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br> “溪柳跟著表姑娘可真是倒霉！她多好的人呀，竟白白挨一頓板子，這大夏天的，屁股都爛了。”</br> 萍葉給五兒送了幾天的膏藥，每天回來都這么說。</br> 桃葉耳朵都聽起繭子了，和她說：“你有心就好了，別老念，要是讓與壽堂的人聽到，指不定又要生事。”</br> 藺云婉這幾日忙著布置家里。</br> 剛回來就聽到桃葉說的話，她挑著簾子進來，說：“桃葉說的有道理，萍葉你小心口舌是非。”</br> 萍葉吐吐舌頭，說：“奴婢知道了。”</br> 她見藺云婉嘴唇有些白，趕緊端著茶水過去，說：“夫人，水溫剛剛好。”</br> 藺云婉接了茶水，問：“溪柳怎么樣了？好些了嗎。”</br> 萍葉：“好些了。不過表姑娘跟前沒有大丫頭伺候，她剛好一點兒又要去伺候表姑娘了。”</br> 藺云婉交代說：“你繼續勸著她，她要是真想不開，你也不用趕著回稟我，自己拿著主意，人命第一。”</br> “是。”</br> 藺云婉閉著眼，回憶起溪柳的事……</br> 那天她剛醒來，正準備去議事廳理事，就聽說有個丫頭投井了。</br> 她進陸家那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丫頭投井。</br> 以前還以為是丫頭跟丫頭之間鬧矛盾，一時意氣用事。</br> 現在想來，指不定是葛寶兒連累的！</br> “夫人，竹青姨娘來了。”</br> 外面伺候的小丫頭過來傳話。</br> 萍葉道：“又來了？”她語氣倒不是嫌棄，而是好奇。</br> 明明藺云婉說過，讓竹青姨娘避嫌，最近還要注意關緊門戶，怎么還三天兩頭過來？</br> “讓她進來。”</br> 萍葉出去領竹青進來說話，竹青一臉的愁苦樣子，沒有前段時間那么神采飛揚了。</br> 藺云婉吩咐丫鬟上茶，問竹青：“怎么了？眼睛下面都是烏青了。”</br> 竹青慘笑：“夫人眼睛真厲害，妾身這幾天都沒有睡好。”</br> 她看了看屋子里的丫鬟。</br> 藺云婉揮揮手，讓她們都退下了，問竹青：“有什么話就說吧。”</br> 竹青難為情地說：“夫人，世子最近讓妾身喝避子湯了。”</br> 她不甘地說：“真是奇了，主母不讓妾室喝藥，世子反而讓妾身喝藥！”</br> 藺云婉問她：“你年紀也不小了吧？”</br> 竹青心痛地說：“妾身也二十有五了。”她比夫人還大兩歲，也沒有自己的孩子。</br> 說著，她就哭了起來：“妾身要是再大個幾歲，還不知道能不能生。世子真是不憐惜人。”</br> 藺云婉沒說話。</br> 生還是能生的，不過竹青子嗣運確實一般，跟了陸爭流好些年，也只有一個孩子而已。</br> 當然了，怎么都比她好，替旁人養了一生的兒子！</br> 竹青擦了眼淚，自言自語：“前些時還好好的，怎么現在突然就讓妾身喝藥了呢？”她看著藺云婉，覺得能問出一個答案。</br> 藺云婉看著竹青，反問她：“你自己覺得呢？”</br> 竹青一愣，腦子里閃過一絲奇怪的想法。</br> 她一笑：“妾身愚鈍，妾身不明白。”</br> 說是這么說，回了雨杏閣之后，琢磨許久，想出了一點苗頭。</br> \\</br> 七月一個大吉日。</br> 陸家上下都去給陸老夫人請安。</br> 竹青碰到了葛寶兒，私底下和葛寶兒搭話：“表姑娘好氣色，戴著面紗都看得出皮膚紅潤。”</br> 葛寶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說：“天氣熱，我這是熱的。”</br> 她倒是不想和竹青多說話，畢竟是個姨娘，她現在可是“待出閣”女子的身份。</br> “姨娘，要是沒什么事，我先去伺候老夫人了。”</br> 竹青微微笑著，也沒有攔她。</br> 葛寶兒雖然離開了，卻覺得毛骨悚然，總覺得被什么給盯上了！</br> 這日，她又跟著嚴媽媽出去上香，她還是要在寺廟里住幾日，說是要為亡故的父母祈福誦經。</br> “求菩薩保佑……”</br> 葛寶兒跪在菩薩面前，認真地祈禱著，不過不是祈禱亡故的養父母，而是親生父母。</br> “保佑寶兒早日見到父母，保佑慶哥兒早日見到她的外祖父母……”</br>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還是希望有朝一日和親生父母團聚，陸爭流說了，她襁褓里留下的玉佩可是價值不菲，不是平常人家用得起的玉料！</br> “世子來了。”</br> 嚴媽媽出現在葛寶兒身后，低聲提醒她。</br> 葛寶兒頓時睜開眼，去廂房里和陸爭流相會。</br> 嚴媽媽守在外面，只覺得耳朵疼。</br> 佛門清凈地，叫葛寶兒弄得齷齪至極。</br> 世子也真是的！縱著這么個小蹄子胡來。</br> “這鐲子，你怎么還戴著？”</br> 陸爭流握著葛寶兒的手，摩挲著那根竹鐲。</br> 葛寶兒笑著回憶：“我豆蔻年華的時候，你想送我貴重的東西，我不要。你就扯了一根竹子編了鐲子給我，我才肯收。”</br> 陸爭流也淡淡一笑，真的是年幼才會做的事了。</br> 現在讓他為女人編這東西，絕對不可能。</br> “這鐲子很廉價，隨處可得。”陸爭流說：“老夫人不是沒給你首飾，以后戴好些的。”</br> 葛寶兒搖頭，摟著他問：“阿正哥，這鐲子的意義，你忘了嗎……”</br> “我沒忘記。”</br> 就憑那只鐲子，這傻姑娘就把她自己的清白交給了他。</br> 所以他曾許諾：“等我回來娶你，給你換翡翠鐲子。”</br> 再后來，他就被迫娶了藺云婉。</br> 鐲子也還沒有機會給葛寶兒換。</br> 陸爭流忽然想起了藺云婉，有些心不在焉。如果先娶了藺云婉，再認識葛寶兒，他會這么和葛寶兒許諾嗎？</br> 他被自己的問題嚇了一跳。</br> “阿正哥，怎么了？”</br> 陸爭流回過神，口吻冷淡：“沒什么。”</br> 葛寶兒以為他還在氣那件事，很乖巧地認錯：“竹青姨娘為你開枝散葉也是應該的，可我……就是不想別的女人為你生孩子。”</br> “阿正哥，我就是這么小氣，你知道的。”</br> 她說得理直氣壯。</br> “我知道。我沒有生氣。”</br> 因為他并不是因為葛寶兒的話，才讓竹青喝避子湯。</br> 葛寶兒再回家，已經是三天之后了。</br> 很巧，她又和竹青碰到了。</br> “表姑娘好，姑娘的氣色真是不錯。看來禮佛真的能讓人心思純凈，氣色也變好。”</br> 葛寶兒臉色有點不太好看。</br> 這個竹青怎么回事，眼睛毒辣就算了，還總是盯著她！</br> “姨娘要是心神不寧，也可以試試禮佛。”</br> 竹青笑著說：“我不行。我不像姑娘沉得下心，我是個浮躁的人。”</br> 葛寶兒跟她客套兩句，趕緊走了。</br> 藺云婉走了過來，問竹青：“你和表姑娘在說什么？”</br> 竹青福身說：“夫人，沒什么呢。夫人怎么這個時候來老夫人這里了？”</br> 藺云婉臉色凝重，袖子里捂著個東西，說：“來找老夫人說件要緊事。正好，你也跟著一起進去吧。”</br> 竹青一臉疑慮地跟了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