雪側顏一眼,眉峰俶爾舒展,嘴角不自覺掛了絲得意的笑。

  這邊,鐘雪的心思完全不在寫字上。

  上次與梁端匆匆一靠,尚未聞清楚他身上的味道,便被他拿劍追著跑了,這次前胸貼后背的零距離接觸,鐘雪方才分辨出他身上的氣味兒,那是一股混雜著藥香的味道,很清冽,吸進鼻子,涼涼的,讓人聞過還想聞。

  “世子。”

  “嗯?”

  “你真香啊!”

  “……”

  此話過后,鐘雪成功脫離了梁端的氣味干擾。梁端避如蛇蝎,站在書架另一角,十分難以啟齒的要說什么,尚未開口,就被鐘雪抬手打住:“我知道你要說我浪,我承認行了吧,不要說了,我練字呢。”

  梁端:“……”

  一遍遍下來,鐘雪終于領悟了些,站累了,便坐下,在梁端的監視下繼續練,前前后后寫了一百多張,寫的險些都要不認識“鐘雪”兩個字了。

  眼見臨近子時,鐘雪覺得差不多了,甩甩酸痛的手腕,將那一百多張名字整好遞給梁端,讓他檢查。

  梁端一頁頁翻過,目光一會兒在紙上,一會在鐘雪身上,審閱的十分不認真。

  潦草且心不在焉的審閱完,剛要找茬挑刺,一抬頭,鐘雪已經趴在案上睡著了。

  窗外又吹來一陣夜風,挾著一股淺淡涼意。

  梁端脫掉外袍,剛要往鐘雪身上蓋,張管家推門進來。

  “什么鬼天氣,夜里也這么熱!”梁端小聲抱怨了句,耳朵尖兒唰的紅了,好像真是被熱到了,還伸手扇了扇風,隨后把外袍團成團扔到張管家懷里。

  “世子,您去哪兒?”怕吵醒鐘雪,張管家壓低聲音問。

  梁端沒回頭,只是揚揚手:“屋里太熱,我出去吹吹風。”

  說著,就抬腳進了院子。

  張管家看了看懷里的外袍,又看了看熟睡的鐘雪,自作主張的上前給他披上,哪料還沒蓋好,鐘雪就揉揉眼睛,醒了,張管家只得把外袍抱回懷里。

  “張管家?”鐘雪迷迷糊糊的望了眼書房四處,“世子呢?”

  “世子啊……”張管家想了想,答道,“他嫌太熱,出去吹風去了,您看,”他晃了晃手里的外袍,“衣裳都脫了。”

  這天氣,熱?就瞇了這一會兒,雞皮疙瘩都凍出來了,端哥的體感溫度不正常吧。

  鐘雪將信將疑的點點頭,確認可以走了之后,立刻跑到隔壁睡覺去了。

  梁端回來的時候,鐘雪已經不在了。他揉了揉鬢角,讓張管家添上燈油,剛翻了兩下書,又合上,眼睛發酸:“不看了,更衣。”

  張管家一怔:“世子這是困了?”

  多少年了,梁端都是后半夜才睡。只有從飲風樓回來那晚,剛過子時就歇了,后來張管家提起,梁端說他是被氣的,難不成這次也被氣的?

  果然,張管家剛問完,就聽梁端道:“鐘雪那只手簡直笨的像木頭疙瘩,教他寫了一晚上字,氣的犯困。”

  張管家一笑,連忙招來小廝,伺候梁端回寢房歇息了。

  第二天,鐘雪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去的書院,身后依舊是浩浩蕩蕩的兩排家將,但有了昨天的經驗,他很快就習慣了。

  好巧不巧,在書院門口碰上了沈廷之。

  “哇!鐘兄你這是被人打了嗎?”沈廷之指著他那雙因熬夜被迫上了煙熏妝的眼睛,高聲道。

  “沒睡好。”鐘雪當他面兒打了個哈欠。

  嘴巴還沒合上,就見沈廷之鬼鬼祟祟的湊到他身邊,跟他撞了下肩膀:“昨晚世子是不是教你練字了?還練到很晚?”

  “你聽誰說的?”鐘雪納罕,張管家嘴巴很嚴實,當時在場的又沒別人,更不可能是梁端說的,那沈廷之是怎么知道的?

  只見沈廷之嘿嘿一笑,豎起大拇指沖肩后指了指:“我爹下朝回來跟我說的。”

  “你爹?”鐘雪差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

  “世子今日氣色不錯啊,可是有什么喜事?”下朝后,沈辟疆追上梁端。

  梁端在朝中關系稀松,沈辟疆算是少有的說得上話的人。

  梁端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

  沈辟疆捋了把胡子:“有啊!你看這面色,相較先前紅潤多了!”

  “興許是昨晚睡得比較早吧。”梁端皺眉。

  沈辟疆知道梁端失眠且容易魘著的毛病,聞此,好奇道:“難不成昨日發生了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一說起昨晚,梁端臉色一拉,原是不想再提,但依舊受不了這氣,“將軍不知,我那世子妃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我手把手教了他許久,方才學了個一成不到,真是……氣煞我也!”

  “您氣著氣著就睡了?”沈將軍驚訝道。

  梁端一臉正經:“氣的我公務辦不下去,除了睡覺還能做別的嗎?”

  “想來是不能的。”沈將軍十分捧眼。

  梁端略感無辜的捏捏眉心:“還是沈將軍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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