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明白顧瑤說這話時是什么心情,畢竟當初我也是白手起家跟著一些自認為是“兄弟”一樣的人在開工作室,事實上,后期的管理太難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顧瑤繼續(xù)說道:“我父親身為集團的董事長,他的工作重點都是放在發(fā)展上,擴大集團規(guī)模、如何拿地皮建第二個酒店、第三個酒店等等,完全不理會人事上的管理,集團內(nèi)部的明爭暗斗,他都視而不見。今年年初的時候,我父親決定在昆明長水機場附近投資做一個高端酒店,選址什么都ok了,但是要從zf手里拿地皮這件事并不容易,所以我父親用了最原始的辦法,送錢!也正是因為這次行賄被人舉報了,資金涉及有些大,被關押起來快兩個月了,一直都沒有任何消息。”
這些事我自己也查到了,也聽桃子和我說過,所以此事并不陌生,但我還是忍不住問道:“是被集團內(nèi)部的人舉報的?”
顧瑤搖頭說道:“應該不是,集團內(nèi)部的股東明爭暗斗,但大家的目的都是為了賺錢,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坑我父親,我懷疑是因為那個貪官的被調(diào)查,有重大財產(chǎn)來源不明,然后我父親就跟著被調(diào)查了。”
官場的事我不好評價,自己也不懂。
顧瑤繼續(xù)說道:“我父親被抓之后,集團內(nèi)部開始亂了,我叔叔倒是希望把我捧起來接管我父親的事,但很多人反對,認為我沒有資歷。我叔叔就勉為其難的當了現(xiàn)在的董事長。”
我安靜的聽著這些,而顧瑤似乎并沒有說到重點,短暫的沉默之后,我看著面前的顧瑤問道:“這些和你今天的哭有什么關系么?還有,這些事和我也有關系?”
顧瑤輕輕的低下了頭,繼續(xù)說道:“因為資料泄露這件事和我叔叔有關,當初是他找了個所謂的技術人員審查你的程序,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確定,病毒代碼就是這個人插在源代碼里面的,如果這件事被集團內(nèi)部知道了,我叔叔這董事長的位置,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我能理解這件事對他的影響,但目前這件事已經(jīng)是事實了,還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么?”
顧瑤抬起了頭,她眼里泛著淡淡的淚光,她咬著下唇猶豫了很久,才開口說道:“我叔叔剛剛把我叫走,就是和我說的這件事,想把損失降到最低,就得找人來背鍋,一旦這件事情的主要責任不在他身上,別人就沒辦法利用這件事來攻擊他這個董事長的位置,所以……”
說到這里,顧瑤停頓了下來,又是十幾秒鐘的沉默,這種沉默明顯是在給自己鼓氣,而我已經(jīng)猜到了,輕聲問道:“你叔叔的意思是,讓我來背這個鍋對么?承認我的程序有漏洞,被人鉆了空子對么?”
顧瑤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她帶著愧疚說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提這么過分的要求,但目前集團內(nèi)部的情況又是這個樣子,如果我叔叔都不能當董事長的話,我們顧家可能也就徹底失去了悅享酒店集團的控制權,一旦別人上位,很有可能又搞融資什么的,稀釋我父親和我叔叔的股權……所以,我叔叔這個董事長的位置真的不能有任何的動搖。我叔叔也跟我說了,如果你愿意幫忙承擔這件事,你所有的損失都由他來補償。”
我苦笑,這種損失是他補償?shù)牧说拿矗繉τ谝粋€程序員來說,自己寫的程序有漏洞被黑客攻擊,那是一種恥辱。對于一個網(wǎng)絡公司來說,那是一個污點,足以被以后的客戶定義為這家公司能力不行!
顧明發(fā)要補償我?他拿什么補償?隨便給我點錢?想想也真是可笑。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重新靠護欄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滿腦子都是煩悶,剛剛我還信誓旦旦的對顧瑤說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幫她,只要不違背原則就行。現(xiàn)在事真來了!還不算違背什么原則與道德底線,我也有能力去幫她把這個鍋背了,但對于我來說,這個代價太大了!
顧瑤見我抽煙沉默,她也意識到這個要求對于我來說是有些過分的,她道歉說道:“對不起,是我自私了!提出這樣不合理的要求,希望你不要怪我,就當我沒說吧。我叔叔剛剛也想到了你的態(tài)度,他說你不會同意的,但他還是要起訴到法院,把這件事拖延下去,目的是希望拖延的時間久一點,如果這段時間我爸那邊的事能解決重新回集團,他的壓力也就沒那么大了,在法庭上你可以否認這些,無論判哪一邊敗訴,一定要申請二審,把這件事拖延的盡量久一些。”
我突然覺得有點可笑,丟掉手里的煙問道:“很快我就要成為被告站在法庭上了對么?”
顧瑤再一次回避了我的提問,很委婉的說道:“這只是一起經(jīng)濟糾紛案。”
難道經(jīng)濟糾紛案我就不在乎么?我仰望天空低聲對顧瑤說道:“我想靜一靜。”
顧瑤愣住了,回過神之后對我說道:“那我先走了……”
她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遠處,在走到第七步的時候,她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看著我說道:“方旭……對不起,你還會把我當成是朋友么?”
我沉默著沒說話,顧瑤等了足足一分鐘都沒見我有任何回應后,她的太陽鏡邊緣,流下了兩行淚,順著臉頰滑落,她更咽著說道:“我知道了!”說完之后,再一次轉(zhuǎn)身快步走開,消失在我看不見的人群。
滇池的風吹亂了我的思緒,我不知道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算不算拒絕了顧瑤的要求,如果算,那我這么做是對還是錯呢?
或許每個人都有自私的一面,當觸及到自己利益的那一刻,都會選擇性的退縮,是不是經(jīng)歷過死亡的人會把這些得與失看的更透徹呢?
于是我想到了謝楠,那個在被困在奔馳車里看著自己愛人死在副駕駛的司機大哥,我決定去醫(yī)院看看他,找他聊聊,聽一聽一個旁觀者對人生得與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