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br> “夫人，要不要妾身再去與壽堂里打聽打聽？老夫人院子里那么多人，總有一兩個口風不緊的。”</br> 竹青蠢蠢欲動，巴不得現在就去與壽堂里打探情況。</br> 藺云婉搖搖頭：“事關重大，老夫人不會不防備，你打聽不到什么。”</br> 她吩咐竹青：“你倒是可以去看看老夫人最后怎么處置她的，要是今天就定了她的名分，也許要搬去和你一起住，以后你們就是一個院子里的了。”</br> 竹青笑了起來：“那可就太好了，以后來給夫人晨昏定省，也有人和妾身一起作伴了。”</br> 藺云婉淡淡一笑：“去吧。”</br> 竹青點點頭。</br> 她沒有直接去與壽堂，而是先到廚房里要了一碗寧神靜氣的湯藥。</br> 貼身丫鬟端著湯藥，好奇地問：“姨娘，您又沒有病，要這湯藥干什么？”</br> 竹青看了她一眼，道：“你用你的腦袋想一想，我們這會兒去干什么的。萬一被發現了，也有個說法。”</br> 主仆兩個一起到與壽堂去。</br> “賤婦！”</br> 陸老夫人半暈之后緩過勁兒，二話不說就從床上爬起來，給了葛寶兒一個耳光。</br> “啊……”</br> 葛寶兒歪倒在地上，臉上的巴掌印一下子腫了半寸高。</br> 嚴媽媽才顧不上管她，連忙過去扶著陸老夫人，勸道：“老夫人，您快別動氣了。”</br> 陸爭流也過來扶了一把。</br> 他緊抿著嘴唇，什么話都不敢說，忍了半天，才低聲道：“祖母，您先坐。”</br> 她怎么還坐得住！</br> 陸老夫人拽著陸爭流的衣領，激動地問：“你告訴我，你知不知道她是罪臣女眷？是她騙了你，還是你原來就知道，和她一起瞞著我！”</br> 陸爭流低下頭，開不了口。</br> 嚴媽媽催促道：“世子，都這時候了，您就別袒護她了！有什么就都說什么吧！”</br> 陸爭流道：“祖母，我知道，但……”</br> 但他并不是故意想騙祖母，實在是時間久遠，沒放在心上。</br> 事情重新翻出來，他才知道自己不該忘記。</br> 陸老夫人有心無力再斥罵他們，也不想聽下去。</br> 她擺了擺手：“都走吧，你們都走吧！”</br> “你既然想納她為妾，隨你的便。不過一個賤妾，我們陸家養得起。”</br> “以后你是想把陸家毀了也好，滅了也罷。都隨你們。”</br> 陸爭流跪了下來，在地上磕頭。</br> 嚴媽媽一看地上他腦袋磕紅了，驚訝地喊了一聲，拽了拽陸老夫人的袖子：“老夫人，世子一定知道錯了。您就別氣了。”</br> 陸老夫人傷心道：“他什么都敢瞞著我！要不是云婉提了一嘴，我想都想不到，他膽子這么大，敢窩藏罪臣家的女眷！”</br> “七年前陸家是怎么從風口浪尖走出來的，他還敢做這種事！”</br> 嚴媽媽無言再勸，要是別人家也就算了，陸家是真的經不起這么折騰。</br> 眼看老夫人不休息不行了。</br> 她走到陸爭流面前說：“世子，表姑娘的婚事‘退’了，名分也定了，您和她先走吧，這里有老奴照顧著。您不要擔心。”</br> “多謝嚴媽媽。”</br> 陸爭流站起來，他本來想走，還是走到葛寶兒面前，目光如刀：“你已經是姨娘了，還不走？”</br> 語氣冷冷冰冰的，比刀還狠。</br> 葛寶兒一抬頭，她好像都不認識這樣的他了！</br> 等她慢慢吞吞跟著出去的時候，陸爭流已經不見了人影。</br> 嚴媽媽關上門服侍陸老夫人吃藥，等她平靜下來，才敢繼續說葛寶兒的事。</br> “表姑娘既然已經在那家人流放之前脫了奴籍，也算自由身。”</br> “雖然丟了身契，不能證明她贖過身，但是村里的人都知道她養父養母為她贖了身。其實有人能證實，事情又過去十幾年，也不大要緊。”</br> 陸老夫人嘆了口氣，說：“追根究底起來是不大要緊，我實在是氣他瞞著我。”</br> 所以當聽到嚴媽媽的兒子說，葛寶兒小時候被拍花子拐到澧陽，曾經在一家官宦人家里做過丫頭，那戶人家后來因為犯罪流放，葛寶兒差點就是罪臣家的女眷。</br> 她一下子就嚇昏過去。</br> 嚴媽媽道：“世子也不是有意瞞著您，要是她還沒脫奴籍，世子也不敢不說的。”</br> 陸老夫人閉上了眼睛。</br> 嚴媽媽繼續道：“說起來她打小就有本事，一家府里好多個丫頭，她養父養母偏偏千方百計贖買了她。”</br> “還含辛茹苦地養大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愛。”</br> “她在澧陽又遇到咱們世子，不知道哪兒那么大的福氣。”</br> 陸老夫人冷笑道：“從小就是個狐媚子！誰知道用的什么手段迷惑了那對老夫妻！”</br> 嚴媽媽笑笑。</br> 她不贊同老太太的看法，葛寶兒那么小就能想辦法脫離奴籍，其實也不算什么壞事。</br> 人嘛，要是不是生活所迫，誰還想為奴為婢的？</br> 要不是為了兒子孫子的前途，她現在也不肯當奴婢的。</br> 陸老夫人感嘆道：“能娶到云婉，真是爭流的福氣。以后家里大小事，都要多聽云婉的。”</br> “老奴也覺得夫人十分深謀遠慮，家里的事您大可以放心都交給夫人。”</br> 陸老夫人點點頭，道：“葛寶兒的身契不見了，還是要提防以后有人拿這事做文章，陸家絕不可能為她擔這個麻煩。”</br> “讓她重新簽了身契納為賤妾，她也沒話說。以后隨意打罵處置、驅逐發賣，不過憑主母高興。”</br> 嚴媽媽道：“以后她的生死，就握在夫人的手里，她再也翻不出什么浪來。您也可以徹底放心了。”</br> 陸老夫人實在是累了，點了點頭，再不想說話。</br> 她推開藥碗，說：“這藥我不想喝了，你拿出去。”</br> “老奴拿去廚房熱著，等您想喝的時候還是得喝。聽大夫的話身體才好的快。”</br> 鬧了一大場，陸老夫人累了，想進屋去休息。</br> 但是睡覺之前，她還不忘記囑咐嚴媽媽：“慶哥兒下了課，讓他過來一趟。要不是慶哥兒，她也鬧不出事。都是她挑唆壞了慶哥兒，我不能再心軟了！”</br> “是。”</br> 嚴媽媽心說，老太太這回可是拿捏對了，慶哥兒才是葛寶兒膽大包天的根源！</br> 她捧著藥碗走到廊下，想找個丫頭進來服侍老夫人，一打眼就看到竹青在外面，身后還跟著丫鬟。</br> “姨娘站在外面干什么！老夫人傳你了嗎！”</br> 嚴媽媽十分嚴厲地呵斥竹青。</br> 竹青好脾氣地笑道：“聽說老夫人最近睡不好覺，我和夫人商量之后，讓廚房給老夫人熬了一碗安神的湯藥。”</br> 她示意丫頭把藥端過來。</br> 丫頭嚇得要死，低著頭不敢看嚴媽媽。</br> 竹青一臉微笑，一點都不心虛。</br> 嚴媽媽聽到是藺云婉的意思，一半擔心一半高興，臉色倒是好了些，說：“老太太現在不吃藥，已經休息了，姨娘拿回去吧。”</br> “好。”</br> 竹青福身道：“妾身告退。”</br> 嚴媽媽警告她：“不管你聽到了什么，管好你的嘴！姨娘要是說了不該說的，仔細你的舌頭。”</br> 竹青一臉茫然：“嚴媽媽您在說什么呀？我聽到了什么？”</br> 嚴媽媽冷臉走了。</br> 竹青快步趕去了垂絲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