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br> “幸好……”</br> 聽完圣旨,回到垂絲堂的時候,藺云婉也松了一口氣。</br> 她和兩個丫頭說:“幸好只是奪爵。”</br> 兩個丫頭也沒有經歷過這么大的事情,都不會說話了,捂著心口平靜了一會兒,才給她去倒茶。</br> 沏的是龍井。</br> 藺云婉喝了一口,心有余悸地說:“真是難為弟弟和母親了。”</br> 寵妾滅妻不是小事,但陸家這一世確實沒有滅妻鐵證,懲罰太輕,也就是降職,不痛不癢。</br> 懲罰太重,牽扯出侯爺以前在戰場犯的錯,抄家都有可能,那就會連累其他無辜的人,也丟了自己的性命。</br> 結果卻是剛好,不多也不少。</br> 桃葉嘆息道:“武定侯府算是完了。等侯爺一去世……”</br> 這是不必說的,奪爵的人家,皇上不會再賜爵,勛爵的榮耀到此為止了。</br> 武定侯一死,京城里再也沒有“武定侯府”的名號。</br> 萍葉卻很滿足地說:“要不是看在老侯爺的份上,說不定連侯爺的爵位也早沒了。現在侯爺還活著,已經很不錯了。”</br> 又說:“正好打壓世子的氣焰,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做些混賬事!”</br> 畢竟都是武定侯府里的人,死了也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兩個丫頭又跟藺云婉商量著以后的打算。</br> “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奪爵的人不可能再襲爵,除非他讀書入仕。科舉對誰都是公平的。”</br> 藺云婉語氣淡淡的,一點都不害怕。</br> 因為她并不覺得陸爭流這個年紀了,還能去苦讀考科舉。</br> 桃葉很實在,她說:“以后世……以后大爺管好家里的產業,收收心過日子最好不過。”</br> 萍葉努努嘴,嘀咕道:“大爺能過什么日子!以后都看咱們奶奶的了。”</br> “夫人”是誥命才有的體面稱呼,世子奪了爵,以后府里的人都只能叫藺云婉“奶奶”了。</br> 不光稱呼上的事要改,府里要改的事情還很多。</br> 萍葉一身輕松地說:“以后有的忙咯。”</br> 大家都沒臉了,陸家也休想再壓著藺家,她反而覺得從此以后做什么都舒服了。</br> 藺云婉卻說:“你們只管照顧好長弓,別的事和咱們都無關了。”</br> 她道:“都撕破臉了,我也不用再幫著武定侯府管家。以后我們只要攥住陸家的命脈就行了。”</br> 萍葉是真不明白,問道:“什么是陸家的命脈?”</br> 桃葉說:“侯爺中風癡呆,世子奪爵,侯府以后就是個花架子,你說府里唯一的希望是什么?”</br> 萍葉想了想,才道:“是長弓少爺?”</br> 桃葉笑著點頭:“說的沒錯,夫人只要培養好出色的繼承人,要不了三五年,老夫人年紀大了,太太是個沒有心機和手段的人,侯爺又是那樣,長弓少爺很快就能當家做主,以后這府里也沒大爺什么事了。”</br> 藺云婉淡淡一笑。</br> 桃葉這丫頭就是聰明,什么事情都看得明白。</br> 她就是要架空陸爭流!</br> 既然陸家不放她走,死也要拉著她墊背,她便將陸家的產業都送到長弓手里。</br> 不知道她這樣扶持陸家,陸老夫人和陸爭流滿不滿意?</br> “姨娘來了。”</br> 小丫頭知道主子和大丫鬟在里面講話,進來通傳的時候,聲音很小。</br> 藺云婉待下人都是和善的,她輕聲說:“讓她進來。”</br> 竹青穿了一身淺色的衣服進來,就比守孝的姑娘好一點。</br> 她倒不敢坐了,怯怯地喊了一聲:“夫人。”</br> 有些怕藺云婉的樣子。</br> 藺云婉一笑:“坐吧,想喝什么茶?”</br> 竹青說,喝什么都行。</br> 藺云婉還是讓萍葉沏了好茶過來。</br> 竹青坐在繡墩上,比以前還老實,也不敢放肆了,很拘謹的樣子。</br> 藺云婉問她:“你怎么了?”</br> 竹青扭捏地說:“……沒什么。”</br> 就是看到藺云婉和藺家人一起在廳里面大殺四方,把陸家整到這種地步,她覺得以前還是小看了夫人。</br> 她道:“原以為夫人和妾身一樣,就是個內宅婦人。”</br> 想不到藺云婉手腕可以翻云覆雨。</br> 竹青看著藺云婉,十分欽佩地說:“妾身沒別的意思,就是……越發信服您了!”</br> 她真慶幸,自己沒有跟著世子,而是跟著夫人。</br> 她算是看明白了,府里才不是夫人和葛姨娘分成兩派,也不是夫人和老夫人爭鋒相對,而是夫人與整個侯府不對付。</br> 藺云婉溫聲說:“以后別叫我夫人了。”</br> 竹青很快改口:“大奶奶。”</br> 坐了一會兒,她又跟以前一樣和藺云婉說話了。不管主母再怎么厲害,她對待自己的人總是很和氣,竹青覺得自己也不用害怕,她應該高興,畢竟她是主母的人。</br> “你來不是為了喝我的茶吧?”</br> 藺云婉笑著問。</br> 竹青連忙說:“對了,妾身是來和您說,葛姨娘知道府里出了事,一門心思想打聽,妾身沒告訴她。她真是心眼兒多,翻后面的窗戶出去,差點讓她跑出去,還好妾身讓人把她抓了回來。”</br> “現在綁著了,請奶奶您去發落。”</br> 藺云婉漫不經心地說:“吩咐婆子,綁好了送到莊子上去。”</br> 慶哥兒已經記到葛寶兒名下了,留在府里也是礙眼。</br> 以前沒權力就罷了,現在能處置了,她肯定要把人丟遠遠的,讓她自生自滅。</br> 竹青笑著說:“奶奶您還是心軟,要是換了別家主母,說不定就弄死她了。”</br> 藺云婉搖頭:“我不是心軟。”</br> 她淡淡地說:“只是不想手里沾血給人留把柄罷了。”</br> 何況殺人不一定要用刀,竹青不就差點死在莊子上了嗎?一個生病的姨娘,又能活多久?</br> 竹青不這么覺得,一定是藺家教養好,不然奶奶不會這么心慈。</br> 藺云婉不想多解釋了,她說:“去莊子上的事情,你最熟了,你去安排吧。”</br> “是。”</br> 竹青立刻就去了,現在府里一點都不太平,她巴不得做點事情表忠心。</br> 回到雨杏閣,她還沒來得及處理葛寶兒,吐了一場。</br> 彤柳給她揉著背,擔心地說:“是不是吃壞了什么東西?”</br> 竹青搖搖頭,摸了摸肚子,道:“我……是不是有了?”</br> 在莊子上看到佃戶的妻子懷孕,就是在田埂上干嘔。</br> 彤柳大喜:“姨娘,快去和奶奶說!”</br> 竹青不肯,她笑著道:“先把奶奶的事情辦好。”</br> 彤柳趁機道:“有一件事我想求姨娘。”</br> 竹青心情好,道:“你快點說,今兒有什么我都答應你。”</br> “姨娘還記得溪柳吧?出了姨娘的事,她就回管事媽媽手底下了,姨娘現在懷了身孕,肯定要多派幾個人服侍您。我想和溪柳一起服侍您,行嗎?”</br> 竹青大笑:“多大點事兒,奶奶一定同意的。”</br> 說完就去處置葛寶兒了,先是讓前院的人套了馬車,安排了幾個兇惡的婆子,送葛寶兒去莊子上。</br> 葛寶兒還大吵大鬧著:“我要見世子,我要見我兒子慶兒!”</br> 婆子們脾氣都不好,一個大嘴巴甩過去,翻著白眼說:“還世子!世子已經因為姨娘你的事被奪爵了!以后要改口叫大爺了!”</br> 葛寶兒瞪直了眼睛,攥死了手里的玉佩,一顆心跌落谷底。</br> 完了。</br> 陸家不會再讓她見慶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