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從信陵的東方驅(qū)走了黑夜,陽光灑落顯得有些耀眼,像是給風(fēng)餐露宿的難民們指引新生活的方向。
諾大的信陵縣依舊靜悄悄的。
這些奔波逃難的百姓們不需要像尋常那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只想著趁著夜色還未曾消散殆盡,多補(bǔ)一些提心吊膽的睡眠,因為接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荒涼的路要走。
雪兒是被虛弱的呻吟驚醒的,那是一種與病魔抗衡的聲音。
靠在她溫柔的懷里的兩個孩子揉著睡意惺忪的眼睛。
吳婆婆與她的孫女兒也紛紛醒來。
越來越多的人醒來。
秋涼攏了攏衣衫的百姓們疑惑地尋找著虛弱呻吟聲的來源。
雪兒也拉著陳氏小姐弟倆跟著人群圍了上去。
那是一名中年漢子,也就是昨夜吵嚷著要收拾兩個小賊最后偃旗息鼓的那人。
百姓們里里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許多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然而卻無人敢靠上前去。
雪兒看著那人。
唇色干渴,雙眼渙散,雙手和臉上生出了凍瘡一般的膿包,有氣無力地呻吟著。
雪兒柳眉微蹙。
“這是……瘟疫?”
“姐姐,我怕。”小小陳長生看到這一幕藏在了姐姐長平身后,將腦袋埋在姐姐后背。
雪兒走上前去,蹲了下來。
給那極有可能得了瘟疫的中年漢子灌了一通水。
那中年漢子突然抓住了雪兒纖細(xì)的手臂,那雙眼睛腥紅盯著雪兒驚慌失措的俏臉兒:“救、救我……救我!”
“這位大哥,你別激動,別激動。不用擔(dān)心,我先看看你的病。”不知如何是好的雪兒有些焦急。
雪兒安撫之后,那中年漢子這才平靜了下來。
忽然人群后方又再傳來騷動,然后便聽到老婆婆哭泣的聲音。
“老頭子,老頭子你醒醒啊……”
“老頭子。快來人吶,救命啊……”
人群紛紛涌動。
從同一村鎮(zhèn)逃難而來的鄉(xiāng)親們又再圍了上去。
“你們看,他臉上也有膿瘡。”
“還有老婆婆,看他們的手……”
“和那人一模一樣的病!”
“這,該不會是生了瘟疫吧?”
“瘟疫?”
宛如平地一聲雷,兩個及其富有魔性的字眼開始縈繞在所有人心中猶如噩夢驅(qū)散不去。
唯恐受到傳染驚嚇的人群霎時間散了開來。
雪兒聞聲趕來。
看到昨夜里被小姐弟倆偷了包袱的老公婆,心里一陣酸楚。
指尖探在老公公鼻前,已然沒了呼吸。
……
大燕四十一年,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
自從君澤玉離開天東八百宗成了東勝州域完顏世家座上賓后,大燕帝國與七州域之間的戰(zhàn)事便是愈演愈酣。
這一切都要從王佐之才君澤玉所獻(xiàn)之計七國吞燕開始說起。
放眼如今的遼闊天東,已然沒有真正的凈土,即便是天東八百宗也無法置身事外。
戰(zhàn)火狼煙遍及各處。
大燕帝國四位原本退隱的老王侯與燕南飛組成五路大軍,狙擊各個方向來犯的七州域之?dāng)场?br/>
這其中又以燕南飛所率之軍最為勢如破竹,基本上未曾吃過敗仗。
帳下有書院十子同袍以及南飛客座相助的燕南飛對敵南瞻州時長驅(qū)直入,大軍所過之處無可阻擋,大有不敗王師之相。
直到有著七州域不敗之稱的駱冰王所率星云州援軍趕到,與南瞻州兩路合兵之后,燕南飛才開始覺得壓力倍增,寸步難進(jìn)。
就像是戰(zhàn)爭步入了暮年。
無論是十衛(wèi)家族統(tǒng)治的西夷州,林家統(tǒng)治的蠻荒州,柳家統(tǒng)治的赤焰州,宗政家族統(tǒng)治的紫薇州還是完顏家族所在的東勝州,與大燕帝國四位老王侯之間的勝敗你來我往,沒有真正的定鼎之戰(zhàn)。
天東的戰(zhàn)亂似乎也隨著氣節(jié)來到了秋季。
深秋,這是個蕭索的季節(jié),也是個荒涼的季節(jié)。
北方的寒氣里傳來打更的聲音,冰冷的月光照在兵士們的盔甲與刀尖上。
披著狐裘的君澤玉從營帳里走出,抬頭看了看漫天繁星,下意識緊了緊狐裘的他心中頗有一番意境。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長風(fēng)幾萬里,吹度玉門關(guān)。秋涼了,也是時候邁出第二步了。”
君澤玉一聲萬千感慨。
營地里霎時間狂風(fēng)怒號飛沙走石。
夜色下天空里有著黑云不知從何處翻滾而來,幾息之間便是遮住了滿天繁星,天地間仿佛到處充滿著肅殺的味道。
一場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劈頭蓋臉地橫掃了整個大涼川。
奔騰的雨水在大風(fēng)中洗刷著白日里戰(zhàn)后已然沉淀的血污,翻著氣泡的黑紅色水流匯成小溪,哽咽著流向湍急的大涼川。
一望無際的涼川之上不知是成千還是上萬的營帳,在大雨之中顯得更加的蕭索與肅殺。
雨水沖刷著盔甲,雨水沖刷著刀兵,在夜色里寒光凜凜。
完顏無雙進(jìn)了中軍營帳,解下了狐裘拍打著雨珠:“九月的大涼川,居然還有這樣的大雨,真是蹊蹺。”
桌案前君澤玉放下手中筆:“我觀天象見帝星黯淡無光,陰氣漫天!此次七國吞燕,合兵的時機(jī)已經(jīng)成熟。”
完顏無雙雙眸里閃爍著異光,喜出望外地說道:“當(dāng)真?”
俊美號稱世間無雙的君澤玉笑道:“我?guī)讜r欺騙過你?”
完顏無雙雙手負(fù)于身后,打趣說道:“天東八百宗九星天機(jī)座下弟子素聞擅長人間算,這夜觀天象所得的時機(jī),不太容易令人信服吧?”
君澤玉說道:“我雖修為禁錮難有寸進(jìn),可對于易字門道排兵布陣風(fēng)水堪輿,趨吉避兇八卦五行,天文地理機(jī)關(guān)數(shù)術(shù)無一不精,區(qū)區(qū)星象不過是易字門道冰山一角而已。”
完顏無雙瞥了瞥流眸:“那么敢問易字門高人,喚我來此有何吩咐?”
君澤玉整冠起身,將一卷竹卷遞給了完顏無雙:“通報七州域七大世家,十日后聚于檀淵,商妥七國合兵之事。”
……
大燕四十一年秋,七國于檀淵結(jié)下合兵盟約,并選舉了東勝州域完顏世家作為聯(lián)軍之首發(fā)號施令。
君澤玉則是盟軍軍師坐鎮(zhèn)幕后運籌帷幄。
某日,來自七國盟軍的一位使者進(jìn)入了大燕帝國燕南飛的軍帳之中。
那人恭敬地呈上一封君澤玉親筆書。
“吾奉承天命,伐罪帝星。今統(tǒng)率七國盟軍,雄兵百萬,戰(zhàn)將千員,開春之后欲與公子會獵于巨鹿,彼時天東,一戰(zhàn)定鼎,公子可敢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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