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朝我走來,我命令他,“你停在那。”</br> 他步伐頓住,和我隔空對視,“韓卿,我父親為我安排了聯姻。”</br> 我一怔,沒料到他是為這事來打招呼,“恭喜,哪家的名媛啊。”</br> 他沒回應,我緩解氣氛,“程氏很快會成為沿海的龍頭企業了,程威看中的兒媳婦肯定是名門望族的獨生女,對你有助益。”</br> 程澤直勾勾注視我,“你希望我結婚嗎?”</br> 我說,“你結婚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的想法無關。”</br> 他眼里閃過亮光,“你沒有正面回答我,你不希望,對嗎?”</br> 我深吸氣,“程澤,我再說一遍,我們之間沒關系了。”</br> 他突然吐出四個字,沉甸甸的,“我退婚了。”</br> 我一僵,視線碰撞,程澤無比期待我下一句,我憋了半天,“你有病?”</br> 他泄了氣,有些無力,“我失去過愛人,我不愿將就一輩子。”</br> 我僵得厲害,“你沒有在程威面前發誓,非我不娶吧?”</br> 程澤黯淡的眼眸又泛起光彩,“你是這世上最了解我的女人,我很高興。”</br> 我氣得手抖,“你少給我惹事行不行啊,程威像打雞血的瘋——”我咽下瘋狗,改口,“像風華正茂的慈父一樣,我阻礙他的大計,他報復我呢?”</br> 程澤又趁虛而入,“你跟了我,我護著你,他老了,程氏要依靠我。”</br> 狗改不了吃屎,指不定他又發什么騷。</br> 我點燃一支煙,拇指和食指銜著,馮斯乾習慣這么拿煙,他不喜歡傳統的手勢,比如用食指和中指夾住。</br> 我沒有回避程澤火熱的目光,“跟了你?”</br> 程澤篤定,“韓卿,你想要什么,我統統給你,包括你在馮斯乾那里始終沒得到的名分,你不是想當大老婆嗎?”</br> 我擰眉,什么難聽的騷話。</br> 他越說越激動,“有錢的男人都有好幾個小老婆,他們做不到從一而終,我就要一個大老婆,我把你當母老虎那么供著,我寵你,你本性是什么樣,你就什么樣。”</br> 我不陰不陽哼笑,“我本性是母老虎?”</br> 程澤迫切望著我,“韓卿,我現在有資格挑選妻子,決定自己的婚姻。我不會任由別人對你指指點點,讓你難堪,不會惹你傷心。”</br> “程澤。”我平靜打斷他的演講,“咱倆分手那晚,我親口發誓,我韓卿不吃回頭草,死灰永不復燃。”</br> 我撣煙灰,灰燼斷裂在大理石地磚,“你把它重新變回一根煙,我就跟你。”</br> 他所有信誓旦旦的情緒在此刻戛然而止。</br> 我將煙蒂撅折在煙灰缸,松開手,“你何必親手粉碎那點美好的回憶。”</br> 他眼睜睜看著我同他擦肩而過,無數次的離合,笑罵與錯失,唯有這一回,他慌了神,“韓卿,我求你。”</br> 我止步,目視前方的燈火,“程氏集團攻擊華京,接連搶奪項目,董事局對馮斯乾施壓,程澤,我也求你,放過華京,放過馮斯乾。”</br> 他站在后面,影子高出我半截,“除了關于他,你是不是和我無話可說了。”</br> 我沒回復他半個字,從包房出來,蔣蕓藏在墻根偷聽,我瞥了她一眼,她站直訕笑,“完事了?”</br> “完什么事啊。”我揚下巴,“你腦子比男人還下流。”</br> 我揚長而去,她跟上我,“我看程澤狀態不對勁,我以為他喝酒壯膽,強迫你動真格的。”</br> 我停下,“他不對勁,你不攔著,你還坑我?”</br> 蔣蕓嘟囔,“他不是投資商嘛,會所員工的工資是他撥款,你先坑他入股的,你有沒有良心。”</br> 我一噎,“我沒給他分紅嗎?”</br> 她翻白眼,“你分過紅嗎?會所開倆月了,一直倒貼。”</br> 我噎得差點背過氣,“早晚會賺的。”</br> 蔣蕓喋喋不休,“林宗易是什么人啊,娛樂業的老大,他多精明啊,濱城的場子最火爆時一季度的利潤上億,你才學點皮毛就敢開會館,褲衩都賠了。”</br> 我反鎖門,將她隔絕在過道,摘下左手的戒指,撫摸了它許久,我越發覺得林宗易在同我訣別,他已經沒想過能活著從邊境回來,所以冒險見我一面。</br> 我用絨布包住,放進抽屜底層。</br> 馮斯乾住在婚房,我索性也不回去,男人娶了老婆卻在外面養女人,又想兩頭太平,哪一頭不如意,他都會權衡輕重,我倒要看看,我如此不安分,他為了讓我安分,該怎么取舍。</br> 是取情,還是取利。</br> 起初我沒把握,如今馮斯乾的情意,我有幾分底氣。</br> 我在辦公室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才驅車返回瀾春灣,我進門時吳姐正好在玄關,她看見我,一臉慶幸,“韓小姐,您可算回家了。”</br> 我彎下腰換鞋,“馮斯乾打電話了嗎?”</br> 她小聲說,“我凌晨兩點打到熙云路,是傭人接聽,說先生和太太睡下了,不方便打擾。”</br> 我面色一沉,“然后呢?”</br> “先生沒聯絡過這邊。”她欲言又止,“倒是馮太太在。”</br> 我壓著火氣越過她,準備去嬰兒房看馮冬,當我路過客廳,我明白了吳姐那句馮太太在的意思。</br> 孟綺云在沙發的正中央端著一杯果汁,我出現后,她沒起身,對我視若無睹。</br> 我當即駐足,腔調不咸不淡,“原來是孟小姐光顧。”</br> 她這才抬頭,又露出招牌甜笑,“韓小姐,沒想到您一夜未歸。”</br> 我十分輕蔑睥睨她,“我有買賣啊,江城知名的醉王朝是我的產業,比不得孟小姐一事無成,蒼天也眷顧你。”</br> 她臉上浮現一絲落寞,“我羨慕韓小姐有自由做生意,我結婚了,斯乾不準我拋頭露面,我父親也說,家世正經的女人不能和亂七八糟的男人打交道。”</br> 我微瞇眼,沒出聲。</br> 她從包里取出紅本,“我和斯乾昨天下午領證了。”</br> 仿佛五雷轟頂,我整個人晃了晃,扶住墻才勉強站穩。</br> 馮斯乾竟然瞞著我不聲不響和她結婚了,距離訂婚才半個月,他連日子都沒拖。</br> 我煩躁得要命,恨不得馬上砸了瀾春灣,孟綺云察覺到我的陰沉,她小心翼翼,“韓小姐,你不舒服嗎?”</br> 她這張天生長得乖巧無害的面容,越是對男人管用,輪到女人,只會特別不順眼,“我沒邀請你坐。”</br> 她笑容發膩,“你也沒邀請我來做客,我不是照樣在這里嗎。”</br> 我幾乎要失控了,我拔高音量,“吳姐!”</br> 保姆匆匆走到我身后,“韓小姐。”</br> 我極為不滿責備她,“什么阿貓阿狗都往家里領嗎,我化妝臺上有一款限量版的粉鉆項鏈,是美國頂級設計師班尼贈送自己愛妻的禮物,馮斯乾花費八位數拍下,萬一弄丟了呢?”</br> 吳姐戰戰兢兢,“馮太太自己進來的,不是通過我。”</br> 我蹙眉,孟綺云在這時亮出房卡,“抱歉,未經你允許,我擅自刷卡了。是斯乾給我的,我幫他收拾常用的衣物,他從今天開始搬到熙云路。”</br> 這不單單是炫耀的問題了,明顯往死里打我臉。</br> 馮斯乾深諳我的脾氣,結婚已是踩我雷區了,他不會再主動火上澆油,如果孟綺云非要替他搬,他倒未必拒絕自己太太的賢惠。</br> 我笑了,“我當然配合新任的馮太太了。”</br> 我吩咐吳姐將主臥里馮斯乾的衣物全部搬下樓,堆在沙發上,我挑揀出他的內褲,有幾條是極其浮夸的三角款式,一看就知道出自女人的手筆,馮斯乾的性子,除非是濃情蜜意時縱容我胡鬧,否則他絕對不穿。</br> 我一件件折疊整齊,“馮斯乾的貼身內衣都是我親自買,他這人那方面的欲望大,一受刺激經常要洗,更換很勤的,馮太太可千萬養好身體,才能留得住熱情的男人。”</br> 孟綺云也分不清我說的是真是假,和她認知中的馮斯乾有出入,她冷眼旁觀這一幕。</br> “不過馮太太想留,也得有本事留,上一任馮太太是殷董事長和原配的女兒,她的下場不是很好。”我整理完,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有什么不懂,隨時請教我,我樂意扶持你,盡管你資質不佳,但先天優勢大,孟阿姨是男人堆里左右逢源的老前輩了,不然她哪能搭得上周老先生呢,你跟隨這樣的母親耳濡目染,背地里搞花招的手段不會太弱。”</br> 孟綺云盯著我,“韓小姐,從前我們公平競爭,斯乾沒娶你,同樣沒娶我,我怨不了你什么。可此時,我感覺你很無恥。”</br> “是啊。”我轉動著無名指的鉆戒,“到底是誰無恥呢。有一個好娘家撐腰,任意顛倒黑白。我戴上它,比你早。”</br> “那又如何呢。”孟綺云瞟了一眼鉆石,她云淡風輕,“男人送女人戒指,房子,豪車,甚至某一時刻你儂我儂的情意,這僅僅是過程,真正值得女人在意的是結果。一個男人可以給許許多多的女人動情的過程,而愿意給女人結果,男人一生又有幾次。”</br> 我攥緊拳頭。</br>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男人的天賦。我不如韓小姐辨別男人的經驗豐富,我都識破了,難道你識不破嗎?”</br> 我審視她好半晌,不由噗嗤笑,“你這副面孔,馮斯乾見識過嗎。”</br> 孟綺云說,“是韓小姐把我當成傻子了,我不啞不聾,更不任人宰割。”</br> 我走近,她沒有后退,“你猜,我下一步行動是什么。”</br> 她無辜搖頭,將衣物塞進手提箱,“我沒必要猜,我要回婚房了。”</br> 我沒攔她,孟綺云離開后,我望向角落的電視,屏幕上倒映出我慘白的臉。</br> 我閉上眼平復,像什么沒發生過,上樓給馮冬洗澡喂奶,不慌不忙化妝,我看著鏡子中自己濃艷逼人的妝容,又坐了好一會兒,直奔熙云路。</br> 【作者有話說】</br> 感謝白日做夢再次打賞沖榜火箭,太破費了。</br> 感謝書友85510、漫晨很安靜、書友75554打賞能量飲料。</br> 感謝華麗打賞催更符。</br> 感謝雪花盛開在風中打賞2萬1金幣,一顆肉丸子打賞1萬2金幣。</br> 感謝大家打賞鮮花和金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