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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上癮

    我一滴淚落在林宗易手背,“林恒平安嗎?”</br>  他掌心裹住我臉,溫柔撫摸著,“平安。”</br>  我擠出一絲笑,握緊他手,“你是不是又受傷了。”</br>  林宗易沒回答,他襯衫扣子松了兩顆,胸膛隱約露出半截刀疤,我伸手扒衣領,他不準我看,用力扼住,“沒事。”</br>  我拗不過他的力氣,“仇蟒做事陰險毒辣,你掘他的墳墓,千萬謹慎,不要出意外。”</br>  林宗易一點點擦拭干凈我的眼淚,許久,他戀戀不舍收回手,“好。”隨即利落轉身,“別再來萬隆城了。”</br>  我大聲喊,“宗易!”我五指空空蕩蕩,無力垂下,“我無法當作從來沒有糾纏過,你讓我忘了那段婚姻,忘了云城經歷的一切,我同樣做不到。無論你是生是死,我都會永遠記住你的好。”</br>  林宗易整個人僵硬住。</br>  我看著他背影,“我那么壞,那么狠心背叛,你不是也舊情難忘,為我搭上半條命嗎。”</br>  “我們有舊情嗎。”林宗易偏頭,側臉深沉冷漠,“我不記得了。”</br>  我杵在那,一動不動。</br>  他視線掠過地上交纏的影子,“韓卿,曾經我希望你對我心軟,我對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算有耐心,我所有的耐心都耗在等你接受我,愛上我。可如今我希望你絕情,越絕情越好。”林宗易寬闊的脊背劇烈起伏,“假如有一天,馮斯乾需要你再捅我一刀,才愿意相信你,護著你,哪怕你真的捅了我,我也不會怪你。”</br>  他嗓音嘶啞晦澀,“那樣的絕情是最好的。韓卿,只要你是為了自己,我在什么地方也安心了。”</br>  他輕聲笑,“如果你捅我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猶豫手軟,我就更不怪你了。”</br>  林宗易仰起頭,望向天花板搖曳的霓虹,“你信報應嗎。”</br>  我悄無聲息靠近他,“不信。”</br>  “我比你還不信。”燈火落進他眼眸,深邃又迷離,“我半生風流浪蕩,卻最輕賤感情,我辜負過不止一個好女人,我沒有后悔,風月,女人,我從不覺得遺憾。你也許是我多年冷血無情的報應,將我徹底困在情字上。”</br>  我想要觸摸林宗易的頭發,在他腦后烏黑濃密的發叢里有一根白發,我僅差一寸觸碰到,他突然邁步離開,我只攥住一把空氣,空氣里是成熟性感的烏木沉香,而他英挺的輪廓被燈紅酒綠淹沒,消失在長廊盡頭。</br>  我呆滯了好半晌,電梯升了降,降了又升,直到一名侍者提醒我,我才回過神。</br>  電梯停在一樓,我直奔會所正門,大堂的柱子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韓小姐,還真是你。”</br>  我駐足扭頭,是黃清。她果然按捺不住跑來見我一面了,我微笑,“黃小姐。”</br>  她示意我,“人多眼雜,我們借一步說話。”</br>  我跟隨她走到角落,她掏出煙盒,“抽嗎?”</br>  我婉拒,“戒了。”</br>  “韓小姐生產后都沒戒,現在戒了。”她嗤笑,“嫌我的煙臟?”她撕開一支,“煙草沒摻藥,華哥雖然賣假貨,卻不搞那些害人的生意。”</br>  我一臉疏離,“你在云城,那邊挺亂的。”</br>  “云城確實亂。”黃清倚著墻,“我很愛華哥,我也了解他掙扎在多股勢力的監視下,所以我絕不給他惹麻煩,我更沒必要坑害你。”</br>  我摩挲著中指的鉆戒,“你難道不想借助藥品牽制我,逼我幫忙嗎?”</br>  黃清笑了,“韓小姐的確聰明,三言兩語識破我的來意。但你是華哥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我只求你,而不是逼你。”</br>  我張嘴叼住她遞來的煙,她用打火機點燃,我只吸了一口,銜在手上不再沾。</br>  她問我,“你男人對華哥下死手,你清楚嗎。”</br>  我望著煙頭的火苗,“我清楚。”</br>  “華哥目前在查蟒叔,倉庫,客戶,場子,他都安插間諜了,一旦有收獲,立刻和湖城的二把手接頭,他是上面的臥底了。”</br>  我嗯了聲,“挺危險的,不過是一條正道。”</br>  “華哥幾乎玩了命,可韓小姐的丈夫在幕后出陰招,非要堵死華哥的活路。”</br>  煙灰墜地,我沉默著。</br>  黃清說,“華哥淪落到今天,大部分都因為你。從橡山到云城,他救了你無數次,替你承擔了蟒叔的報復,你什么都不缺,有丈夫和兒子,華哥卻跳入陷阱。”</br>  我深吸氣,“錄音筆是在馮斯乾手里。”</br>  “其實我很好奇,馮斯乾也多次舍棄性命救你,在恩怨與情愛面前,韓小姐不好奇他最終的選擇嗎?一個男人,為情愛放過一切仇恨,還是為仇恨寧可不顧最愛女人的感受。”</br>  我手輕顫,一言不發掐滅煙頭。</br>  從萬隆城出來,我直接開車回到瀾春灣,沒有去酒店質問,前臺不會承認,馮斯乾既然把錄音筆調包了,肯定全員封嘴,我撬不開。我掩護林宗易立功,他出手阻斷,我們各有打算,明面卻恩愛情濃,他完全是容忍我,才甘心咽下這口氣,我不能主動戳破我們之間最隱晦的秘密。</br>  昨天何江當我面說,仇蟒正在找一份致命的證據,我沒有坦白在我手中,已經踩了馮斯乾的底線,倘若我再為一支錄音筆大鬧一場,他即使有心裝傻,也不得不挑明了。</br>  夜里十二點,馮斯乾的賓利駛入車庫,過了一會兒,他推門進客廳。</br>  我迎上去,“你回來了。”我接住他的公文包,放在儲物間,“應酬這么晚啊。”</br>  馮斯乾解著西裝扣,“你還沒睡。”</br>  我剛洗了澡,滿身的玫瑰香氣,“你不陪我,我睡不著。”</br>  他悶笑,“說吧,又捅什么婁子了。”</br>  我粗魯奪過他的西裝,“在你眼里我除了捅婁子,干不成好事了?”</br>  他打量我賭氣的樣子,“馮太太詭計多端,眼珠一轉一個花招,你獻殷勤本來也沒好事。”</br>  西裝連著領帶,我單獨扯開,反手砸在他胸口,“鬼才是你的馮太太。”</br>  他從后面抱住我,“怎么,不稀罕當馮太太嗎?”</br>  我別扭極了,“不稀罕,又不是什么好身份。”</br>  馮斯乾埋在我肩窩深深嗅著,“馮太太的身份不夠好,還有什么身份好。”</br>  我信口胡謅,“馬太太唄。”</br>  他調笑的腔調,“誰是馬總。”</br>  我得意洋洋,“我的夢中情人啊,我哪能告訴你。”</br>  他身體貼著我,“是嗎。”</br>  他氣息噴在我脖頸,我感覺癢,躲避著他,“你餓嗎?廚房有魚羹,我親手煲的。”</br>  他笑聲更重,“你親手煲,那算了。”</br>  我使勁搪開他,“你煩不煩!我就是喜歡馬總,不喜歡你。”</br>  我甩掉他徑直上樓,沒多久吳姐端著一杯牛奶進入臥室,“先生喝魚羹呢,還夸您了。”</br>  我喜滋滋朝屋外看,“他夸什么了。”</br>  “先生說,喝完一碗沒齁死,是他命大。”</br>  “這是夸我嗎。”我臉一沉,“他口味淡,我沒放鹽啊。”</br>  吳姐撂下杯子出去,“您把白糖當淀粉了,您沒發現羹比湯還稀嗎?”</br>  我扔了枕頭,躺在床上。</br>  馮斯乾很快回房,他撿起門口的枕頭,“又鬧什么脾氣。”</br>  我不吭聲,他走過來,摟住我腰肢,“我喝了,沒有浪費你的心意。”</br>  我問他,“羹甜嗎?”</br>  他云淡風輕,“我險些英年早逝。”</br>  我咯咯笑,壓在他身上,“我討厭你諷刺我。”</br>  馮斯乾垂眸,手指撫弄著我長發,“我說實話。”</br>  我捂住他嘴,“不許你說實話。”</br>  他笑了一聲,“馮太太越來越霸道了。”</br>  我們相擁,窗外夜色深濃,我偎在他懷中,這一刻安靜美好。</br>  “會館還去嗎。”</br>  我搖頭,“蔣蕓幫我管理,她最擅長做交際花了,沒有她攻不下的酒局,鎮不住的場子。”</br>  “你呢。”他含笑挖苦我,“沒有你破壞不了的局,搞不亂的場面。”</br>  我不服氣,“我會騙男人啊,我這幾年靠精湛的騙術過得可滋潤了。”</br>  馮斯乾反問,“騙男人值得驕傲嗎。”</br>  我翻身騎在他腹部,“騙一群傻男人不值得驕傲,把你騙到手,當然值得驕傲。”</br>  他神色高深莫測,“騙我上鉤,馮太太起碼還要修煉半輩子。”</br>  “你不是上鉤了嗎?”</br>  馮斯乾說,“我是心甘情愿上鉤,不是你手段厲害。”</br>  我俯下身,“天底下的女人多了,甚至比我道行還深,讓你心甘情愿被俘虜,只有我。”</br>  他注視著我,笑出聲,“這張面孔,既談不上驚艷,也算不上精致,為什么這樣誘人呢。”</br>  我捧著他臉,“我有毒,無藥可解。”</br>  他剝開我睡裙,“越是無解的劇毒,中毒的過程越是上癮。”</br>  凌晨兩點鐘,馮斯乾關掉了浴室的燈。</br>  我盯著手機的時間,半小時后,我挨近他,喊了幾聲斯乾,他沒反應。</br>  我確定他睡著了,小心翼翼掀開被子下床,沒發出一丁點動靜,走出臥室還回頭看了一眼,他仍舊維持側臥的姿勢,睡得很沉。</br>  我溜進書房,書房白天是鎖著的,我根本沒法進來,我到處尋找那支錄音筆,從辦公桌的抽屜到書架都翻了一遍,一無所獲。我正要去客房,無意中看到書架最底層的一個保險柜,我分別輸入自己和馮冬的生日,以及馮斯乾的生日,全部開啟失敗,他一共設置了四次機會,我嘗試了三次,不敢繼續冒險了,最后一次要是再錯,這把鎖就廢了。</br>  走廊這時忽然有一陣腳步聲逼近,我頓時慌了神,蜷縮著蹲在桌下,門栓左右擰動兩圈,緊接著鑰匙捅進鎖孔,門在下一秒打開。</br>  詭異的黑暗中,傳出開燈的吧嗒響。</br>  突如其來一簇光亮,刺激得我睜不開眼,我下意識抬手遮擋,胳膊撞上桌沿,“砰”地重響,我強忍劇痛,知道自己暴露了。</br>  馮斯乾目光定格住,眼底寒意涌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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