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
    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
    “殿下，人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說話的是銀面人，他的面具和露眼睛的影子還不一樣，沒有那兩個深邃且空洞的目光，而是獨(dú)眼，另外的一邊則是完完全全的被封上了。
    二皇子舉杯對月，平靜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第一日暫且旁觀，范閑那邊有沒有動靜？”
    “吏部的人回報，范閑似乎對春闈的事兒并不是很感興趣，現(xiàn)在還無法判斷他是否是有意的偽裝，就目前來看，我認(rèn)為言冰云很可能走漏了消息。”銀面人說道。
    沒有評說，二皇子只是稍微頓了頓，才說道，“至少我要的名單是一字不差的。”
    “這還是不足以說明他的忠誠。”
    “你大可不必如此。”二皇子回頭看著銀面人笑了笑，“你親眼見到他刺了范閑一劍，雖然不死也不至于一只至今仍舊耿耿于懷，他的好壞我們是可以看得出來的，現(xiàn)在言若海已經(jīng)被我拿的死死地，小言公子若是一心向我，我必然帶他登上高位，若是真的有什么貓膩，到時候再動手也不遲。”
    “奴才只是擔(dān)心殿下的安危，那范閑陰狠至極，手段奇怪，不按常理出牌，而且現(xiàn)在權(quán)力蒸蒸日上，不可同日而語，如今他已經(jīng)有些權(quán)力在手中了，不像當(dāng)年……”銀面人說話一半，被二皇子殿下打斷了。
    “當(dāng)年如何？現(xiàn)在又如何？”二皇子笑了笑，“不過是一個小官兒罷了，即便他再是龍鳳，又能如何？”
    ……
    夜半時分，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鄧子越睡著睡著偶感內(nèi)急，站起來起夜，迷迷糊糊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已然是身在考場之中了，左右找了找，才在墻角找到了糞桶，解開方便之余，打起了哈欠。
    這個哈欠給他打了個機(jī)靈。
    因為他聽到了重復(fù)的聲音。
    一樣的流水聲，一樣的哈欠聲。
    鄧子越是個狠人，試問誰可以在起夜的時候突然夾斷水流？他就可以！等這里的水聲停止的時候，波浪不再翻滾，只剩下泡沫滾動，而一旁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那個哈欠聲還沒有斷。
    這個世界上的哈欠聲不會這么長吧……
    是慘叫！
    鄧子越渾然驚奇，方才的倦意一掃而空，剩下的就只有戰(zhàn)栗！
    是氣力不支的慘叫聲。
    撕心裂肺！
    痛苦！
    鄧子越心都到了嗓子眼上，他一個音調(diào)都發(fā)不出來了，哽咽在原地，他想要探出頭去看，又怕聲響驚動了一方，只能悄咪咪的趴在墻上，企圖聽道什么動靜。
    “我……要……你的……命！”
    一個凄慘的女子聲響！
    鄧子越毛發(fā)直立，渾身酥麻！
    這一瞬間似乎雙腿都失去了知覺，只是木然的半張著嘴，哆哆嗦嗦得吸著冷氣。
    “當(dāng)！”
    悶聲。
    像是巨斧跺在了大腿骨上的聲音，尖利刺耳，如砸在了他的嗓子眼里，痛苦不堪。
    “額……”痛苦的嚎叫聲在耳畔響起，隨后是骨骼緩慢移動的格格聲。
    鄧子越緩緩回頭看去，一個穿著白衣紅鞋的女子冷冷得站在他的身后。
    微風(fēng)飄過！
    裙擺微微掀起！
    沒有腳！
    “啊！”
    慘叫一聲劃破天際，鄧子越直接昏迷了過去。
    ……
    天漸漸亮了起來，直到鄧子越從床榻上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早上了。
    貢院里面的雞早就叫成一片，這里可沒有對什么學(xué)子的優(yōu)待，能考上是你的本事，考不上是你的問題。
    迷迷糊糊爬起來，看了一下刻鐘，距離開考還有半個時辰了，鄧子越從床上坐起，審視自己周圍的一切，發(fā)現(xiàn)了面前的一個包裹。
    他走了過去，包裹里面竟然裝著紙墨筆硯！
    驚呼之余，他心存感激的抱緊了自己的包，“女鬼大人！不不不！女菩薩！女菩薩！謝謝女菩薩！”
    想到這里，他才反應(yīng)過來，昨晚肯定是托夢了，自己的辛苦終于得報，幸好在來的路上拜了觀音像，這就是觀音菩薩顯靈了！大神通！
    環(huán)顧四周。
    沒有女鬼，沒有殺人案，旁邊也沒有……不對！有！
    旁邊有聲音！
    鄧子越探身出了窗戶，向外張望，這才看到一行監(jiān)察院的人正在旁邊的考間里面忙活著，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在旁邊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diǎn)把魂兒嚇飛了。
    那監(jiān)察院七八個官員，由王啟年指揮，其他的人上手，七手八腳忙成一團(tuán)，直到兩個人抬著一個巨大的木盆從隔間里撤出來的時候，鄧子越驚呼，身后和對面的隔間里面也傳出了驚訝得叫聲。
    一盆鮮血！
    還有肉塊和骨架！
    “看什么看？不想考試了？”王啟年指著鄧子越身后的那個考生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張治恒！”那太子欽點(diǎn)的考生立刻尷尬的笑了笑。
    王啟年大步走了過去，聲音洪亮問道，“昨夜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
    本著我馬上就要和你同朝為官的底氣，張治恒說道，“昨夜我聽到了一些動靜，還有一聲慘烈的喊叫，大人你可以你問問那小子，他估計能知道點(diǎn)。”指了指鄧子越，張治恒對于自己的表現(xiàn)很滿意。
    王啟年又轉(zhuǎn)頭走向了鄧子越，“你聽到了什么？”
    “我……我……我……”鄧子越坑坑巴巴道，“我……我就聽到了一聲慘叫，其他的……都不知道。”
    看著如此唯唯諾諾的鄧子越，鬼魅一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鄧子越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正在這個時候，范閑走來了，他的身后還跟著一眾官員。
    “怎么了？”范閑一臉惶恐看著面前的王啟年。
    此時的王啟年低著頭，雖然感覺他啞著嗓子，可是聲音在場的人都能聽到，“這個隔間里的考生，昨天晚上炸了。”
    “炸了？”范閑用極度夸張的音調(diào)疑惑著。
    “正是。”王啟年指了指考間。
    范閑過去一看。
    眾官員有的當(dāng)場直接嘔吐了出來，有心理素質(zhì)強(qiáng)大的一些，扶墻而走。
    范閑立刻背過身去，“這這這……怎么回事？”
    “不知道。”王啟年搖了搖頭，“這考生都有嫌疑啊大人。”
    “不可能！”禮部的方大人連忙走了過來，“這些考生怎么會有力氣和能力做這些事情？這人已經(jīng)一塊全肉都沒有了，光憑他們?nèi)绾巫龅玫剑俊?br/>     范閑點(diǎn)了點(diǎn)頭，“方大人說的有道理，在進(jìn)入貢院的時候，每個人都檢查過身上的東西，不可能有攜帶巨大的工具或者是火藥之流，看來原因就是昨夜有人潛入了這里。”
    王啟年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大人，看來我們要嚴(yán)加防范！若是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我們可不好交代啊！”
    范閑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到了那血肉模糊的考間里面，愣了一眼王啟年，指了指桌子下方。
    王啟年一愣。
    豬嘴還在那里……
    忙抓了一個監(jiān)察院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那手下也是果敢，將豬嘴直接收入了懷中。
    范閑咳嗽了幾聲，“嚴(yán)加防范！嚴(yán)加防范！”
    “是！”
    一眾官員和考生滿面驚恐。
    懷揣著豬嘴的手下低著頭灰溜溜的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