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br> “云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br> 陸老夫人皺著眉頭問,不過懸著的心,好歹是放回肚子了了。</br> 藺云婉說:“茲事體大,孫媳婦不敢鬧得人盡皆知。”</br> “所以孫媳婦對外宣稱,有人偷了您的陪嫁時候的貴重東西,借此機會與婆母一起抄檢了內宅。”</br> “現在府里上下,都以為是您丟了東西,并沒有人懷疑到那種事上面。”</br> “若是能查得出來,悄悄處置了最好,若是查不出來,這回也算是給那人提個醒兒,往后別在親戚們面前惹出事。”</br> 她說的有理有據,老夫人無法反駁。</br> 衛氏卻更懵了,追問藺云婉:“哪種事?你們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越聽越糊涂了。”</br> 陸老夫人不耐煩地說:“問什么問!說什么你聽著就是了。”</br> 衛氏絞著帕子,抿了抿唇,低頭說“是”。</br> 陸老夫人又看向藺云婉:“那你查出什么沒有?”</br> 藺云婉搖頭。</br> “上上下下抄檢過后,大家房里都很干凈,并沒有發現‘臟物’。”</br> 衛氏也跟著嘟噥:“真是奇怪了,究竟是誰偷的?難道贓物已經變賣了?”</br> 老夫人面色一僵,說:“沒查出來就算了。或許已經打草驚蛇,再也查不出來了。”</br> “那也不是,老夫人,還有一處沒查呢。”</br> 衛氏不過腦子地說了一句。</br> 陸老夫人皺著眉道:“不是說都查了嗎?”</br> 果然就聽藺云婉說:“表姑娘畢竟是客人,不好抄檢她的閨房。孫媳婦正要向老夫人請示,表姑娘房中是查還是不查?”</br> 陸老夫人一下子握緊了手里的佛珠。</br> 衛氏理所當然地說:“大家都查了,她房里當然也要查呀。”</br> 嚴媽媽給衛氏使了個眼色,不過衛氏看不太懂,衛氏還一番好心地問嚴媽媽:“你的眼睛怎么了?左眼財,右眼災,嚴媽媽你右眼皮子一直跳,不是吉兆,你最近千萬要小心些。”</br> 嚴媽媽干笑著:“……老奴記住了。”</br> 大太太怎么沒長腦子似的!</br> “按道理來說,大家都查了,為了避嫌,寶兒房中也是要查一查的……”</br> 陸老夫人話說到這里,藺云婉跟著就站起來道:“老夫人開明。”眼看著已經要出去召集人手搜查了。</br> “你站住!”</br> 陸老夫人慌忙把她叫下,帶著一絲緊張地說:“她一個沒出嫁的閨閣女子,又是客居在陸家,若真抄了她房間,讓她以后還怎么好意思住下去?”</br> “云婉,我把管家權力交給你,不是為了讓你薄待親戚的。”</br> 藺云婉仿佛不明白:“這怎么能算薄待親戚?正是因為一視同仁,我才要查她。”</br> “若是老夫人這么說,我便非要查她不可。表姑娘本來就住在您的院子里,我若今天不還她一個清白,只怕以后大家不都懷疑她偷了您的東西。”</br> 衛氏說:“正是這個道理。”</br> 豈止是偷東西那么簡單的事!</br> 陸老夫人連忙換了語氣,說:“她既是侯府的客人,就算了。給她留點顏面。”</br> 藺云婉垂首,淡淡應下:“是。”</br>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誰都不要再提了。都回去吧。”</br> 陸老夫人趕走了她們,幾乎是癱軟在椅子上。</br> 嚴媽媽十分心慌,過去扶著,往她背上一摸,全是冷汗!</br> “好險……”</br> 陸老夫人哆嗦著說。</br> “可不是么,夫人好厲害的手段,這一番抄檢下去,就剩表姑娘房里沒查,要是往后有了什么事兒,遲早還是疑心到表姑娘頭上……她自己一個人也就罷了,以后鬧出事,世子的名聲可怎么辦!”</br> 陸老夫人臉色蒼白地說:“把她給我叫過來。”</br> “真是不能再縱容她了!”</br> 嚴媽媽去叫了葛寶兒過來。</br>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端著一碗消暑的湯過來,笑容甜膩:“老夫人,您怎么熱出一身的汗?”最近老夫人又對她臉色好了,連嚴媽媽都肯喝她的消暑湯了。</br> 老夫人伸手甩過去一個耳光,瞪了她一眼。</br> “啊……”</br> 湯碗翻在地上。</br> 葛寶兒驚叫一聲,捂著自己的臉,眼淚流了下來:“老夫人,我、我做錯了什么……您要這樣對我!”</br> 嚴媽媽把那東西拿了出來。</br> “姑娘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要不是老太太替你瞞著,今天就讓夫人抓了個正著!”</br> 葛寶兒看了那玩意一眼,驚惶地說:“不是我的,不是我的……”</br> “不是你?”</br> 陸老夫人冷笑:“云婉管家七年,從未出過這種事情,偏你來了之后陸家就有這東西。不是你是誰?”</br> 她怎么可能把這種東西帶進府里!</br> 葛寶兒有苦說不出。</br> 老夫人吩咐嚴媽媽:“去搜查她的房間。把剩下的臟東西都給我找出來。”</br> 葛寶兒坐在地上哭,卻沒有阻止。</br> 直到嚴媽媽回來,說:“……老夫人,她房里很干凈,除了幾件衣服和筆墨紙硯,確實沒有什么。”</br> “很干凈?”</br> 陸老夫人一愣,看了葛寶兒一眼,還真不是她?</br> 葛寶兒咬著唇,哭得越發傷心。</br> 陸老夫人稍微緩和了臉色,說:“今日抄檢上上下下,只有你的房間沒有搜查,不是你也是你了。”</br> “從今以后,不準你再出去禮佛。”</br> “給我老老實實在后院待著!”</br> 老夫人拂袖而去。</br> 嚴媽媽扶著她起來說:“姑娘回去吧。別哭哭啼啼了,叫人看了笑話。”</br> 笑話……</br> 她還不夠讓人笑話嗎。</br> 葛寶兒頂著巴掌印回到廂房,五兒走過來,驚訝地喊出聲:“姑娘,你的臉。”</br> 五兒滿屋子找藥,給她上藥。</br> “嘶……”</br> 葛寶兒喊出聲,緊緊掐住了五兒的手。</br> “姑娘,您松手,您抓疼奴婢了!”</br> 葛寶兒回過神,五兒手背上已經出現了一道血痕。</br> “對不住,我一時沒注意……”</br> 五兒疼的掉眼淚,還是不得不得說:“奴婢沒事,姑娘你的臉,我給您上藥。”</br> 葛寶兒拉著她的手,眼含熱淚:“五兒,難為你了,不枉我把你當親妹妹看。”</br> 五兒抿了抿唇,沒有接話。</br> 垂絲堂里,還點著兩盞燈。</br> 竹青留在藺云婉這里,幫忙整理賬冊,她以前本來就是認字的丫鬟,做些粗淺的管家之事,不在話下。</br> “夫人,您覺得那東西真的是婆子偶然撿的?”</br> 藺云婉抬頭問她:“你覺得是我指使的?”</br> 竹青搖頭:“不是。”</br> 她想了想,才說:“若是夫人,這件事不會這么輕易了結。以夫人的聰慧,一下子就能命中要害才對。”</br> 藺云婉淡淡一笑。</br> 確實不是她指使的,不過這么做并不能命中葛寶兒的要害。</br> “夫人,您說那東西到底和表姑娘有關系嗎?”</br> 竹青今天晚上話特別多,她小心翼翼地問道。</br> “你覺得呢?”</br> 竹青笑著說:“妾身說不好,但是只剩下表姑娘的房間沒有抄檢,什么都有可能吧。”總之今天的事,在大家的心里,八成是算在葛寶兒頭上了。</br> “是誰扔的,你不是很清楚嗎?”</br> 藺云婉微微一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