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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不要愛他

    “誰讓你給我打電話。”</br>  林宗易終于出聲,語氣不帶半點溫度。</br>  我驚慌擺手,蔣蕓咽了口唾沫,“我情不自禁打給你的。”</br>  “是嗎。”林宗易似乎在一個僻靜的地方,除了他的氣息,我還感覺到他心跳的聲音,“為什么情不自禁。”</br>  蔣蕓騎虎難下,“我...我其實一直愛慕林老板。”</br>  “哦,愛慕我。”那邊不咸不淡笑了一聲,倏而一收,“到底是誰。”</br>  我知道瞞不了,正要接過電話,林宗易喊了一句韓卿。</br>  我一哆嗦,動作戛然而止。</br>  “你轉達韓卿,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牽扯,不要惹禍上身,她過她的,我過我的,生死有命。”</br>  “林老板。”蔣蕓深吸氣,“韓卿是擔心你。萬隆城在江城和濱城的交界,屬于周德元管轄,這批貨一旦流入,栽在他手里,他正愁沒把柄搞你,你有活路嗎。”</br>  “我再說一遍。”林宗易氣勢加重,“和她無關。”他當即掛斷。</br>  蔣蕓收起手機,“你當他傻嗎?他指使保鏢綁架我,我不計前嫌向他通風報信,我長得像大慈大悲的活菩薩嗎?”</br>  我低著頭,眼眶發紅,“他不接我電話。”</br>  蔣蕓說,“他不接是不愿留下通話的證據,后面連累你。林宗易好不容易從泥潭里保出你,你再跳回去,他不是白費勁嗎。你別管他了,他選擇走上這條道,翻船的后果他一清二楚,他無法抽身了。你幫他一回,幫他一百回嗎?”</br>  我沒吭聲,冷靜平復了好一會兒,端起一杯雞尾酒,走出包廂直奔309。</br>  馬太太正好問胡太太,“醉王朝的幕后老板是不是林宗易啊?”</br>  胡太太坐在沙發上點歌,“都離婚了,還合伙開買賣嗎,聽著都稀奇。”</br>  馬太太說,“林宗易疼愛太太業內誰不曉得?孩子是馮斯乾的種都忍了,男人面子最重要,他娶韓卿淪為江城的笑柄,他也沒離婚,什么理由能讓他離啊?上面盯著他,可沒盯他老婆,對外稱離婚,實際上是掩人耳目。韓卿懂什么經商啊,一只勾引男人的狐貍精,她也就懂得褲襠里那點事,狗屁的膽子開會所,不賠死她才怪。”</br>  胡太太蹙眉,“你想偏了。”</br>  馬太太琢磨出滋味了,“看來你了解內幕。”</br>  胡太太拿著話筒調音,“林宗易有本事壟斷濱城的娛樂業,就有本事得罪同行,上面不待見他,同行又忌恨他,倒臺或者發生意外,韓卿都逃不了。”</br>  馬太太感慨,“這騷狐貍命真好,男人自顧不暇了,還想辦法護著她。”</br>  我冷笑,隨即推門進去,像什么沒聽見,滿面春風舉杯,“馬太太,胡太太,久等了,以后你們多關照我的場子。”</br>  胡太太迎上我,“韓老板的買賣,自然捧場。”</br>  “你們捧場才舍得割幾兩肉啊,我這里又沒有帥哥猛男,榨不出你們的血,我指望你們男人出血呢。”</br>  她們笑著,“剛當上老板,就想賺我們的錢了。”</br>  我和胡太太碰杯,她說,“韓老板放心,我老公肯定常來,林老板打過招呼了,有鬧事砸場的,暗中保護您,實在護不住再聯系他,林老板給了我家老胡不少好處,據說和周總也打了招呼,周總跟上面交情好,林老板把索文的客戶都介紹給周總了。”</br>  馬太太不可思議,“索文的客戶?那僅次于華京了,周總吞下這塊肉,公司可發達了。”</br>  我笑容凝固,“林宗易?”</br>  胡太太詫異,“您沒看見林老板嗎?老胡在樓下停車還和他說話了呢。”</br>  我捏著杯托的手不由收緊,“什么時候。”</br>  她看腕表,“八點多。”</br>  我撂下酒杯,轉身跑出包廂。</br>  外面下著雨,我在街角的路燈下發現了林宗易的路虎,他正準備離去,我大吼,“宗易!”</br>  車顛簸了一下,閃著燈停住,我追上,“那兩個人還在305包廂!”</br>  大雨落在四面八方,吞噬了我的吼聲,我跌跌撞撞闖過去,汽車卻忽然開動,瞬間遠離我,降下的車窗里露出男人半張側臉,輪廓很淡,淡到虛無,又無比濃重,濃烈到整座江城都是他。</br>  是他的風華,剛硬和血性。</br>  他靜止在后座,從我眼前一掠而過。</br>  我飛奔堵截,沒有留意鞋跟卡住井蓋,下一秒摔倒在地,路虎猛地急剎,再度停下。</br>  那輛車敞開的后視鏡中,我看到林宗易握住了扶手,他幾乎本能沖下來,要沖向我。</br>  振子叫住他,“華哥!這邊人多,別露面了,找麻煩。”</br>  林宗易有一霎遲疑,仍舊推開車門,振子扭頭,“華哥,摔不壞,朱八的人在附近。”</br>  林宗易攥著拳,拼盡全力克制自己的沖動,他手臂外側的筋絡緊繃,仿佛下一刻會爆炸。</br>  又一輛汽車疾馳而過,絲毫沒減速,撩起一灘泥水撲向我身體,艷紅的長裙被風吹翻,我一晃神,一個男人從另一方向走來。</br>  他一步步到達我面前,踏著滿街的霓虹和雨霧。</br>  我看清他幽邃的眼睛也籠罩了大霧,帶著激蕩深刻的感情,亦有恨,越是逼近,越是驚心動魄。</br>  遠處路虎的車門此時又無聲無息關上。</br>  馮斯乾蹲下,指尖拂過我每一寸裸露的肌膚,他輕輕擦拭泥點,全部擦掉,手抬起我下巴,“怎么不打傘。”</br>  他摁住我紅唇,神情意味不明,“我猜,你又開始惹我生氣了。”</br>  我艱難站起,腳底太濕滑,又猝不及防趴下,趴在馮斯乾的懷里,他摟住我腰肢,俯身前傾,“不肯跟我回家,是在等他嗎。”他挨著我耳畔,“后悔了嗎。”</br>  傘頂風搖搖欲墜,他一手擁著我,一手撐住,“韓卿,你總是走錯路。嫁給他,承受他帶來的風波,你后悔了,想要逃離。逃離了,又后悔自己無情,太傷人心。他沒有你想象那樣好,你的心軟懊悔,正中他的計。”</br>  林宗易注視這一幕,許久,他升起車窗,拂塵而去。</br>  我一把搪開馮斯乾,“林宗易,他們要害你!”我在泥濘的地上爬行,聲嘶力竭,“朱八的手下嘴角長了一顆痦子!洗浴中心有奸細!”</br>  馮斯乾原本撫摸我的手在這時發力,將我控制住,指腹在面頰勒出兩道指印,“鬧夠了嗎?”</br>  我晦澀開口,“我沒有鬧。”</br>  “沒有鬧?”馮斯乾不露聲色瞥向三樓的一扇窗戶,暗處人影搖動,是瘦猴。</br>  馮斯乾掌心包裹住我臉蛋,瘦猴特意打量了半天,也沒看真切我的長相,他也沒聽清我具體喊了什么,只模糊聽到朱八,洗浴中心,索性放棄了。</br>  直到瘦猴消失在窗口,馮斯乾才松手,“林宗易撇開你之后,他不會再出面,你招來的災禍,只會是我替你擋。”</br>  “你出現干什么——”我死死抓著馮斯乾西褲,“如果你不在,他已經下車了,你在他才沒有過來。”</br>  他緩緩起身,“你認為我應該在哪里。”</br>  馮斯乾佇立著,分不清是夜色太深,還是他面目太陰沉,他在這場無休無止的風雨里,晦暗又冷清。</br>  我仰面看他,“有人要布局陷害林宗易,我只想當面通知他。”</br>  馮斯乾唇邊勾起一絲笑,“朱八嗎。”</br>  我頃刻僵住,他望進我眼底深處掀起的驚濤駭浪,笑意越發高深莫測。</br>  “你知道朱八。”</br>  馮斯乾語調平靜,“不止知道這個人,還知道他手中的勢力很厲害,并不畏懼林宗易的后臺仇蟒,要扳倒林宗易,朱八是非常有用的棋子。”</br>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認識他,是你在后頭出手了。”</br>  馮斯乾看了一眼漆黑的路口,“兩個月前在橡山,我逼得他窮途末路,他會罷休嗎。”</br>  “他即使不罷休,又能打贏你什么,你沒有污點和罪孽,你最多失去華京,你聯手朱八是要他的命!”</br>  “我隱忍奪權掙到手的華京,我憑什么失去。韓卿,這世上的每個人都在爭名逐利,為欲望而活,名利場沒有是非對錯,敗者死有余辜,沒有輸家哪來贏家。”</br>  傘檐的大半傾斜到我頭上,他后背淋透了,襯衫貼著挺拔的脊梁,身型清瘦淡漠,“林宗易毀了多少人你清楚嗎,他的牌坊,他的會所,吸干了多少商人的血。他的確沒有強買強賣,而是一場愿者上鉤的交易,但你死我活也是商場,你要他活,要他贏,死的就是我。”</br>  馮斯乾眉目寒氣凜冽,“韓卿,是你親口告訴我,你不愛林宗易。”</br>  我近乎窒息,喉嚨澀得發堵,這副掙扎矛盾的情緒刺激了馮斯乾,他浮起一股狠意,“你看你自己的樣子。”他用力拽起我,“韓卿,還愛我嗎。”</br>  我張大嘴,一口氣喘不上來,臉色慘白。</br>  他丟下傘,傘柄墜落進坑洼,濺起冰涼的雨水,我小腿戰栗。</br>  “你為我失魂落魄過嗎。”他喑啞的嗓音穿透雨聲,“你開這間會所的目的,是想掌握對他不利的消息,像他保你一樣去保他,對嗎。”</br>  我呆滯著。</br>  “韓卿,你明白他有罪嗎?他如今的一切都見不得光,被仇蟒操縱,被周德元監視,他沒有第二條路,他只能活在黑暗和腐朽里,你非要蹚渾水,最終會坑了你自己。”</br>  他胸口壓下來,急促隆起著,連帶我也一并劇烈起伏,“你以為你能把他拉回光明里嗎。當他重新成為華子的那天,他不可能再回到光明了。”</br>  我捂住耳朵,好半晌,我抽噎著,“我沒有蹚渾水,但他們要誣陷他,暗算他,我做不到看著他被傷害!無論我怎么折騰,哪怕捅了他一刀,險些葬送他,他都沒有想過放手!”我哭出聲,“他怕牽連我,他放開了。”</br>  “因為他要利用你脅迫我。有你在手,就算周德元進攻,我也會退,一而再退。”馮斯乾一字一頓,“韓卿,仇蟒劫走林宗易的一星期后,我查到他藏在云城,我不是沒機會下手,可你在他身邊,我動不了他,我不能冒險硬拼,逼急了仇蟒報復在你身上。”</br>  “不是的。”我使勁搖頭,“后來不是利用了。”</br>  “那是什么?”馮斯乾扯住我,迫使我面對他,他陰郁的面孔投映在我眼中,“你們離婚了。”</br>  他攏起我散亂的長發,從頭頂攏到腦后,我整張臉暴露在雨中,他試圖澆醒我,“當初你千方百計離開他,現在一拍兩散了,他死活和你沒有任何關系。”</br>  “那我的死活呢?他明知我不愛他。”我甩開馮斯乾的手,“林恒是他唯一的血脈,為了擇出我,換我的平安,他甚至不顧林恒的安危了,林恒代替我,才做了仇蟒手上的人質。”</br>  我淚流滿面,顫抖指著自己心臟,“我配嗎?我根本不配。馮斯乾,你有馮冬,那你知道嗎,萬一林恒出事,林宗易就沒有兒子了!我欠了他太多。”</br>  雨越下越大,馮斯乾站在一片雨幕盡頭,僵持不動。</br>  “我幫過他,也害過他,他是利用我,也無數次搭上性命補償我。我騙了那么多男人,演了那么多出戲,可我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的真心,什么都不圖的真心。”我看向馮斯乾,“林宗易沒有嫌棄過我,我跟了他,他再沒動過娶別人的念頭。”</br>  馮斯乾身軀輕微晃動了一下。</br>  “他們都說他風流浪蕩,他不嫌棄女人,是他自己也不干凈。”我望著空空蕩蕩的街口,林宗易停留過的車轍也被雨水徹底淹沒,“他對所有男人壞,對所有女人薄情,他只有一丁點好,一丁點真情,都給我了。”</br>  我抹掉臉上眼淚,回頭走向會所大門,馮斯乾突然從背后抱住我,用盡全部力氣,“韓卿——”</br>  我脊背抵著他胸膛,他衣服很涼,體溫卻炙熱如火。</br>  他臉深深埋進我發間,我停在他懷中,良久,他抬頭,大雨淋得我睜不開眼,馮斯乾就在我頸側,我發絲廝纏著他襯衣扣。</br>  “不要愛他。”</br>  【作者有話說】</br>  感謝追夢打賞的牛氣沖天,感謝白日做夢打賞的能量飲料和催更符,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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