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br> 武定侯府議事廳。</br> 陸家的人都坐在里面了，等佛堂里的消息。</br> 大管事汗涔涔地進來，和陸老夫人、陸爭流說：“……大奶奶已經找到了。”</br> 陸老夫人連忙問：“人怎么樣？她還……還……”</br> 還活著嗎？</br> 大家心里都想問，可誰都不敢說出口。</br> 大管事低著頭，悲傷地搖頭說：“大奶奶已經沒氣兒了。”</br> 說完用袖子捂著臉，哭了起來。</br> 衛氏和竹青兩個，一聽都快暈倒了。</br> 陸老夫人也是呆愣了好一會兒。</br> “死了……”</br> 她的孫媳婦怎么能死了！</br> 不該現在死！</br> 震驚之后，陸老夫人就有些說不明的情緒，死的太不是時候了！哪怕再晚個半年……</br> 這下子怎么辦？</br> 她怎么和陸家族人交代，怎么和藺家和外面的人交代？</br> “爭流。”</br> 陸老夫人看過去，孫子的腦袋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了。</br>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傷心到極致了！</br> 很快的，議事廳里有了第一個哭泣的丫鬟，再有第二個，第三個……漸漸地哭成了一片。</br> 竹青和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哭得最是傷心，外面聽吩咐的婆子丫鬟們，也都放聲大哭。</br> “大奶奶，大奶奶！”</br> “大奶奶，奶奶……”</br> 下人們跪在雪地里磕頭。</br> 陸老夫人也跟著擦了擦眼淚，心里恨死了葛寶兒，和嚴媽媽低聲地說：“那個賤人，她膽子怎么……怎么這么大！”</br> 這下可怎么辦？</br> 衛氏瞬間就哭腫了眼睛，抽咽著過來說：“老夫人，快接云婉那孩子回來吧！”</br> 她扯著嗓子喊：“以后侯爺問起云婉，可讓我怎么答！我那薄命的好兒媳婦啊——”</br> 哭得都喘不上氣了。</br> 嚴媽媽哭著勸：“太太快別說了，接奶奶回來吧！”</br> 衛氏轉身要去，陸爭流站起來，聲音嘶啞道：“母親，我去接。”</br> 他一定要……一定要親眼看她最后一眼。</br> 衛氏點點頭，無力地坐了下去，等好些了，才問道：“老夫人，什么時候為云婉發喪？”</br> 陸老夫人抿著唇，也拿不出個章程來。</br> 發喪就要告訴藺家的人，陸家怎么和藺家開口？那不是找麻煩嗎！</br> 興國公府的玉佩又去了哪里？</br> “等爭流把人接回來再說！”</br> 好歹先拿到了玉佩，當真和興國公府攀上親家，陸家也有個依靠，不然對上了藺家，陸家沒有好果子吃。</br> 陸爭流很快就接了“藺云婉”回來。</br> 他已經抬不起頭了，昔日明艷的妻子，變成了黑漆漆、冷冰冰的尸體，只有身上的衣裳和頭上的簪子，依稀還能看到活著時候的樣子……</br> 衛氏忍不住哭著問：“云婉她……”</br> 很想去看一看，到底是相處了七年多兒媳婦。</br> 竹青也跟著站起來，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br> 陸爭流拉著衛氏，也攔下了竹青，聲音低的不能再低了：“都別去了。已經燒得……面目全非了。”</br> 竹青心口一疼，臉色發白，抽泣著喚道：“奶奶……大奶奶……”</br> 溪柳和彤柳兩個丫鬟，哭著說：“姨娘，您有了身子，千萬注意肚子里的孩子！”</br> 這一胎可是看起來有男胎像的，陸老夫人便說：“你先回去休息，沒有事就不要過來了。”</br> 竹青不想走，可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不得不走了。</br> “妾身告退。”</br> 兩個丫鬟扶著她走了。</br> 回了雨杏閣，她看到對面廂房里有了人，不是葛寶兒是誰！</br> 侯府死了主母，不可能不發喪。</br> 與壽堂里到時候客來客往，葛寶兒不可能再住那里。</br> 老夫人就把人放到了雨杏閣來。</br> 竹青恨恨地看著對面的窗戶，攥著帕子咬牙切齒：“別以為害死了奶奶，她就能當上奶奶了！做夢！”</br> 她冷靜下來，挺著肚子道：“大少爺燒傷了，我們去看看他。”</br> 冷冷地笑了笑，眼神陰狠地說：“還有二少爺。”</br> 她都要去看看的！</br> 竹青穿了件厚斗篷，去了陸長弓的院子。</br> 他是燒傷了抬回來的，就留在了內院，讓丫鬟們貼身伺候，前院的小廝到底是比不上丫鬟心細的。</br> 她去的時候，聽到屋子里也有哭聲。</br> 丫鬟茜如還是個能扛事兒的，出了這么大的事，把小主子的院子管的井井有條。</br> 不愧是奶奶挑的人，越重要的時候，越看的出本事。</br> “姨娘，您怎么來了？”</br> 茜如擦掉眼淚，客氣地迎人。</br> 竹青紅著眼睛問：“大少爺怎么樣了？我來看看他。”</br> 茜如傷心地說：“已經上了藥，疼得睡不著，正醒著。”</br> 雖然醒著，畢竟是個小爺，她一個姨娘其實不好進去的。</br> 不過茜如說：“大少爺衣著都齊整，姨娘想去看看，就進去看看吧。”</br> 竹青點點頭，跟在茜如身后進去。</br> 大少爺一下子消瘦了好多，靠坐在床上，左手裹著厚厚的紗布，神情木然。分明是傷心過度的樣子！</br> “大少爺。”</br> 竹青一開口就哭了，這個府里，只有她和大少爺是真正親近奶奶的。</br> 說的過分些，現在只有她和大少爺是一條船上的人了。</br> 陸長弓待竹青倒是客氣的：“姨娘。”</br> 他微微低頭，向是和長輩在說話。</br> 竹青點點頭，道：“大少爺，我過來和您說幾句話，您要是還能聽，就聽一聽。”</br> “姨娘請說。”</br> 竹青抹去眼淚，道：“不是我薄情，奶奶已經去了，她只有您這一個嫡子，您要為奶奶想一想后事。奶奶的嫁妝，奶奶的陪嫁丫頭，奶奶的喪事，奶奶的娘家人……”</br>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要他們一起來操持的。</br> 陸長弓十分的感激。</br> “姨娘您是真心為母親考慮的。您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謝謝姨娘。”</br> “姨娘保重身體。”</br> 竹青含淚點頭，說：“大少爺您這樣堅強，妾身也就放心了。”</br> 交代完這些事，她也不好多留，告退去看陸長宗。</br> 陸長宗借口照顧兄長，一直沒敢去議事廳。</br> 竹青心里明白，她和兩個丫鬟說：“大家都說是葛姨娘害死了奶奶，二少爺這是怕了！”</br> 她冷笑道：“他不止要害怕，他還要恨！他要恨葛姨娘害死了他的嫡母！”</br> 她要讓葛寶兒生不如死！</br> 憑她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