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呆愣住,一時說不出話來。</br> 江南啊……</br> 她上一次去江南還是年幼,父母帶著她回家。</br> 她記得江南的小橋流水,也記得江南的烏衣小鎮……</br> 每年過生辰,她都會許愿可以回一次江南。</br> 只是她年紀小,沒個大人帶著,不能出遠門,也不敢進宮麻煩貴人們,便一直都沒有再回去過。</br> 蘇梨微微抬頭,對上易景的目光,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br> “多謝景哥哥記掛著我,等那時候再說吧,景哥哥不一定會有時間呢。”</br> 現在他肯定沒有想到,爵位下來之后會發生什么。</br> 易景點點頭:“也好,還是你想得周全,年底肯定會很忙碌,不過,我想了想,大概率是會有時間的。”</br> 二人正說著話,對面傳來季大人喚他的聲音。</br> 易景連忙道:“梨梨,季大人過來了,我得走了,后面有空我再尋你。”</br> 蘇梨點點頭:“好的景哥哥。”</br> 易景護著蘇梨從松石上下來,確認她安全過后,才三兩步快步走向季大人。</br> 亭子里,趙硯臣和綰寧拱手道別。</br> 亭子外不遠處,季大人向著綰寧看過去,目光里帶著審視和探究。</br> 綰寧面不改色,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br> 季大人收回目光,看向迎面走來的趙硯臣,開口問道:</br> “這位是……”</br> 趙硯臣:“戶部尚書蘇家的大小姐。”</br> 季大人略微想了想,才想起來趙硯臣口中的蘇大小姐是誰。</br> “原來是她。”</br> 這幾日鬧得沸沸揚揚的蘇家事。</br> “趙大人認識蘇大小姐?”</br> 趙硯臣搖頭:“不認識,不過蘇大小姐說,她從小被人判命不好,知道本官懂些命理之事,請本官替她看看。</br> 剛剛我們恰巧聊到這個事,有些技癢,也就答應了。”</br> 季大人點點頭:“哦,原來如此,那趙大人看得如何?”</br> 趙硯臣呵呵笑了兩聲,擺擺手:</br> “天機不可泄露,再說這是蘇大小姐的私事,我說出來,卻是不好,還望季大人見諒。”</br> 季大人連忙應道:“是是,是季某唐突了,萬分抱歉。”</br> 趙硯臣:“誒,季大人言重了。”</br> 三人一同往前走去。</br> 回身的時候,季大人往綰寧看了一眼,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br> “季大人,請。”</br> 季大人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隨著趙硯臣往前走去。</br> 一旁的易景卻是悄悄的回過頭,看向蘇梨,眨了眨眼,手放在背后對她招了招。</br> 從前不敢想的事情,現在,好像可以想一想了……</br> 一個熟悉的小動作看得蘇梨臉一紅,往四下看了一眼,發現沒人看她才松了口氣。</br> 眼見得一行人走遠,蘇梨按了按額頭。</br> 算了算了,不想了,現在好就很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br> 蘇梨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理了理額發,這才往綰寧走去。</br> “寧姐姐。”</br> “嗯。”</br> 綰寧看向她,看她神色愉悅,笑道:“看起來聊得還挺愉快。”</br> 蘇梨別開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和景哥哥從小一起長大的。”</br> 綰寧起身,過來拉住她的手:“無論如何,姐姐永遠陪著你,姐姐永遠給你撐腰。”</br> 蘇梨抬頭,對上綰寧的目光:“寧姐姐……”</br> 綰寧看她一副感動得快要哭了的模樣,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鼻頭:“小哭包。”</br> 蘇梨大眼睛眨巴眨巴,忍住淚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我……我才沒有。”</br> 綰寧咯咯咯笑出聲:“好好好,沒有。</br> 走吧,咱們該回去了。”</br> 蘇梨抬頭看向天邊,已經申時了,快到傍晚了。</br> 點頭應道:“嗯,好,寧姐姐,我們回去。”</br> 二人說著話,向庵外走去。</br> 馬車離開慧慈庵,行走在山道上,蘇梨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頭的夕陽。</br> 綰寧沒有打擾她,想著六月初六,忠義侯府的詩會,可以帶著蘇梨去散散心。</br> 小丫頭應該多出門認識一些新朋友才好。</br> 蘇梨回過頭來:“忠義侯府的詩會?”</br> 綰寧:“是呢,阿梨想不想去。”</br> 蘇梨:“寧姐姐去我當然要去,要和寧姐姐一起。”</br> 綰寧笑:“還是個小尾巴。”</br> 蘇梨乖巧點頭:“嗯啦嗯啦,是寧姐姐的小尾巴。”</br> 綰寧揉了揉她的額發:</br> “明日我便回去了。”</br> 蘇梨眼神一下黯淡下來,小嘴微微撅著:</br> “啊,明日嗎?好快啊。”</br> 蘇梨說著整個人傾身往前,趴在綰寧的腿上。</br> 戀戀不舍的模樣:</br> “寧姐姐,我真舍不得你走。”</br> 綰寧一手捧著她的額頭,一手撫著她腦后的發,一下一下的順著:</br> “就在京城呢,想見隨時都可以的。”</br> 蘇梨窩在綰寧的腿上,悶悶的開口:</br> “真想和寧姐姐一直在一起。”</br> “傻姑娘。”</br> 馬車行走在夕陽里,林中有清風吹來,傍晚的舒適天氣,讓人流連忘返。</br> 綰寧想到了君逸。</br> 昨夜他說:以后的月圓夜,我都陪你一起過。</br> 承諾說出口何其容易,真的做到哪里是一朝一夕。</br> 男子的承諾,似乎總是特別容易說出口。</br> 從前,君策對她說了許多許多,從一開始的羞澀心動,到后來的深信不疑。</br> 現在想想,好像一樣也沒有實現過。</br> 不知道是不是承諾的話都太美好太動聽,明明知道只是一張幻想中的大餅,但是如今聽君逸說起來,她心里依舊劃過異樣。</br> 綰寧微微搖頭,嘴里浮起一抹苦笑。</br> “寧姐姐,你在想什么?”</br> 綰寧:“沒什么,一些已經過去的往事。”</br> 蘇梨抬眸,很快又垂下來,趴在綰寧膝蓋上的手動了動:</br> “母親說,過去的事情就是不要去想了,徒增煩憂。”</br> “是。”</br> “誒,寧姐姐,忠義侯府的詩會,逸王殿下會去嗎?”</br> 綰寧愣住:“逸王殿下啊……,應該吧。”</br> 蘇梨:“逸王殿下好可憐啊,年紀輕輕就失去了行走能力,若是我,怕是要哭成淚人。</br> 從驍勇善戰的將軍,一夕之間變成了那個樣子,一定很絕望的吧……”</br> 綰寧想到前世,發生這件事之后,聽說逸王府草木皆兵。</br>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傳出逸王暴劣的傳聞。</br> 那時候的他,是真的很絕望吧。</br> 本來就不被皇帝所喜,還被最信任的人背叛。</br> 失去了雙腿,失去了未來,也失去了希望。</br> 失去了一切可能性。</br> 原來那一世,他的處境,那么糟糕啊……</br> 綰寧腦中想到君逸的臉,投過來的目光認真而專注。</br> 和前世的殘暴冷絕天壤之別。</br> 真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