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在這時打開,蟒叔的手下老喬直奔401,振子發現了,他提醒林宗易,“華哥,是喬叔!”</br> 老喬撥開門口的保鏢進入包廂,他目睹這一幕,擰著眉頭,“你陪蟒叔打牌,打一半,招呼都不打便匆匆離開,是趕來給她解圍的。”</br> 林宗易扔了酒瓶,用力一扯衣領,襯衫扣子全部崩斷,他上半身袒露,一層汗珠覆在壁壘精壯的胸膛,呼吸一起一伏,又流進深邃的腹溝。</br> 他背對老喬,“蟒叔纏住我,是什么意思。”</br> “蟒叔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你好。”</br> 林宗易轉過身,“我自己能處理。”</br> 老喬干脆點破,“因為你沒有處理,蟒叔才代替你出手。你要長記性,把栽過跟頭的陷阱鏟除。”</br> “要她半條命嗎?”林宗易語氣加重,“她現在還是我妻子。”</br> 老喬瞇著眼,“她當初背后捅刀,可沒有將你當丈夫。”</br> 林宗易眉目深沉,灼亮的燈光籠罩他整副輪廓,英氣又狠決,“那也跟了我一年半。”</br> “這么說你要違背你蟒叔了。”</br> 林宗易垂眸,斂去眼底的寒意,“蟒叔是我義父,鞍前馬后,養老送終。”</br> 老喬說,“你明白就好。”</br> 朱八腦袋全是血,他緩了片刻,搖搖晃晃坐下,朝地板啐口血痰,“既然蟒叔在江城,那好辦了。喬老板,你給傳個話,我今晚不能白挨一個酒瓶子。”他用沙發罩包扎冒血的傷口,“華子,我跟上面打交道做生意,搭上這條線,同行都得敬著我,我在你的場子見血,不廢了你,我不姓朱!”</br> 林宗易拾起托盤里的水果刀,掌心摁住尾端,戳進大理石桌面,當場插進一寸,刀尖四周震出密密麻麻的裂紋。</br> 老喬沉聲喊,“華子!”</br> 朱八臉色鐵青。</br> 林宗易笑著問,“你打算怎樣廢了我。朱八,別忘了,你有老婆孩子。”他繞過桌角,朱八下意識往沙發里挪,林宗易俯下身,逼到退無可退,伸手拍朱八的后腦勺,“不要給一家老小招災。”</br> 朱八目露兇光,“華子,你可太狂了。我搞一個女人而已,你出什么頭,我花錢看貞潔烈女,聽鬼哭狼嚎?”</br> “你連看也不能看。”林宗易揪住朱八的頭發,手腕發了力,使勁往墻上撞,“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搞我的女人。”</br> 朱八磕得暈頭轉向,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一愣,“你他媽逗我呢?”</br> 林宗易反手一掀,朱八整個人墜地。</br> “錢。”</br> 振子支會保鏢,“去辦公室開保險柜。”</br> 保鏢拎著一袋子錢返回,林宗易一摞摞砸在朱八頭上,直到砸完四十七摞,“酒錢。”他又砸三捆,“醫藥費。”</br> 朱八氣得哆嗦,“華子,你小子夠毒,做事不留后路啊。”</br> 林宗易攢著空袋子,拋進垃圾桶,振子緊接著將經理拖進來,“華哥,原來洗浴中心的保安經理。”</br> 林宗易活泛著肩頸,同時目光陰森審視男人,“你安排的。”</br> 經理顫顫巍巍,“躍叔吩咐我送新來的女郎給朱老板,會所新來四個,躍叔點名要跳舞的那個。”</br> 振子一拳打在他鼻梁骨,“沒長眼的玩意!華哥是萬隆城老板,你聽華哥的聽躍叔的?”</br> 經理飛出半米,摔在門板上,他擦著鼻血,“聽華哥的!”</br> 我趁著混亂跑出包廂,在拐角拉住一名侍者,摘下手鐲給他,“買你的手機,記得保密。”</br> 我慌慌張張躲到樓梯通道,打給程澤,告訴他挖出蔣蕓還有林恒的下落。</br> 程澤問,“林恒在馮斯乾的手上不安全嗎?”</br> 我壓低聲,“當所有人都知道他握著這份籌碼,還能安全嗎。追蹤他順藤摸瓜,林恒早晚暴露。”</br> 我最擔心馮冬發生意外,蟒叔一旦查出林恒的藏身處,帶走林恒,破解了馮斯乾對林宗易的制衡,馮冬肯定要出事,我必須搶在蟒叔前面,先轉移林恒,他盯著馮斯乾,卻不會盯程澤這個局外人,表面上林恒還在馮斯乾手中,實際上林恒養在程家了,林恒是馮冬的護身符,我絕不能失手他。</br> 程澤在天臺,疾風吹得他聲音忽高忽低,“股份行不通,我想其他辦法。”</br> 一只手忽然奪過我的手機,我馬上回頭,是躍叔。</br> 他看著那串號碼,抵在耳邊,程澤說,“韓卿,再不濟我找馮斯乾聯手,我不信扳不倒——”</br> “躍叔!”</br> 我一嗓子提示,程澤閉嘴了,隨后他掛斷。</br> 我接連退后,幾名保鏢散布在周圍,把我堵得插翅難飛。</br> 躍叔手指轉動著機殼,恨鐵不成鋼嘆氣,“華子什么都好,沾了情字,也難逃心軟。”</br> 我心口瞬間涼了半截,“躍叔,您誤會了,是我朋友失蹤了,我并沒算計宗易。”</br> “馮斯乾。”他若有所思重復了一遍名字,“是你的奸夫,你和他里應外合,險些害得宗易不得翻身。”</br> 我不由發顫,“躍叔,我和馮斯乾之間的舊事,宗易一清二楚,我沒有隱瞞過。至于馮斯乾做了什么,我從未參與。”</br> 他逼近我,“你很會推脫啊。那濱城會所的證據,是你交上去的,對嗎。”</br> 我頓時啞口無言,躍叔手探入西服口袋,那是一個硬物形狀,我當即調頭,試圖跑回401,躍叔一聲令下,“拽住她。”保鏢前后夾擊困住我。</br> 我大驚失色,“躍叔...”</br> 他手停在口袋,“蟒叔要見一見你。韓卿,你識不識趣。”</br> 我臉煞白,“蟒叔見過我了。”</br> 躍叔笑了,“他想單獨在一個隱蔽無人的地方見你。”</br> 我玩命掙扎,“宗易!”保鏢堵住我嘴,“躍叔,走嗎?”</br> 躍叔揚下巴,“走樓梯,麻利一些。”</br> 保鏢架著我下樓,突然一束白光橫在樓道口,隨即傳來男人一聲躍叔。</br> 振子舉著手電筒,跟在林宗易身后。</br> 躍叔扭頭,林宗易唇角含笑,“不麻煩躍叔了,振子會開車,他護送韓卿回去。”</br> 從401出來的保鏢走到躍叔面前,匯報了包房的情況,躍叔質問,“華子,你怎么動手了?朱八不是好惹的。”</br> 林宗易沒回應,他示意振子,振子走上來,神色陰惻惻,“吃熊膽了,跟華哥撒野啊。”</br> 保鏢請示躍叔,躍叔既惱火又無奈,“你蟒叔知道會生氣,他的脾氣你最了解。華子,你一向沉得住氣,是成大事的人,為一個女人如此沖動,和朱八結下梁子,對萬隆城,對你自己,是一種不利局面。”</br> “躍叔。”林宗易筆挺站立,“我不是為女人,我和朱八早有過節,索文沒查封之前,我們爭搶工程,這口氣我始終沒咽下。”</br> 躍叔意味深長凝視他,“華子,究竟為什么打朱八,你心知肚明。你騙我沒用,你能騙得過你蟒叔嗎。”</br> 林宗易面不改色,“我會和蟒叔解釋。”</br> “不必了。”躍叔嚴肅拒絕,“韓卿跟我走,你管著場子,你蟒叔不希望你分心。”</br> 林宗易垂在身側的手不露聲色一緊,手背青筋暴起。</br> 躍叔朝保鏢使眼色,保鏢沒來得及動,林宗易一把扣住我肩膀,抬手一巴掌甩在我左臉,這巴掌打得極其狠,我被甩向墻角,面頰又麻又痛,我捂著,眼眶微紅。</br> 他負手而立,樓道光線晦暗,他面目也陰鷙冷漠,“你就是萬隆城一個玩物,真拿自己當林太太了,躍叔教訓你,是你不懂規矩自找。”</br> 我趴在消防栓上,微微戰栗。</br> 林宗易扼住我手臂,又是粗暴一甩,噗通的悶響,我摔倒在地。</br> 振子屏息靜氣,偷瞟對面的躍叔。</br> 林宗易緊攥的手松開,恭敬中有一絲意味不明的震懾,“躍叔,讓您操心了。”</br> 躍叔望了一眼我嘴邊滲出的鮮血,力道確實狠,他不好再說什么。</br> 林宗易命令振子,“帶她滾下去。”</br> 振子連拉帶拖,推我走進電梯,門合上的一霎,他才撒手,“嫂子,骨頭沒折吧?”</br> 我搖頭,死死抓住胸前撕爛的衣襟,“蟒叔會不會發怒。”</br> 振子一臉凝重,“我沒把握。”</br> 林宗易凌晨三點回到蔚藍海岸,他一進門,看到我抱膝坐在客廳的窗簾后。</br> 客廳沒開燈,一縷清幽的月色灑入,發絲在風里浮動,釋放出淡淡的玫瑰香,月牙白的睡裙平鋪在瓷磚,溫情純潔又楚楚動人。</br> 我仰起頭,望著他一步步靠近,“宗易,蟒叔怪罪你了嗎。”</br> 他沉默越過我,佇立在落地窗前,焚上香煙,猛吸了兩口,碾滅在煙灰缸,“起來。”</br> 我緩緩站起,低著頭。</br> 他語調平靜,聽不出情緒,“打疼了。”</br> 我倏而落淚,只是長發半掩,遮住了腫脹的臉蛋,也遮住了淚。</br> 林宗易手掌握住我整張面龐,“裝什么可憐,你給我惹得禍還少嗎。”</br> 我哭著,“宗易,朱八欺負我的時候,我以為我逃不過這一劫了。”</br> 林宗易一言不發打量我。</br> 我眼淚淌過他指尖,“我才不許他碰我。”</br> 林宗易觸及那團紅腫,他指腹染著濃烈的煙草味,輕輕撫摸過,我皮膚滾燙。</br> “學忠貞了,是嗎。”</br> 我越哭越委屈,“我痛,火辣辣的。”</br> 他看著那些盤繞在肌膚上的血絲,許久,手從我臉上收回,“去睡覺。”</br> 我哽咽啜泣,“我害怕。”</br> 他打橫抱起我,抱進臥室,放在軟床的一側,“我不走。”</br> 落地燈熄滅,房間一片漆黑,我嚇得蜷縮進被子里,瑟瑟發抖。</br> 林宗易看向我,好一會兒,他一下下輕拍我脊背,不耐煩說,“矯情。”</br> 我慢慢閉上眼,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臉頰涼冰冰很舒服,鼻息間是藥膏的氣味,溫柔反復涂抹,很快不那么疼,也不燒得慌了。</br> 早晨,林宗易和振子在過道說話,我醒了,躺在床上沒動。</br> “馮斯乾一直帶著馮冬住在瀾春灣,手下打探過,大門安裝了報警器,有危險會自動落鎖,槍擊也鑿不開,您回來后,他挺謹慎的。林恒目前應該在江城桂園附近,換三個住處了,每次剛踩好點,馮斯乾就察覺,連夜撤離,總能甩掉尾隨的人,我懷疑有奸細。”</br> 林宗易問,“奸細是誰。”</br> “不確定。”</br> 我拉開房門,站在那。</br> 振子朝我點了下頭,“嫂子。”</br> 林宗易側過身看我,“不睡了。”</br> 我實話實話,“你們吵著我了。”</br> 林宗易皺著眉,“事多。”</br> 振子咧嘴夸我,“華哥,嫂子牛啊,昨晚給朱八唱好漢歌,隔壁客人問是不是驢生產了。”</br> 我噗嗤笑,“會所哪有驢啊。”</br> 振子說,“會所也沒有這么彪的女郎啊。”</br> 林宗易系著襯衣紐扣,全程面無表情,“她從沒一刻安分過。她不招惹朱八,出不了這檔事。”</br> 振子嘴巴咧得更開,“您舌頭最硬,嫂子真被朱八糟蹋了,您也該動刀子了。”他掏出一沓卡片,“華哥,我特意給您搜羅的。”</br> 振子挨個介紹,“王主任,生殖專家。蔡主任,泌尿教授。劉醫生,主攻中年早泄問題,經他們妙手回春,大約十萬男人重振雄風。”</br> 林宗易系完最后一粒紐扣,不陰不陽注視振子,振子擠眉弄眼,“華哥,我嘴嚴實。”</br> 林宗易接過卡片,“哪個適合我。”</br> 振子打包票,“劉醫生,您不是五分鐘嗎?吃了他的藥,起碼延長兩三分鐘。”</br> 林宗易神情喜怒不辨,“劉醫生適合我嗎。”</br> 振子說,“我預約問問?”</br> 林宗易膝蓋猛地向上一頂,振子臉漲紅,手兜著褲襠,渾身緊繃。</br> 林宗易將卡片丟在他腳下,“可以給你自己問問王主任了。”</br> 我攙扶振子,“你還行嗎?抽屜里有藥。”</br> 他咬著牙,“什么藥啊。”</br> 我回答,“快過期的創可貼。”</br> 振子一噎,“嫂子自己貼吧。”他站直,一瘸一拐跟著林宗易出門。</br> 中午周姐下樓倒垃圾,結果一去不回,沒多久門外就傳出打斗聲,并且咣咣撞門,我沖進主臥,拿起那支射擊槍。</br> 再次出來,門已經撞開了。</br> 我望向外面,當看清來人,我身體一僵,迅速把槍塞在內衣里。</br> 林宗易留下的四名保鏢被另一撥人牢牢壓在墻壁,完全失去戰斗力,為首的躍叔背著手進來,我默不作聲后退。</br> 他坐在沙發上,“宗易不在。”</br> 我面色慘白,“您不是故意趁他不在,才來嗎。”</br> 躍叔大笑,“的確有幾分小聰明,那我開門見山了。蟒叔一早回云城了,他請你也去一趟。”</br> 保鏢在吧臺沏了茶,遞給躍叔,然后又遞給我筆和紙,“韓小姐,如果不想吃苦頭,您給華哥留封信。”</br> 我接住,“你們要我寫什么。”</br> 躍叔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喝了一口,“你有分寸,打消他疑心就行。”</br> 我深吸氣,猜到這趟恐怕兇多吉少。</br> 仇蟒看出林宗易對我手軟,因此借朱八料理我,他沒想到林宗易竟然忤逆他,出面攔了,他覺得留著我后患無窮。</br> 仇蟒沒有直接劫持,而是制造我自己逃走的假象,一是避免和林宗易鬧矛盾,二是后面容易平息,他準備讓我永遠消失,無跡可尋。他打定主意弄我,林宗易的勢力絕對查不到,即使報警了,憑這封信也是走失,不是綁架。</br> 我腦子飛快轉,在末尾寫下一句蔣蕓送我去機場。</br> 林宗易一看就明白了,蔣蕓失蹤了,根本送不了我。</br> 我寫完交給躍叔,他看了一眼,撂在茶幾上,起身問保鏢,“監控呢。”</br> 保鏢說,“清掉了,全小區停電故障,華哥不會起疑。”</br> 我被他們帶上車,從109國道出境,在湖城乘船,顛簸了一天一夜,又改乘汽車,第二天傍晚駛進云城境內。</br> 【作者有話說】</br> 感謝白日做夢,感謝書友75751打賞的牛氣沖天,感謝大家的鮮花和金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