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這一泡眼淚把明輕輕弄懵了。
    她覺得小喪尸好像很不開心。
    不只是因為感冒,??好像還有別的原因。
    站在她的視角去看，就像是小狗狗吃醋了。
    她想起幾年前，肥肥還是只青年貓咪,??氣『性』比現在還要大。她接過一次二胎,??她把二胎貓帶回家的時候，盡管放在不同房間隔離，但肥肥還是氣得好幾天沒吃飯，一直陰沉沉地蹲在沙發底下，朝關著二胎貓的那個房間虎視眈眈。
    過了幾天后,??明輕輕見兩只貓相遇的時候不再打架，就把新貓咪放了出來，讓兩只貓玩耍。
    明輕輕接的二胎貓是個傻白甜布偶,??來到了新的環境,??絲毫不知道夾起尾巴做貓,??繞著明輕輕的腿瘋狂撒嬌，吃肥肥的罐頭,??『舔』肥肥的飲水機里的水,??還時不時走到明輕輕面前往地上一躺，『露』出肚皮。
    肥肥遠遠盯著,??無能狂怒。
    兩份罐頭擺在面前，肥肥盯著身邊的小布偶，氣得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小布偶胃口大，把自己的吃完后,??還呆萌地去把肥肥的也吃掉了。
    肥肥又生氣,??又沒有飯吃，于是更加氣抖冷。
    明輕輕一開始以為兩只貓沒有打架，就是能夠和平共處了。
    但萬萬沒想到兩周后,??肥肥不吃不喝，大有絕食之勢，癱在地上一副“我死了別管我”的樣子，整個貓瘦了整整四斤。
    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腎臟衰竭。
    于是明輕輕只能為小布偶找了個靠譜的新主人，將小布偶送走。
    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明輕輕只養了一只貓的原因。
    明輕輕搞不懂小喪尸的心理，但她覺得應該和肥肥差不多。
    有的寵物天生就心大、比較憨厚，比如布偶這個品種。
    然而有的物種可能天生就占有欲比較強，比如肥肥這只加菲貓和小喪尸。
    自己這兩天忙得要命，對他關照不夠，又帶了新的人回來。對他而言就是出現了新的氣味，地盤被入侵。他肯定會不高興。
    小喪尸的『性』格和肥肥又不同。
    肥肥對于外來者的排斥表現得非常明顯，對什么不爽就會絕食抗議，直接躍上去抓三條血杠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
    小喪尸在家里一直小心翼翼的，不開心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敢憋在心里。
    剛剛那泡眼淚，說不定還有被肥肥撓花了臉的委屈。
    想想也是，很慘的好不好，人家一不小心和家人走失，孤零零地來到人類居住地，被喊打喊殺，努力掙脫后，來到自己家，又被自己敷衍地趕了出去。即便現在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但應該仍然沒什么歸屬感。
    說不定是想家了？
    明輕輕這么分析了一通之后，決定再做點好吃的安撫一下小傅。
    就和用凍干哄肥肥一樣，她把牛肉食材洗好，放了很多小傅喜歡吃的花椒和紅蘿卜，燉了一大鍋，并搬到四樓小傅的房間門口，讓香氣順著門縫鉆進去。
    明輕輕敲了敲門，道：“我先睡啦，煮了肉放你房間門口，你晚上餓了起來吃夜宵。”
    房間里面沒傳來聲音。
    明輕輕決定給點兒時間，讓小喪尸自己緩和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思鄉……的情緒。
    高壓鍋煮出來的牛肉胡蘿卜湯簡直饞哭隔壁小孩。
    肥肥都被吸引了，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過來。
    明輕輕把肥肥攔腰抱起來，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
    不知過了多久。
    黑暗中，小傅從被子里鉆出個腦袋，用蒼白冰涼的手指『亂』七八糟地抹著自己眼睛，感到十分羞恥。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在明輕輕面前“啪嗒”一下眼淚就下來了，明輕輕要怎么看他？！這以后還怎么洗掉“哭包”的形象？
    他發誓他根本沒有想要哭，肯定是易感期的原因！
    盡管處于易感期，嗅覺有點退化，但小傅依然聞到了門口牛肉燉紅蘿卜的味道。
    這下他更加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了。
    他能力失控差點砸到了明輕輕的朋友，撒謊不承認是自己干的，還在明輕輕面前掉眼淚，明輕輕卻仍舊那么好，給自己煮夜宵。
    小傅慚愧到臉『色』發紅。
    雖然自稱是克拉弗林皇室的人，但他覺得自己給父王以及各位兄長丟臉了。
    小傅裹著被子跳到門口，吃了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燉紅蘿卜，因為味道好吃，他心中愧疚更甚。
    他放下碗，一如既往地變成了顆金屬蛋，滾去電飯煲里蒸桑拿，讓自己身上結了冰的地方消融。
    暖和的水蒸氣沖刷在身上，蛋殼上結了冰的地方一點點變成水，融化下去。
    小傅終于感覺又活過來了。
    在這樣還算舒適的環境當中，他本應該產生一絲睡意，但他心里藏著事，一直翻來覆去地無法休息。
    道歉！
    心底有一個聲音說，你撒謊了，應該去道歉！
    終于，小傅忍不住了。
    他從電飯煲里跳出來，將被子披在身上，走過去輕輕敲了敲明輕輕的房門。
    明輕輕還沒睡覺，說了句“進來。”
    小傅就瞬移蹲在了她的床前，差點沒把她嚇一跳。
    明輕輕看向小傅，小傅藍『色』的眼睛周邊紅腫，有『亂』糟糟『揉』過的痕跡，黑『色』頭發濕漉漉的，像是被水蒸氣蒸過，一縷呆『毛』翹起來。
    明輕輕問：“怎么了？”
    小傅低下頭不敢看她，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冰……”
    明輕輕合上手里的劇本，說：“你想說，冰雹，其實是你弄的？”
    “！”小傅頭埋得更低了，點了點頭。
    總算說出來了。
    雖然明輕輕可能會生氣，但是小傅總算不是一個滿口謊言的克拉弗林星人了。他心里輕松許多。
    不過同時也有點惶恐，怕明輕輕生氣不理他。
    明輕輕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早就知道了，問小傅，小傅說沒有，她就知道他在撒謊。
    別說二月份為什么會下冰雹這種離奇的事了。就算是普通下雨，她也能問出來。畢竟小喪尸心思單純，想什么都寫在臉上，根本瞞不住人。
    “為什么這么干？”明輕輕繃住神情，嚴肅地看著小傅：“是因為討厭裴師兄？”
    小傅抱住膝蓋，埋起頭，有一答一，小聲道：“是。”
    明輕輕：“你才第一次見他你就討厭人家？”
    小傅小聲嘟囔道：“那個雄『性』長得比之前的雄『性』都要帥，輕輕在門口對他笑了五次，和他說話最多，比別的人都要多，身上穿他的外套，叫他師兄，還答應和他去看什么展……”
    明輕輕：“……”
    小傅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
    顯然他也覺得自己犯了錯誤。
    即便明輕輕對那個雄『性』有好感，要戀愛，要結婚，又關他什么事呢？他以什么立場去阻撓？寄人籬下的寵物立場嗎？
    肥肥能跳起來撓花對方的臉，但他好像連抗議出聲都沒資格。
    小傅泡著一汪水的藍眼睛盯著地面，小聲難過地道歉：“對、對不起，我下一次不、不會了。”
    他說完身體就有點緊繃，等待明輕輕譴責、批評他。
    但沒想到，明輕輕開亮了臺燈，伸了手過來，撫了一下他腦袋。
    燈光旋開的那一瞬有點刺眼，小傅下意識閉上眼睛，隨后柔軟的掌心便落在了自己發旋上，輕輕撥了撥自己濕漉漉的額發。
    明輕輕道：“算了，沒事，你肯定是感冒中，沒控制好能力。”
    咦？小傅呆愣地抬起頭。
    明輕輕沒有怪他，還為他開脫？
    明輕輕與小傅那雙灰藍『色』的澄澈的眼眸對視，心想，果然是小狗狗的占有欲。
    自己像養了一只貓一只狗一樣。
    因為家里來了外人，自己又大半夜的才回來，所以小喪尸不開心了。
    其實也沒多大點事，冰雹又沒砸傷人，她本來就沒有在責怪他，何況他還主動承認錯誤。
    “不怪你。”明輕輕說：“但是下次記得小心點，人類是很脆弱的，如果冰雹剛好砸到人類的腦袋，把裴師兄的腦袋砸出一個大坑也說不定。”
    “萬一傷害到了人，怎么辦？”
    小傅忙不迭點頭：“不，不會了。”
    “還有，”明輕輕看著小傅，手仍落在小傅的發頂上，對小傅道：“我既然撿了你回來，教你說話寫字走路，就不會趕你走。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會。這句話以前都沒說過，也沒對你承諾過，是我的問題。”
    “直到你找到回去的辦法，主動提出來回去，否則我不會拋棄你。”
    小傅：“……”
    明輕輕第一次和他說這些話。
    明輕輕又接著道：“肥肥欺負你，你可以向我告狀，你不喜歡裴師兄，或者別的人，也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已經會用地球語言表達了，不是嗎？”
    “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你對我也很重要，小喪尸，你不要怕。”
    小傅呆呆看著明輕輕。
    燈光落在明輕輕身上，她穿著柔軟的法蘭絨睡衣，黑發柔順地披散在肩上，看起來那么溫柔。
    “真的嗎？”小傅眼巴巴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真、真的嗎？”
    永遠不會拋棄他的這些話。
    像是他在做夢一樣。
    “真的。”明輕輕攏了攏頭發，從床頭柜上撕了一張便利貼遞給他，像安撫什么小動物：“這樣，你寫一個愿望，我幫你實現。所以不要不開心好不好？過幾天你感冒就好了。”
    小傅用蒼白的手指捧著便利貼，低下頭，呆呆看著，又有點泫然欲泣了。
    他心里像是長出了一株野荊棘，割破血肉，瘋狂想要破土而出。想要往眼前的人的身邊靠得更近。
    不，遠遠不是這么近，不是寵物和主人的距離，也不是克拉弗林和地球的距離。現在太遠了，遠得像飛鳥和魚，他能聽到她的聲音，能看見她，能感到幸福，但是卻仍不夠。
    那么，他的欲念到底是多近？
    小傅的眼睛不自覺地變深，身體隱隱約約開始發燙，好像有一個聲音從體內深淵出，本能一般地回響——想要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