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br> “武定侯府沒有你看到的那么好。”</br> “兒子知道。”</br> 藺云婉很有深意地說：“你雖然是嫡長子，但這個嫡長子也并不好做。總之，我為你盡力為你爭取你應得的，但你日后最大的期望，一定要是你自己，不要指望著侯府里就能助你上青云。”</br> 陸長弓重重地點頭，承諾說：“兒子沒想爭什么，兒子只想靠自己。”</br> “而且陸家給兒子的已經夠多了。有您做兒子的母親，兒子、兒子都不奢求別的了。”</br> 他羞澀地低下頭，擔心自己說得太多，有故意討好的嫌疑。</br> 可自己明明就是不由自主說出來的。</br> 陸長弓苦惱地繃緊了臉，嘴唇都抿成了一條直線。</br> 藺云婉笑著說：“天熱了，快回去吧。”</br> “是。”</br> 陸長弓很快地轉身走了。</br> 藺云婉心里也輕松了一些，長弓這么有志氣，她也不用怕投鼠忌器。</br> 以后不管葛寶兒母子想在陸家怎么鬧，長弓只要勤讀書，照常能科舉入仕，平步青云。</br> 萍葉奉茶進來，笑著說：“長弓少爺真是孝順，以后他長大了就是夫人您最大的依靠了。”</br> 藺云婉淡淡一笑。</br> “少對別人做指望。”</br> 她上輩子就是寄托太多了，弄巧成拙。</br> “順其自然吧。”</br> 藺云婉和自己說。</br> 又過了大半個月，陸老夫人決定檢驗一下兩個少爺讀書的成果。</br> 她主要是想看慶哥兒的，但是也不好把長弓撇下，所以說要查看兩個人的功課。</br> “云婉，你和你婆母在旁邊一起看著。”</br> 老夫人根本不太懂，了不得看個粗淺的表面，當然還是得藺云婉過來坐鎮。</br> 衛氏覺得熱，打著扇子，懶洋洋地說：“老夫人，兒媳就不必……”</br>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br> 自己的親孫子，到現在也不知道上上心！</br> 她斥了衛氏一句：“孩子進家這么久，也不知道關心關心。”</br> 衛氏想說，那不是有好兒媳婦云婉嗎？</br> 但是老夫人的眼神好犀利，她可不敢頂嘴。</br> 心里還是有些不滿，又不是她親生的，有什么可上心的。</br> 要她說呢，還是兒媳自己生個嫡親的孫子好。</br> 說了幾句，陸長弓和慶哥兒都進來了，丫鬟們在隔壁屋子里，鋪著筆墨伺候。</br> 陸老夫人說：“分別抄一篇賦，再作一首詩吧。”</br> 又看了藺云婉一眼，很想問她一般是不是這么教考學生的？</br> 藺云婉點點頭，剛開蒙的學生，這么考已經夠難了。</br> 但是對陸長弓來說沒有什么難度。</br> 隔壁兩個小少爺，一個從容自若，一個愁眉苦臉。</br> 嚴媽媽說：“兩位少爺，可以開始了。”</br> 她去點了一根線香，輕聲提醒二人：“有三炷香的時間，約莫半個時辰。”</br> 藺云婉掐了掐時間，很足夠了。</br> 慶哥兒苦著臉，問：“才三炷香？”</br> 陸長弓已經下筆了。</br> 慶哥兒也不敢浪費時間多說什么，趕緊提筆寫，一下筆立刻手抖，第一筆就是一個墨點，替他磨墨的丫鬟都急得一身汗。</br> 嚴媽媽也是心驚肉跳。</br> 慶少爺這是學了個什么呀！這么久了，筆都握不穩。</br> 慶哥兒一腦門子的汗，都快忘了張先生平時怎么教他的。</br> 這實在是不能怪他。</br> 誰能和陸長弓一起考試啊！他簡直是個怪物，不管教什么，總是眨眼功夫就記住了。自己怎么比的過他！</br> 慶哥兒瞥了隔壁的陸長弓一眼。</br> “糟糕。”</br> 陸長弓居然都快抄完第一張紙了。</br> 三炷香過去，兩個人總算是完成了考驗。</br> 嚴媽媽走到陸老夫人身邊，低聲說：“長弓少爺早就寫完了，后面都是在斟酌作詩的遣詞用句。慶少爺堪堪掐著時間寫完。”</br> 這結果聽著就不妙。</br> 陸老夫人還是說：“把他們寫的東西，拿來我們看看。”</br> 嚴媽媽去拿了兩人的宣紙過來。</br> 陸老夫人看完，臉色就不好了，不必說了，寫得工整的那一份，肯定就是陸長弓的，詩也做得像模像樣。</br> 至于她的親孫子……</br> 勉強看得過去而已。</br> 這個張先生，怎么教的！把慶哥兒教的完全不如陸長弓！</br> “云婉，你看看。”</br> 藺云婉接過兩個人的卷子，長弓發揮得比她想的要好。而慶哥兒的，居然也比她想象中的更好。</br> 她說：“長弓沒什么可說的，慶哥兒倒是難得。”</br> 陸老夫人好奇：“怎么難得？”</br> 藺云婉說：“若是我教，我可教不了張先生這么好。居然都可以完整地抄下一篇賦了。”雖然是很簡單的賦。</br> 陸老夫人將信將疑，忽然就福至心靈，想起藺云婉給慶哥兒的評價——又蠢又懶，偷奸耍滑。</br> 她嘴角一抽，覺得張逢安應該是盡心了。</br> “來人，去賞張先生。”</br> 藺云婉糾正她：“這是張先生的本分，若老夫人覺得他盡了心意，送些辛苦費也就是了，不用賞什么。”</br> 陸老夫人扯了扯嘴角，這些讀書人，過于講究了。</br> 還是依著藺云婉說的，改成了謝張逢安的辛苦費。</br> 衛氏也拿著兩個少爺的卷子看了看，她夸了長弓幾句，差點就把貶慶哥兒的話說出口，幸好嚴媽媽給她遞了個眼色，她才及時停下了。</br> 等到離開與壽堂，才和自己的丫鬟說：“怎么老夫人這么疼這個蠢物？瞧他寫的那字兒，武定侯府以后要是靠著他撐起來，真是辱沒祖宗！”</br> 衛氏不知道，自己走早了，錯過了一場好戲。</br> “老夫人，叨擾久了，寶兒心里真是過意不去。我、我還是想回家陪著亡故的父母，盡一盡孝心。”</br> 葛寶兒帶著面紗，換上剛來武定侯府的時候，才穿的那身衣服。</br> 那雙如意云紋的鞋子，卻沒有再穿了。</br> 陸老夫人沉著臉，問她：“你安心住著就是，什么叨擾不叨擾的？”</br> 葛寶兒跪下來，誠懇地說：“老夫人，寶兒實在是想念故土。”</br> 她跪得巧，陸爭流正好回來了，聽說老夫人在考驗兩個孩子的學業，剛趕過來，就看到了這一幕。</br> 藺云婉暗暗冷笑。</br> 葛寶兒真舍得離開武定侯府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