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出逃</br> 淮南王府。</br> “王爺只帶一條錦被怎么會夠用，還是再帶兩條為好！冬日里穿的厚衣裳也要多帶些才是……”</br> 正堂花廳的地上擺著數口描金胡桃木箱子，只見暉如公主皺著柳眉，一手扶著纖腰，一手翻看著箱籠里頭的行裝。</br> 明日，一眾公侯伯爵便要啟程奔赴江淮之地鎮壓“叛黨”，今日一大早，淮南王李肅便去安康堂里和淮南老王妃請了安，等回到正堂里，便看到暉如公主正指著丫鬟婆子往箱籠里添著各類東西。</br> 淮南王李肅大步入花廳，拉著暉如公主坐在黃花梨木的椅子上，親自奉上一盞明前龍井，“這些瑣事叫丫鬟婆子們去忙便是了，公主懷著身子，萬一被這些雜物磕著碰著了，可怎生是好！”</br> “再說，這些衣物被褥太過繁重，本王是外出打仗，又不是去露營！自然是不必帶了。”</br> 暉如公主美目一凜，“本宮是懷了孩子，又不是生了大病！有什么動不得的？</br> 李肅，本宮之前說要隨軍跟你去淮南，被你一口回絕了個干干脆脆，你說！你是不是早就嫌本宮煩，不想看到本宮了！”</br> 懷了身子的夫人難免易怒，易焦慮。</br> 淮南王聽了這話算是沒了轍，忙把人拉到懷里，連聲哄道，“沒有影兒的事兒！本王日日見公主還看不夠呢，又怎會覺得厭煩？”</br> “本王知道公主武藝高超，可戰場上刀槍無眼，公主肚子里懷的是我淮南王府的長房嫡子，本王視你們母子為掌上珠、心頭肉，實在不敢叫公主冒一絲一毫的險！”</br> 暉如公主聽了這話，過了半晌才悶悶道，“孩子已經有三個月了，太醫說若無意外，冬天便剛好能出生了。”</br> 淮南王聞言，伸手撫上暉如公主的小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還請公主向孩兒說一聲，本王此行快去快回，定能在冬天之前趕回盛京，親自迎孩兒的誕生。”</br> 暉如公主看著眼前的男人，“哼”了一聲，“若是王爺到時候趕不回來，我可定要和孩兒偷偷地說王爺的壞話！”</br> 淮南王伸手將暉如公主擁入懷中，“本王答應公主的事，何時曾變過卦？”</br> 兩人鴛鴦交頸許久，暉如公主方想起來顧熙言的事兒來，問道，“平陽侯夫人可有音信了？”</br> 淮南王眉間涌起一抹憂色，“盛京城中翻來覆去找了十來回了，印著平陽侯夫人面容的畫像也下發到各路府上了，一連數日過去了，竟是毫無消息傳回來。”</br> 暉如公主聽了這話，亦是滿面擔憂，“那伽藍寺的地界就那么奇？</br> 難道平陽侯夫人還羽化成仙了不成！平陽侯爺和夫人感情甚篤，前段日子南余山上兩人好不容易消了芥蒂，如今竟是逢此禍事！真真是上天無眼，硬生生地將這愛侶分離兩隔！”</br> 淮南王搖頭道，“別提了！平陽侯府逢此禍事，早就亂成了一鍋粥。</br> 蕭彥禮那廝更是一顆心都隨著平陽侯夫人去了，自打那日平陽侯夫人失蹤、又逢禁廷宮變，到今時今日，蕭彥禮已經是整整數日未曾合眼過了！”</br> 暉如公主道，“侯爺逢此變故，想必是如五內俱焚，萬箭攢心一般，王爺還是要多勸勸侯爺為妙。”</br> 淮南王面上有些不忍，“本王是該勸他接著找下去，還是勸他不要再找下去？</br> ！平陽侯府是什么天潢貴胄的人家？</br> 那賊人膽敢在伽藍寺劫走侯府主母，如此一去數日了，侯府上連個勒索信都沒收到，擺明了拿賊人不是為著而錢財來的！而是奔著侯夫人的人去的！本王能想到這點，他蕭彥禮會想不到？</br> ！這天下之大，若是刻意想將一個人藏匿起來，要想尋覓，又談何容易！”</br> 暉如公主聞言，沉思許久，終是長長一嘆。</br> ……</br> 自那日顧熙言被劫到此處，細細數來，已經過去了五六日了。</br> 韓燁此人心細如發，不禁待顧熙言關懷備至，體貼入微，更是一早便將顧熙言的諸多喜好摸了個十成十。</br> 屋子里頭的諸多陳設都是顧熙言慣用的風格，且不說花瓶里頭每日新鮮的花卉都是顧熙言喜歡的品色。</br> 就連送來的衣裳都是顧熙言喜愛的顏色和料子。</br> 周身服侍的丫鬟婆子更是對她恭敬非常，除去平日里必要的服侍外，甚至都不敢抬眼多看顧熙言的玉容一眼。</br> 顧熙言身在其中，雖說衣食住行上沒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可心中卻萬般煎熬——明明她滿懷歸心似箭，韓燁卻苦心積慮的為她布置了一個華美的金絲牢籠，想把她牢牢豢養在籠中。</br> ……</br> 午膳時分，丫鬟們捧上一應吃食，細細看其菜色，皆是依著顧熙言的胃口做的佳肴膳食。</br> 大丫鬟碧云上前躬身道，“請姑娘用膳。”</br> 這丫鬟碧云是韓燁派來服侍她的，與其說是“服侍”，倒不如說是“監視”更貼切些。</br> 顧熙言扔了手里頭的一卷閑書，美目一抬，“沒胃口。</br> 今日我這腳踝痛的厲害，不如先敷一敷藥包，再用膳罷。”</br> 下首的幾個丫鬟聽了這話，皆是面面相覷，一言不發。</br> 碧云聞言，思索片刻，方應了聲“是”。</br> 原是顧熙言被擄至此地的第三天，韓燁依言帶了顧熙言出屋逛園子，不料兩人逛完園子正欲返回之際，眾目睽睽之下，顧熙言竟是滑下臺階，將左腳腳踝扭傷了。</br> 韓燁當即把人抱在懷里，一路匆忙地回了屋中。</br> 大夫來看了顧熙言腳踝扭傷的癥狀診，為其配了一副藥包，需每日將藥包冰敷在腳踝扭傷之處。</br> 殊不知，此舉乃是顧熙言故意而為——那日臺階上青苔斑斑，顧熙言瞅準了一處最為濕滑的地方落腳，自然如愿扭傷了。</br> 顧熙言臥在美人榻上，褪了羅襪，撩了衣裙，丫鬟碧云方托著紅漆木托盤上前道，“姑娘，藥來了。”</br> 顧熙言的腳踝輕微扭傷，需用冰敷才能達到消腫止痛之功效，故而那藥包是在冰水里浸過后方才呈上來的。</br> 冰冷的藥包貼上腳踝處的肌膚，一陣冰冷刺骨之感順著小腿攀爬上來。</br> 顧熙言親自按著那藥包，沖碧云道，“我自己來按著敷就可以了，你先下去罷。”</br> 碧云臉上頗為為難，吶吶道，“世子一早便吩咐過，教婢子寸步不離地伺候好姑娘。”</br> 顧熙言聞言，當即怒道，“這屋子里里外外守了多少人？</br> ！莫非你還怕我跑了不成？</br> 你若不放心，大可在外間守著便是！”</br> 碧云見顧熙言發了怒，再也不敢多言，跪下道，“姑娘息怒，婢子這便退下。</br> 一會兒姑娘敷好了藥包，記得喚婢子進來服侍。”</br> 顧熙言不置可否，目送著碧云打簾子出了內室，又聽得屋外木門一陣開合，方才稍稍放下渾身戒備。</br> 只見顧熙言將腳踝處敷著的藥包拿在手中，兩三下打開藥包上的活結，露出里面的數十種藥物來。</br> 但凡是治療跌打損傷的藥物，其配方都少不了一味曼陀羅花。</br> 顧熙言打小受外祖林氏一族的醫術熏陶，自然知道這曼陀羅花有迷魂致幻的功效。</br> 故而那日顧熙言故意在韓燁面前流了好些眼淚，哭鬧著喊腳踝疼得厲害，那大夫見她的傷情嚴重，便將藥包里的曼陀羅花多加了幾分劑量。</br> 故而，這幾天每次敷藥的時候，顧熙言便趁其不備將藥包拆開，將其中的曼陀羅花碎細細挑揀出來，再拿錦帕包好了，將其偷偷藏于枕頭之下。</br> 只見顧熙言輕手輕腳地從枕下取出錦帕，把里頭的曼陀羅花揉碎了，握在袖中，又靜坐了會兒，算著敷藥的時辰到了，才高聲道，“碧云，進來罷。”</br> 碧云進了屋門，徑直挑簾子進了內室，見顧熙言按著藥包敷在腳踝處，并無任何異樣，方笑著上前接了藥包，又擰了干凈的帕子給顧熙言擦拭腳踝處的肌膚，笑道，“姑娘稍等片刻，婢子這便去取了通經絡活血的藥油來給姑娘揉按腳踝。”</br> 顧熙言亦是笑著道了聲“好”。</br> 不料，顧熙言已經暗暗自袖中取了那包花碎，見碧云轉過身去，當即從背后將那包著曼陀羅花碎的錦帕捂上了碧云的口鼻。</br> 那曼陀羅花被揉捻成碎片入藥，又經冰水浸泡多時，故而藥效發揮的極快。</br> 碧云只稍稍掙扎了幾下便沒了意識，沉沉軟倒在了顧熙言的懷中。</br> 顧熙言還是第一次干這種背后偷襲別人的事情，強忍著心頭大跳，把碧云扶到床榻之上。</br> 顧熙言脫去外衫穿上碧云的丫鬟衣衫，又給碧云換上自己的外衫衣裙，對著銅鏡壓了壓神色，方才出了內室、推開屋門，低著頭匆匆往外走去。</br> 顧熙言被關的這處院子名叫“映雪堂”，初被擄來那日，韓燁足足在屋子外設了四班人馬交替巡邏守衛，因著一連數日顧熙言表現的十分安分守己，韓燁許是見其沒有想逃跑的想法，自兩日前，院子里頭巡邏守衛的人馬竟是被撤下去了一半，只剩下兩班人馬交替值守。</br> 顧熙言面上安分守己，混淆視聽，實則每日都暗中屏息，細細聽著院子里的腳步聲。</br> 一連聽了幾天，顧熙言發現，每日午膳過后，院子里守衛的兩班人馬都會輪崗換值，每到這個時候，屋外都會有半柱香的時間聽不到巡邏的腳步聲——這半柱香正是她逃出生天的最佳時機。m.</br> 顧熙言出了屋門，果然見庭院中巡邏的守衛已經撤離，而前來接替的守衛還未到崗，諾大的院子里偶有幾個丫鬟來來往往。</br> 顧熙言心中惴惴不安，正低著頭一路往外行去，忽然聽得一丫鬟叫住她道，“碧云姐姐，熙姑娘可是用過飯了？</br> 方才姑娘發了脾氣，我等也不敢進去詢問，便只好來問問姐姐，也好向世子那邊回個話去。”</br> 顧熙言突然被叫住，不禁心頭一緊，故作不經意地側了身子，背對著那丫鬟，捏著聲道，“姑娘正在用呢。”</br> 那丫鬟聽了道，“幸好，幸好！話說這屋子里的熙姑娘不知是什么來頭，世子爺對她百般愛護，有求必應，就連姑娘整日甩冷臉子，世子爺也甘之如飴，竟是絲毫不生氣！上次那滾燙的熱水破了世子一身，世子竟是也沒發火兒！”</br> “這院子里頭伺候的，誰不知道咱們世子雖是風姿出塵的人物，縱使面上總帶著和氣的笑意，可這脾氣卻是一等一的大！別說戰場上殺伐決斷了，就連平日里處置人也從不見手軟！如今這位熙姑娘得世子眷顧，我等也只能如菩薩一般的供著，若是今日熙姑娘因生氣不用膳食，我等只怕要在世子面前以死謝罪！說到底，還是謝過碧云姐姐了！”</br> 這丫鬟許是對顧熙言早有意見，此時自說自話，也不怎么看眼前的“碧云”，一時竟是沒發現眼前的“碧云”竟是顧熙言如假包換的。</br> 顧熙言心不在焉地聽著，心頭如擂鼓一般，眼看著輪崗的巡邏人馬就要來了，更是急出了一頭冷汗，偏偏身后這丫鬟還羅羅嗦嗦地說個沒完，只好應道，“妹妹不必客氣。</br> 我正要去藜照堂回世子的話，便不多說了。”</br> 那丫鬟聽了道，“那姐姐快去罷，耽擱了世子問話可是大事！妹妹便不耽擱姐姐了。”</br> 顧熙言正欲抬腳離去，不料那丫鬟回想起“碧云”方才的嗓音有些不對，問道，“不過，姐姐的嗓子是怎么了？”</br> 顧熙言聞言，汗不敢出，并不敢回頭，“原是昨夜里染了風寒，有些咽喉腫痛罷了。”</br> 那丫鬟這才松了口氣，“嗨，原來是這樣！我這兒有瓶上好的川貝膏，回頭給姐姐送去，保管藥到病除！”</br> 片刻之間，顧熙言的冷汗已經出了一身，低低應了聲謝，便腳下步履不停，匆匆往院門處跑去了。</br> 不料，顧熙言快行至院門之際，竟是眼睜睜地看著那輪班的一行守衛提著佩劍進了院子。</br> 顧熙言別無他法，只好肅手立于院門旁的花叢旁，等一行守軍進來，才強忍著心頭懼意往外行去。</br> “——且慢！”</br> 顧熙言被這當頭棒喝嚇了一跳，腳步驟然一停。</br> 方才開口呵斥的守衛望著那抹纖細的背影，沉思道，“你是何人？</br> 為何如此面生？”</br> 顧熙言心中驚魂未定，正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作答，忽然聽見另一守衛笑道，“你這沒腦子的東西！這位是映雪堂里近身伺候主子的碧云姑娘！日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們見了姑娘的衣裳便知是姑娘了，你竟還覺得面生！”</br> 此話一出，其余守衛皆低聲笑道，“連個姑娘都認不清，活該你打光棍到今時今日！”</br> 那疑心顧熙言的守衛不禁面紅難當，沖著顧熙言的背影一拱手道，“鄙人一時錯了眼，姑娘莫怪。”</br> 顧熙言冷汗盈額，低低“嗯”了一聲，便匆匆抬腳出了院門。</br> 那日跟著韓燁逛園子，顧熙言便暗中記下了這園子里的阡陌縱橫——自映雪堂的院門出去，便是一片蒼翠竹林，竹林里頭有條鵝卵石小路，直直通往園子的一處偏僻小門。</br> 顧熙言一路朝竹林行去，撥開竹葉枝丫，只見偏門里正一左一右地站著兩名守衛，握著紅纓長矛，一臉肅然。</br> 顧熙言略一思索，低頭撿了一塊鵝卵石，用了大力，往竹林外的小池塘那邊遠遠一扔。</br> “撲通——”</br> 兩名守衛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不禁大驚，匆忙提了長纓上前探看。</br> 顧熙言屏息凝神，見兩名守衛已經繞到池塘那邊兒走遠了，方躡手躡腳地上前，輕輕推開了偏門。</br> 江淮距離盛京千二百里，等她逃出此地，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身上的玉佩金銀典當成現錢，去附近的鏢局里托人給蕭讓帶一封加急密信，然后再搭客船一路北上，到京東道地界下船，找一處客棧住下，等蕭讓來尋。</br> 江淮之地絲綢、瓷器廣銷四海，商賈云集，每日客船貨船來往紛紛。</br> 船只雖要在相關府衙登記造冊，可來往的行客皆是不用登記在冊的。</br> 一旦她坐上客船，便如泥牛入海，等韓燁發現她逃出，若想再尋，只怕是難如登天了。</br> 這條路線顧熙言不知在心里默默念了多少回，眼看著就要逃出牢籠，自由就在眼前，顧熙言不禁滿心歡喜。</br> 不料，等偏門緩緩打開，顧熙言還未抬腳走出，喜色卻登時僵在了臉上。</br> 偏門之外，有數十人身著甲胄，腰佩寶劍，為首的韓燁一身素衣錦袍，正負手而立。</br> 男人一張玉面上古井無波，似笑非笑，沖她道，“熙兒，好玩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