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窗外有一陣風吹過。</br> 綰寧抬頭就看到君逸站在窗口,隱在燈后的陰影里,從其他角度看不到。</br> 綰寧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一眼。</br> 丫鬟們都下去了,半夏杜若在門口守著,院子里也沒有人。</br> 這才松了口氣,看向君逸,低聲道:</br> “你怎么來了?</br> 怎么這個時候過來?</br> 被人發現可不得了。”</br> 君逸一身夜行衣,很明顯就是偷偷摸摸的入了府。</br> 他現在這幅健康的樣子出來,如果被人看見,后果嚴重。</br> 君逸看著綰寧,嘴唇緊抿著,沒有說話。</br> 眼神里情緒復雜。</br> 綰寧起身,關了對著院子的一扇窗。</br> 回過身來,對上君逸的眼,綰寧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虛。</br>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br> 她知道君逸為何而來。</br> 皇帝要納她為妃,她確實之前答應君逸了。男子,應該都介意這種事吧。</br> 雖然隔開那么遠,但是只一個眼神,綰寧就能感覺得到君逸的怒氣。</br> “我……”</br> 君逸走過來,在綰寧面前三步遠停下。</br> 綰寧不敢看他。</br> 就在她以為他要質問她事情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或者責怪她為什么會不小心落入別人圈套的時候。</br> 她耳邊落入了一道認真又篤定的聲音:</br> “你別怕。”</br> 綰寧抬頭,對上君逸直白的眼神,神情愣怔。</br> “綰綰,別怕。”</br> 他不知道一切是她設的局。</br> 他以為她被陷害了。</br> 剛剛的怒氣,不是對她的,是對那些人的。</br> 君逸:“你不想入宮的,對不對?”</br> 綰寧點點頭:“對。”</br> 君逸臉上露出笑容,像一個孩子一樣純真,里面盛著少年意氣,是一種勝利者的滿足。</br> 他就說嘛,她都說了要嫁給他了,肯定不是她自己愿意的。</br> “那我不會讓你入宮。”</br> “嗯。”</br> 綰寧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只干巴巴的應了一聲。</br> 君逸:“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女人。”</br> “嗯。”</br> “你相信我。”</br> “嗯,”</br> 她喉嚨干澀,說不出別的。</br> 君逸的眼睛直白熱切,她只覺得她整個人都要被灼傷了。</br> 原來,被人愛護,是這樣的感覺嗎?</br> 綰寧一顆心跳得飛快,她低下頭,不讓君逸看到她眼底的情緒。</br> 原以為,重活一世,對感情看開了。</br> 但是,他那么真誠,她無法忽略。</br> 這樣的關懷保護和喜歡,是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的。</br> 綰寧眼睜睜的看著這些感受像罌粟一樣,吸引著自己沉淪。</br> 君逸:“接到圣旨的時候,是不是很害怕。”</br> 綰寧:“有一點。”</br> 君逸聲音放低:“對不起。”</br> “沒……沒,你沒有對不起我。”</br> 綰寧眼神有些閃躲。</br> 腦中想著怎么告訴君逸,這件事其實是自己的手筆。</br> 她其實知道她們會做這件事情,而且她是自愿走入了她們的圈套。</br> “其實……”</br> 綰寧一句話還沒說完,君逸上前一步,輕輕拉起她的手:</br> “接下來,你好好呆著就好,什么都不必操心,一切我都會解決。”</br> 綰寧看著眼前的大手,握住自己的小手,感受著手被包裹的溫暖,耳間悄然一陣發燙。</br> 她掙扎的抽回自己的手,低下頭:</br> “其實,我自己可以解決的。”</br> 君逸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聽著綰寧的話,心中有些受傷。</br> 她一個弱女子要怎么解決?</br> 難道真的像那些人說的那樣,不愿意便去跳河嗎?</br> 不行,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br> “你答應了要嫁給我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br> 君逸的聲音很輕,有些控訴的意味,受傷的感覺,聽著就讓人感覺到難過。</br> 綰寧知道他誤會了,下意識的開口解釋:</br>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可是你不讓我幫忙。”</br> 綰寧也不知道怎么解釋,這種事情多說無益,太多人知道并不好。</br> 兩人相顧無言。</br> 綰寧看了一眼這樣的君逸,心虛地低下了頭。</br> 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君逸直直的看著她,仿佛要將她看出一朵花來。</br> 天知道他聽到這個消息都要瘋了。</br>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降臨,急匆匆的就要來見她一面。</br> 等見到人,原先準備好的一堆的話,全部都忘在了腦后。</br> 綰寧不敢抬頭,不敢去看君逸受傷的眼神,她好像做不到無動于衷。</br> “你……,你等我一日。</br> 一日之后,就會有結果了。</br> 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有對策的。</br> 若事情有變,我會……,我會來找你幫忙。”</br> 說完,綰寧頓了頓,聽著君逸不說話,她才抬頭,看向他:</br> “真的,只要一日。”</br> 君逸:“好。”</br> 晚寧低頭“嗯”了一聲。</br> “你這樣出來很危險。”</br> 言外之意,是讓他可以走了。</br> 綰寧突然發現,跟君逸在一起,為什么會如此不自在?有一種想逃的沖動?</br> “你……,你還有別的什么事嗎?”</br> 君逸看著她,一字一頓道:</br> “有點想你。”</br> 說完之后,立馬又快速地補了一句:</br> “是你問的,如果你不問我還不敢說。</br> 你還可以再問一句,我就會告訴你:我想你非常非常的想你。”</br> 君逸一本正經的說著情話。</br> 綰寧腦子里有些嗡嗡作響。</br> 她見過各種各樣的君逸,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br> 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不說話又覺得怪怪的,干干的“哦”了一聲。</br> 她還是低著頭,不敢抬頭看。</br> 君逸看她不說話,語氣有些委委屈屈:</br> “那,你想不想我?”</br> 綰寧一張臉,突然漲得通紅,她背對著燭光,不讓君逸看見。</br> 她實在沒有想到,有一天能糗到恨不能挖個地洞鉆進去。</br> 但是心里卻又有一絲絲小小的歡喜,這更讓她感覺到羞赧。</br> 耳邊傳來一聲愉悅的笑聲。</br>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br> 不等綰寧回話,突然君逸走近半步,和綰寧挨近一些,頭微微往下壓,在她耳邊低聲,一字一句道:</br> “我想你!”</br> 綰寧臉上轟的一下像被炸開,耳邊嗡嗡作響,感覺有些呼吸不過來,猛的往后退了兩步。</br> 對面的君逸卻是愉悅的笑出了聲,留下一句:明日我再來看你,然后翻身從窗口飛了出去。</br> 過了許久,一陣清風從窗外拂進來。</br> 一側窗欞打得啪啪作響,綰寧這才清醒過來。</br> 抬手摸了摸臉頰,一陣滾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