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你下午跟我去宋秘書那兒一趟。”老板說。
    “不行，我手頭活兒沒完。”
    “先放著。”
    “我不去。你叫小李去吧。”這個郭海藻，絕對是犯病了，居然敢這么跟自己說話。算了，回來再收拾她，現(xiàn)在顧不上。
    陳寺福直沖宋秘書的辦公室，任接待員怎么攔都攔不住。
    辦公室里，宋思明在伏案工作，看他進(jìn)來，只抬了一下頭，就當(dāng)沒看見似的。“呃，宋大哥，我這都找你好多天了。也不知道您怎么沒消息了？”
    “不要大哥大哥的，聽著像黑社會。你叫我宋秘書就行了。”關(guān)系突然就被拉開。前幾次陳寺福叫他大哥，他都默認(rèn)的。
    “呃，宋……大哥，我真有急事。后天就是標(biāo)書的截止日期，您說個話，我好心里有底。”
    “這是公開招標(biāo)，我們不會參與的。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到時(shí)候行不行，還要憑實(shí)力。”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得，前一陣大把的票子，白砸了。陳寺福看著那張不陰不陽不冷不熱的臉，真想一拳打過去。
    “大哥，我真求你了。這幾年的好勢頭，我都沒趕上，再這么不死不活下去，肯定要給吞了。您就看在咱們老鄉(xiāng)的份上，幫兄弟我這一回吧!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陳寺福真想叩頭。
    宋秘書又抬頭看一眼，放下筆，突然說了一句：“開公司做生意，旁門左道一點(diǎn)不會肯定要吃虧。但你也不能拿那些個女孩子的尊嚴(yán)去換自己的利益。一個男人，要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把希望全寄托在邪門歪道上。你回去吧，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陳寺福出了門一琢磨，大約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得，回去也別收拾祖奶奶了，好好伺候著吧!我拴誰都不如拴她了。邪門了!這宋秘書怎么就看上她了？沒瞧出什么好來呀!前平后板的，整個一去了頭的周迅。什么審美眼神啊!”
    老板回到公司，換了一副嘴臉，用非常溫和的語氣跟海藻說：“小郭啊!明天下午還是要麻煩你陪我到宋秘書那里去一趟。你可千萬不要推辭啊!”海藻不做聲。
    “要不這樣，你替我把標(biāo)書送過去給宋秘書過目，我呢，就不過去了。希望你能在宋秘書那里為我，為我們大家，說幾句好話。如果事成了，我們是不會忘記你的。”
    海藻站起來，低頭想了一想說：“好。”
    老板幾乎是雀躍而去。
    海藻又靜靜坐下，心頭的想法被驗(yàn)證了。這是個非常糟糕的局面，海藻在思考如何脫身，她慢慢地收拾手頭的資料。
    晚上海藻關(guān)起房門，靠在門上對電腦前的小貝說：“小貝，我需要你的幫忙。”小貝笑著回頭，看見海藻凝重的面色，笑容就收起了：“怎么了，海藻？有什么事直說。”
    “我需要你支援我1ooo塊。要得急，馬上就要。我一有錢就還給你。”
    “海藻，出什么事了？你我之間為什么要用借和還？”
    “就是上次，我姐姐急用錢，你不愿意，我偷偷地問別人借了兩萬塊先給姐姐救急。不過，現(xiàn)在人家催著要，我拿不出來。”
    貝站起來，徑直走到衣櫥下，打開抽屜，在里面翻著查看，選來選去，選出兩張存單，塞到海藻手里：“一張是9ooo塊，剛存的，一張是1萬千塊，存的時(shí)間也不長，你明天去銀行取出來拿去還人家吧，密碼是你的生日。”
    海藻塞回那張9ooo塊的，說：“這個就夠了。”小貝又塞回去，說：“那天你跟我說姐姐要借錢的事情，我當(dāng)時(shí)沒同意，過后其實(shí)懊惱了很長時(shí)間。我自己沒有兄弟姐妹，體會不到你的心情。可如果你不開心，我即便存夠了錢買了大房子，又有什么意義呢？你叫我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支援姐姐，我承認(rèn)我做不到。但如果讓我拿出1/，我覺得可以。這是最好的方法，你不會太難過，我也能安心。多出的兩千，你留著吧，把自己戶頭上的錢湊個整數(shù)，也存一張。這是我留給你的種子。以后咱們可以展開競賽，看誰存得快!你這個小東西!工作也不好好做，做做停停，老是存不下錢來。其實(shí)，我覺得吧，老跳槽并不是一件好事，沒積累，也沒升職的機(jī)會。”
    貝看看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海藻，有點(diǎn)兒慌，忙說：“算了算了，其實(shí)工作就是為個開心，不開心，不做也罷，以后我養(yǎng)你。我要努力工作，你這個小女人愛怎么就怎么吧!”
    “小貝……”海藻將頭埋在小貝的懷里，眼淚簌簌落下。
    下午，海藻報(bào)著文件夾來到宋秘書的辦公室。
    “海藻!”宋秘書顯然非常高興。
    “宋秘書。”海藻一副匯報(bào)工作的樣子，“我們老總讓我把標(biāo)書給您送來，請您幫著看一下有什么問題沒有。”
    “坐!坐!”
    “我還有事，不坐了。哦!對了，宋秘書，非常感謝您在我困難的時(shí)候給予我的幫助，這是兩萬塊錢，我已經(jīng)攢夠了。還有，這部手機(jī)，當(dāng)時(shí)您說試用產(chǎn)品，兩個月以后要還，正好我男朋友送我一部，這部也沒用了，還給您。里面的信息反饋書，我填好了，手機(jī)非常不錯。呵呵。”
    宋秘書明顯感到兩人之間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墻。海藻每當(dāng)結(jié)束一個動作，都將兩手防衛(wèi)式地抱在胸前，表現(xiàn)出一副敬而遠(yuǎn)之的架勢。宋秘書的心又開始揪起地疼了。他知道，這是海藻在用她的方式委婉地跟自己道別。
    宋秘書的心，竟像被撕開一條大口子似的開始滴滴答答流血。這個道別來得這樣突然，突然到他的美好尚未開始就結(jié)束了。而他，什么也不能說，不能做，只能假裝什么都沒生過一樣依舊和海藻業(yè)務(wù)往來。心尖尖很痛。這種痛叫“被拒絕”。
    宋秘書什么都沒表露，依舊保持與過去一樣的笑容說：“那好，東西你都放這吧!我不送你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再見。”
    海藻轉(zhuǎn)身飄然而去。
    宋秘書呆坐在椅子上至少o分鐘沒動靜，然后開始掛電話：“陳寺福，你馬上到我這里來一趟。”聲音里有不容別人思考的強(qiáng)硬。
    陳寺福聞訊興高采烈地往宋秘書辦公室里奔，看樣子，這小妖精還真管用!骨子里的悶騷，馬到成功啊!第一次被宋秘書這么直呼其名地招呼，關(guān)系明顯進(jìn)了一步。以前都一直叫自己“小陳”的。
    “宋大哥!您找我？”
    “你跟海藻說了什么？”宋秘書的聲音里明顯壓抑著怒氣。
    “我？”陳寺福被陡轉(zhuǎn)的風(fēng)向一時(shí)吹暈，“我沒說什么，我只說，要她對您更關(guān)心點(diǎn)。”
    “你!你!”宋思明的手指著陳寺福，眼珠都要彈出來了，想的怒氣在胸腔里轉(zhuǎn)了幾圈，最終壓抑下去，將拳頭重重砸到桌面上。“你怎么這么熱心呢？!希望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替別人操心。標(biāo)書你拿回去，我沒時(shí)間看。但我不看也知道，以你們公司的規(guī)模，是根本吃不下那塊地的。無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跟中房、綠城、錦江置地相比。你要愿意去做這個陪襯，我也不反對。但話我要先說在頭里。”
    “哎!哎!宋秘書!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要整塊呀!我就是想吃那個邊角料!就是那個那個……”老板的手隔空指著自己的標(biāo)書。宋秘書已經(jīng)把標(biāo)書直接塞回給他。
    “我還有事，這就要出去，不送。”然后拿起衣包架上的公文包出門去了。
    “哎呀!我的海藻啊!你到底跟我的財(cái)神爺說了什么嘛!你倒是說話啊!”
    海藻一臉無辜：“我什么都沒說呀!你不是讓我去送標(biāo)書嗎？我就送了呀!”
    “你什么都沒說？你沒說他怎么會那樣!啊？他怎么會那樣!”
    “哪樣？我真的一句話都沒說。”
    “你一句話都不說，我要你去溝通什么感情？!我送你去，不就是叫你去說話的嘛!”
    海藻懶得裝下去了，臉色一沉道：“陳老板，你一個月就付我68o塊，我自然只干68o塊的活兒。你招聘的時(shí)候明明白白寫的是‘文案’。文案包括溝通感情嗎？文案包括暗渡陳倉嗎？我除了文案，還打雜當(dāng)信使陪吃飯陪唱歌陪跳舞，就差陪人睡覺了。總不至于，你出那點(diǎn)錢，就想讓我賣身給公司吧？現(xiàn)在人力市場再賤，也找不到一個如意算盤打成你這樣的!我掛價(jià)出售的是我十幾年的知識!不是我這個人!你要是再有過分要求，我就不干了!”海藻的臉都?xì)饧t了。
    陳老板第一次看見一向柔順的海藻也會飆。海藻屬于彈簧式員工，無論多大的承載量，都會有彈性地向后縮縮。看樣子，今天到底了。還是退一步的好，她若真走了，基本上從此跟宋秘書就結(jié)下梁子了。
    “海藻，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解了。我看，我們今天都不要再說了，改天聊，改天咱們好好聊聊。”老板匆匆走人。
    進(jìn)辦公室，陳寺福就想：“她什么意思？她一直說68o塊，是不是嫌錢少啊!加薪!馬上加!小蹄子不添點(diǎn)夜草，還不肯跑嘞!”
    海藻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這里是呆不下去了，跟老板都崩了。得，晚上回家還得買份晚報(bào)，看看人才市場有什么招聘沒有。不是我不想做，但每次懷有良好的愿望卻都做不久。哪怕自己賭咒誓，剛下決心要在這里扎根一輩子，卻立刻就淪落到要卷鋪蓋的境地，這就是現(xiàn)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