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六七個月的時候, 是胎動最為頻繁的時候。
她前三四個月的時候, 肚子不顯,有跟沒似的, 到了五個月的時候,肚子看著看著就隆了起來了。
到了六七個月的時候,就像是猛地往里頭吹了口仙氣兒似的, 瞬間鼓了起來。
許是, 這人但凡是舒心了,身體便是最為直接的體現罷。
石青只覺得前幾個月寶寶在她的肚子里遭罪了,后頭便死命的補償著, 是以,沒兩月,便發現補過頭了。
所幸,也就單單長了個肚子而已, 身子不過比以往略微豐盈了些,光從身后瞧著,是瞧不出是個孕婦的。
所幸, 原本就是預備的剖腹產,得將肚子里的肌瘤一并給取出來。
然而, 徐少邱卻是每每瞧得膽戰心驚的。
她的肚子那樣大,然而她的身子卻是那樣小。
她的肚子那樣大, 然而她的肚皮卻是那樣薄。
徐少邱生怕一不留神便會將肚子一把給撐破了。
尤其,是這段時間,胎動得最為厲害的時刻。
只覺得那肚子, 忽然間那薄薄的肚皮上就生生的鼓起了小拳頭似的那么一大團,然后嘩啦啦從左邊嗖地一下飛快的移動到了右邊,肚皮上被滑出了一條凸起的痕跡。
徐少邱瞧了,只覺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了。
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生怕那薄薄的肚皮給劃破了。
偏偏平日里膽小的石青,這回每每瞧了可謂是激動萬分,只朝著他激動地道著:“呀,徐少邱,你看,你快看啊,寶寶動啦···”
說著,還一把拉著他的手,去摸。
徐少邱當然知道動了,豈止是動了,分明就是動過蕩得過頭了。
他的手心都快要冒汗了。
只恨不得,一巴掌捏住,固定住他的四肢才好,要不要這樣搗蛋啊!
要搗蛋,出來時再搗蛋啊,要不要這樣折騰啊。
石青卻是笑彎了眼,嘴里時常樂呵呵的跟著肚子里的寶寶交流著:“寶寶,你是不是想要快些出來了啊,你乖乖的,在好好待上一段時間,爸爸媽媽等著你哦···”
徐少邱一聽到“爸爸媽媽”這幾個字時,只覺得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石青這一段時間的作息非常規范,因為還在暑假里,不用上課,每日相當清閑,每日幾點起來,幾點睡覺,幾點進食,練瑜伽,聽音樂,散步之類的,都有些一定的規劃。
每個星期還陪著那徐少邱一同去學習游泳。
然而,她到底還是沒有學會游泳,每每到了泳池,徐少邱便習慣性的黑著一張臉,他對她已經徹底無望了。
其實,因為肚子漸漸的大了,也沒怎么學,不過是隨著與他一道在水中玩鬧罷了,偶爾瞎撲騰來著。
這個月肚子大了起來,便不在去了。
石青懷孕后期這段時間,完全不覺得累,過的非常清閑自在,許是,心中過于歡喜,便是夜里睡著翻不了身啊,腳麻啦,老是要去洗手間啊,可是上廁所又不方便啊,類似這樣的種種不便之處也有許多,但這些于她而言,更多的卻皆是甜蜜的負擔。
因為,石青是很喜歡孩子的。
也曾跟徐少邱曾聊過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的話題,未來想要生幾個的話題。
徐少邱的回答只有四個字:“女孩,一個。”
而石青的回答卻是:“都要,越多越好。”
徐少邱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著:“無論是在身體上,還是在家庭話語權上,掌控這件事的永遠都只是我,你是沒有話語權的,往后就不要在胡思亂想了···”
說完,只默默地將身子轉了過去。
石青對著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心里想著,怕是未必吧。
智者不逞口舌之勇,到時候,用實際結果說話才算是真理。
石青心中默默地想著。
待產時,也曾發生過些趣事。
至少,對于石青而言,是趣事沒錯,至于,對那徐少邱是不是,那就不得而知了。
譬如,這日,散完步回來,石青便靠在床上看書。
徐少邱坐在落地窗前的玻璃桌前用筆記本刷文件,刷了沒一會兒,便合上了筆記本,拿了一份紙質的文件,坐在床頭,坐在了石青身邊一同看了起來。
自從星城回來后,便將辦公區搬到了臥房,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但又怕電子產品有輻射,便挨得遠遠地。
此刻,只扶了扶鼻梁上的銀絲邊眼鏡,眼神下意識的往身側瞄了一眼。
石青正瞧得認真。
也不知道在瞧些什么,只見時而眉頭緊皺起,一副憤恨不平的模樣,時而又捂著嘴,“噗呲”一聲笑出了聲兒來。
徐少邱瞧得有幾分奇怪,只瞧見是一本非常厚的書,一時,湊過去一瞧,不由一愣——
總裁夫人帶球跑。
徐少邱一伸手,便將書給奪了過來。
大致瞄了下簡介,大意是總裁高冷霸道,對夫人各種挑剔,各種嫌棄不待見,甚至還冷暴力夫人。
夫人一氣之下,帶球跑了,然后是夫人各種躲總裁,各種虐總裁,各種冷暴力總裁。
球球長大了后,各種不認爹,各種嫌棄爹,各種鄙視爹。
徐少邱瞧了,臉不由一綠。
瞪著眼,板著臉,看著一側的石青斥責道著:“這都看的什么論七八糟的,不準看了!”
石青聞言,雙眼不由有些躲閃。
半晌,只小心翼翼地朝著他,又看了看那書,嘴里自言自語地擠出了幾個字:“已經···遭嫌棄不待見了么···”
徐少邱聞言,臉一黑,只冷冷地盯著她不說話。
石青瞧了,便又憂心了幾分,小聲的道著:“冷暴力了么···”
隨即,只睜著雙巴巴的眼,一臉欲哭無淚的瞅著徐少邱。
徐少邱瞇眼,緊皺眉,輕皺眉,眉頭調整平直,半晌,只認輸了。
嘆了一口氣,伸手摸著她的頭柔聲道著:“沒有,哪里敢冷暴力你啊,你現在可是咱們徐家一級警備的保護對象···”
石青聞言,細細的打量著徐少邱的每一寸眉眼,確保他的面上沒有一絲諸如“嫌棄”、“不待見”、“冷暴力”的表情后,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只看了他一眼,無比認真的自言自語的道著:“那我這次就考慮下暫時先不帶球跑了···”
徐少邱聽聞,臉便又想黑。
然而在石青直勾勾的目光中,只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石青見狀,便沖著他笑了笑。
便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書,便又繼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過了會兒,定了鬧鐘,到喝牛奶的時候了。
徐少邱去廚房泡了牛奶端了過來,石青這才依依不舍的將那本書放下了。
徐少邱便趁機問著,那是什么書,什么時候買的。
石青喝了一口奶,便對著徐少邱道著:“那是趙然特意送給我的,說是哪天你若是——”
話說到這里是猛地一頓,只忙看了一眼徐少邱的神色。
見他面色平和,以為他方才不過是匆匆的瞄了一眼,并不確定具體是什么書。
這才輕咳了兩聲,嘴里不急不緩的道著:“趙然怕我閑著無聊,便隨意挑了幾本書給我打發打發下時間,我覺得寫得不錯,挺好看的,里頭某些經歷與我還是挺像的,便找到了共鳴,是以,這才瞧過了頭——”
說到這里,便忙將那書一把給合上了,放到了床頭,然后在特意用另外一本書將它遮掩住了。
忙對著他道著:“今日就先看到這里算了——”
見他一動不動的盯著她,想了一下,只端著手中的奶,對著他道著:“你要不要喝一口?”
徐少邱卻一動未動的盯著她,嘴里淡淡的的道著:“喝完,馬上,一滴都不許剩下。”
那樣輕的語氣,那樣靜的眼神,卻令石青端著奶的手不由一抖。
只乖乖地忙將難以下咽的牛奶一滴不漏的咽了下去。
趁著他放杯子的空擋,只忙縮進了被子里,將薄被拉過了頭頂,半晌,見聽到由著一道拋物線墜落的聲響,在垃圾桶中響起了。
石青一愣,只露出了一雙濕漉漉的眼來查探。
卻是聽到啪的一聲,燈被關了。
一片黑暗。
要睡覺了。
一夜無事。
只是,第二日一早,石青心中還惦記著那本書,惦記著趙然送給她的“馭夫之策”時,卻如何都找不到了。
石青將整個床頭柜都翻了過來,仍是沒有找到。
末了,便又想到了昨夜臨睡前的那一遭,忙湊到垃圾桶里去尋,未果。
又去詢問方姨,是否瞧見了,或者是否當做垃圾倒了,方姨搖頭,未果。
此事件至此,便成了徐家一樁千年懸案。
石青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本書,最終乃是出現在了徐少邱的辦公室里,出現在了他辦公室的垃圾桶里,以用碎紙機絞碎的方式,徹底的碎尸萬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