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br> “卓少爺又吐了!”</br> 戲臺子下,陸佳的兒子卓哥兒剛吃了幾顆花生,喝了一盅奶,上吐下瀉,臉色都變了。</br> 他來京城幾天,因為水土不服,一直病懨懨的,今天剛好一些,這會兒又犯了病。</br> 陸佳連忙過來呵斥兒子的乳母:“你怎么照顧孩子的!怎么能讓他喝奶?”</br> 乳母抱著哥兒,戰戰兢兢:“大夫人,奶是丫頭送上來的,我一錯眼沒看到,少爺就喝了。”</br> “誰讓丫鬟放的奶!”</br> 陸佳氣不過,瞪了周圍的陸家丫頭一眼。</br> 大家都不敢說話,這奶是每個人桌上都有的,又沒有人知道卓哥兒不能喝奶,自己的乳母不看緊孩子,還怪到別人府里的丫頭來了,真是稀奇。</br> 藺云婉走過來,說:“先把孩子送到房里去,請了大夫來看看。多耽擱一刻,哥兒就難受一刻。”又吩咐萍葉:“讓丫頭過來把地上收拾了。”</br> “是。”</br> 萍葉索性親自去收拾。</br> 陸家媽媽過來幫忙抱卓哥兒,夏老夫人和陸佳說:“只是吐奶,不大要緊,你安心坐下看戲。”其實她心里也是疼孫子的,但畢竟是乳母失職,也不好為此鬧起來。</br> 陸老夫人也說:“陸家胡同外面就有大夫坐堂,很快就來了。”</br> 陸佳心疼兒子,只好讓人趕緊抱了兒子去廂房,派了心腹跟過去。</br> 她依舊要留在這里伺候婆婆,應酬妯娌、娘家人。</br> 眼看著眾人又在看戲了,陸佳在藺云婉耳邊心有不甘地低聲說:“你沒養過自己的孩子,當然有許多事不知道,所以這次我不和你計較。”</br> 說的像是她很大方似的。</br> 藺云婉淡淡一笑:“姑奶奶養的孩子多,自然什么都知道。”她庶子庶女不知有多少個。</br> “你!”</br> 戲子聲音嘹亮,把兩人說話聲遮掩了過去。</br> 藺云婉臉色十分平靜,根本不管陸佳是不是在瞪自己。</br> 她走到陸老夫人身邊坐下,繼續聽戲。</br> 算著時辰,陸長弓也該見完了厲七老爺,陸爭流應該要帶著厲七老爺去藺家了吧。</br> “不知道母親的眼睛,還能不能治。”</br> 藺云婉心不在焉,低聲地和桃葉說話。</br> 桃葉俯身道:“興許能的,不都說厲七老爺厲害嗎。”</br> 夸贊厲七老爺的話,是陸佳說的,她難免會夸大自己夫家的人。</br> 藺云婉不敢全信。</br> 正說著,袁媽媽從發二門上來了,匆匆忙忙走到藺云婉身邊,行了禮,小聲說:“夫人!世子不見了。前院管事一直讓人到后院來找,找了兩遍都找不到。”</br> “不見了?”</br> 藺云婉覺得荒唐,什么叫不見了!</br> 她皺著眉說:“先別管世子,讓前院管事直接帶厲七老爺去藺家。”</br> 袁媽媽臉色復雜地說:“夫人,來不及了。厲七老爺已經等不及,先走了。”</br> 藺云婉臉一沉。</br> 桃葉在旁邊都聽傻了,怎么回事!世子是怎么辦事的!怎么這點小事都辦不好?</br> 陸佳看到這邊有情況,正好戲臺上剛唱完一出,靜了一會兒。</br> 她高聲問道:“弟妹,出了什么錯漏?你臉色怎么這樣了?”</br> 眾人都看了過來。</br> 陸老夫人和夏老夫人一起回頭,包括衛氏都放下了手里的瓜子,看著藺云婉和袁媽媽,關心道:“怎么回事?”</br> 藺云婉是不想說什么了。</br> 陸老夫人心里本來就不安,便問袁媽媽:“怎么了?”</br> 袁媽媽有些為難,這種事不好在親戚們面前說啊!</br> 陸佳呵斥道:“老夫人問你話,還不說!我看你是當差當得豬油蒙了心!分不清究竟誰是主子了!”</br> 她一個外嫁媳婦,原不該在娘家這樣。</br> 不過藺云婉臉色難看,顯然出了大事,莫說陸佳了,夏老夫人都是好奇的。</br> 陸老夫人放了茶盞,站起來問:“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支支吾吾的?”</br> 她看看袁媽媽,又看看藺云婉,覺得以藺云婉的能力,操辦這種小宴席根本不在話下。</br> 能有什么錯漏?</br> 袁媽媽忐忑地說:“不是宴席有什么錯漏,是、是世子不見了。”</br> “不見了?”</br> 陸老夫人一臉茫然,這么大的人還能不見了?</br> “世子不知去了哪里。厲七老爺等半天不見世子,已經……”袁媽媽越說聲音越低:“已經先走了……”</br> 陸老夫人和衛氏臉色頓時黑了。</br> 陸爭流是分不清輕重嗎?這個時候,有什么事比他岳母的眼疾還重要?</br> 眾人默然,難怪藺云婉臉色不好,早就聽說世子陸爭流冷落嫡妻,還以為只是傳聞……</br> 陸老夫人連忙為陸爭流找補,催著袁媽媽:“人肯定剛走不久,還不去把厲七老爺追回來!”</br> “別追了。”</br> 夏老夫人無可奈何地站出來說:“老夫人,我這個弟弟倔牛一樣,說要走就不會再回頭了。而且……我弟弟這回要看診的病人,耽擱不得。今天就算了吧。”</br> 藺云婉忍著怒氣,恭恭敬敬地問:“老夫人,不知舅父近日還有沒有空再走一趟?”</br> 她說:“若是有空,我寫信讓我親弟弟去接舅父過府。”</br> 夏老夫人和顏悅色地說:“我再派人去和他說說,一個兩個時辰功夫,總還是擠得出來的。不過你母親可得等幾天了。”</br> “到時候我讓他直接跟著你弟弟去藺家,就……不必來陸家再去你娘家那么麻煩了。”</br> “多謝老夫人。”</br> 藺云婉十分的真誠。</br> 陸老夫人和衛氏站在那里,面子實在掛不住。當年陸家是怎么保住爵位的,陸家就對待藺氏女兒?</br> 陸佳心虛地過來安慰陸老夫人:“祖母,您坐下看戲吧。”</br> 陸老夫人坐下了,卻推開了她的手。</br> 連衛氏那么粗心的人,都白了陸佳一眼。</br> 都怪她多嘴!</br> 臺上的戲又唱到激烈處,藺云婉的臉色卻平淡如水,陸爭流應該要在葛寶兒那兒吧。</br> “了不得!大少爺和二少爺打起來了!”</br> 婆子嚇得大驚失色,從外面跑進院子,連滾帶爬地進來大聲喊著:“老夫人,太太,奶奶,大少爺和二少爺打得見血了!”</br> 今天這臺戲是沒法看了。</br> 陸老夫人直接讓唱戲的都停下了,問那婆子:“把人分開了沒有!二少爺傷著哪里了?誰準長弓和慶哥兒動手的?!”</br> 這心眼偏的!</br> 藺云婉走過去問婆子:“他們是在哪里打起來?”</br> 婆子往身后指了指,就在抄手游廊外面呢,打得不可開交。</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