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br> “老夫人……”</br> 葛寶兒都要走了,又折返回陸老夫人的屋子里,慌慌張張地想問清楚情況。</br> 陸老夫人眉頭一皺,十分看不上她這種小家子氣的做派。</br> 嚴媽媽站出來說:“姑娘,世子和世子夫人,還有兩位少爺都在那西邊屋里等著了。你要是沒什么要緊事,等他們走了再說。”</br> 見自己兒子和丈夫還要躲躲藏藏的!</br> 葛寶兒覺得自己像一只老鼠似的。</br> 但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她便問慶哥兒怎么會多出來一個兄長。</br> 陸老夫人端著粥,看都不看她,冷淡通知她:“這是陸家的事,和你無關。”</br> 葛寶兒低著頭,倔強地說:“老夫人,天底下最心疼孩子,最盼望孩子好的,就是當娘的。慶哥兒是我的兒子,我……沒別的心思。”</br> “晚輩先退下了。”</br> 她一直在做小伏低,提起兒子卻言語堅毅硬氣,還很真心。</br> 陸老夫人冷哼了一聲,道:“罷了,待慶哥兒她是真心的,你去跟她解釋一下,叫她安心,別在陸家生事。”</br> 嚴媽媽:“是。”</br> 陸老夫人放下碗,去西邊次間里見小輩,看到孫子和藺云婉一起過來,后面跟著慶哥兒,她立刻就笑了起來。</br> 這一家子看著才齊齊整整的!</br> “給老夫人請安。”</br> 四人異口同聲。</br> 陸老夫人坐定后,讓他們也坐。</br> 一家子閑話了幾句,陸老夫人就把兩個孩子都打發走了,和藺云婉商議他們讀書的事。</br> 陸爭流道:“家中既然興辦了族學,不如都送到族學里去。”</br> 回府之后,他特地打聽過,陸家族學請來的居然還有一位有名的大儒,十分可敬。</br> 要是這樣的老師來教他的兒子,實在是慶哥兒的福氣。</br> 藺云婉否決了這個提議:“不好。”</br> 陸老夫人問藺云婉:“難道你心里還有更好的老師人選?”</br> “沒有。”</br> 陸家族學里的大儒,若不是一些機緣巧合,藺云婉哪里請得過來?</br> 怎么可能還能再請到比那位更好的老師!</br> 藺云婉說:“先讓他們在府里留半年,重新開蒙了再送去族學。”</br> 半年?這時間可不短。</br> 慶哥兒都七歲了,原來在鄉野上學,本來就落后于京城里的同齡學生,再拖拉個半年……</br> 陸老夫人想起了葛寶兒說的話,她擔憂也許沒錯,藺云婉并不會真心養育慶哥兒。</br> 她不著痕跡地敲打著:“云婉,長弓雖然比慶哥兒少讀了兩年書,但是你也不能只考慮到長弓,就拖累慶哥兒進學。”</br> 藺云婉哂笑。</br> 她就算別有用心,那也不是用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br> “慶哥兒不過是在鄉下讀了兩年書而已,學不到什么東西。族學里的老師雖好,他跟不上進度也白搭,貿然丟進去,就怕學也學不好,他心里又覺得不如別人,在同窗面前抬不起頭。”</br> “老夫人您就沒想過,到時候慶哥兒若是學沒上好,心性也毀了該怎么辦?”</br> 陸老夫人心里一沉,還真是!</br> 她一心只想著讓慶哥兒有個好老師了。</br> 果然進學的事,還是藺云婉比陸家人懂得多。</br> 倒是她自己受葛寶兒的影響,過于多疑了。m.</br> 陸老夫人想起了什么,笑著說:“我記得老太爺在世的時候,還夸贊過你的字。開蒙無非就是學些《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既然也請不到更好的老師,索性你來教他們兩個讀書寫字。你們母子也正好多親近親近。”</br> 陸爭流微微頷首。</br> 他也覺得這樣不錯,畢竟教養孩子還是藺云婉擅長,慶哥兒多親近她沒有壞處。</br> “不行。”</br> 祖孫倆聽到藺云婉當場拒絕,臉色都變了,難道她還是對慶哥兒有意見?</br> 藺云婉沒管他們的臉色,從桃葉手里拿過來一份名冊遞過去。</br> “我七年忙于庶務,方方面面,早就生疏了。我為他們二人挑了開蒙的老師,這五個都很合適,老夫人和世子選好了,派人前去聘請便是。”</br> 陸老夫人狐疑地看著名冊,然后……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br> 上面不止是列了名字,連這些人的家世背景都寫得清清楚楚,全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有些還小有名氣。請來給慶哥兒開蒙,綽綽有余。</br> 陸老夫人把冊子又遞給陸爭流:“你看看。”</br> 陸爭流拿過冊子,看完之后,說:“祖母和……你們拿主意就好。”</br> 藺云婉考慮得比他們都妥當。</br> 他放下冊子,抬眸看了藺云婉一眼。</br> 沒想到她平日不茍言笑,冷冰冰一張臉,待他兒子卻這樣真誠細心。</br> 陸老夫人喜笑顏開,恨不得讓陸爭流馬上就出去請老師過府,不過最后還是問了藺云婉一句:“請先生有沒有特別的講究?”</br> 藺云婉一垂眸,還真有。</br> 京中但凡有名氣的士子,那都不愿意和勛爵府邸打交道。</br> 陸家眾人自知一直被文官家族看不起,十分忌諱這點。</br> 她前世為了他們的自尊心,常常替他們遮掩過去。</br> 但這一世,沒這個必要了。</br> 她直言不諱:“最好是請我母族族叔、族伯們出面,會比陸家出面順利一些。”</br> 陸老夫人笑容一僵,她陸家才不要向藺氏族人低頭求情。</br> 陸爭流也不愿意,他冷著臉說:“不必了,我親自去請。”</br> 到現在他還沒陪藺云婉回門一趟,反而要去先找藺氏討要人情,他沒這個臉。</br> 藺云婉樂得擺脫這個麻煩。</br> “孫媳婦告退。”</br> 陸爭流沒急著走,葛寶兒進來了。</br> 陸老夫人還是冷眼看她,讓人關了門,很不待見地避去了里面的屋子。</br> 葛寶兒知道兒子讀書的事敲定了,迫不及待來問,尤其嚴媽媽告訴她,慶哥兒一開始就不討藺云婉的喜歡,她真怕兒子被苛待。</br> 別的事不要緊,唯獨念書絕對不能走歪了路子。</br> 否則她兒子就毀了。</br> 陸爭流和她說:“云——她給慶哥兒物色的老師很好。”</br> 葛寶兒也不大認字,冊子拿在手上也看不懂。</br> 她抿了抿唇,還是不太相信,藺云婉真能厚待她的兒子?</br> 陸爭流重重地按了按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她是陸家的當家主母,養育子嗣是她的責任,她不會連這點胸懷都沒有。”</br> 什么意思,這是怪她多心了嗎?</br> 葛寶兒抿了抿唇。</br> 陸爭流不便和她多說話,拿著冊子,讓人備馬,親自去為慶哥兒請老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