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扶起蘇雨瀾，蘇雨瀾已經淚流滿面，毫無形象，哪里有半點往日風光的千金嫡大小姐的模樣。</br> 吳氏心痛到不能自已。</br> “瀾兒，你先起來。</br> 你聽母親說，眼下你不必再糾結名分了，主要是抓住恒王的心，只要恒王一心在你身上，一切就都還有希望。”</br> 女子嫁入夫家，日子過得好不好，取決于三點。</br> 一是娘家強硬，娘家權勢大，能說得上話，夫家無論說什么，做什么，多少會顧及。</br> 因為她得罪了皇后，蘇長榮肯定能避則避。別說成為蘇雨瀾的后盾，怕是跟蘇綰寧一樣，會對蘇雨瀾棄之如履，最好別跟他有任何瓜葛，免得受牽連。</br> 所以，這一點，蘇雨瀾是沒有的。</br> 哪怕成為了恒王正妃，沒有一個強大的娘家支持也是形同虛設。</br> 第二點，是自身本身有能力，能協調好各方關系，還能為夫家帶來利益，就如吳氏。</br> 吳氏當初嫁入蘇家的時候，吳家家境連蘇家的一半都比不上，但是吳氏愣是用自己的聰明智慧，平衡好了蘇府的一家人。</br> 而且還能時不時為蘇長榮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br> 把蘇府打理的井井有條，還生下了一兒一女。</br> 庶子庶女，她也沒有迫害，而是用不屑打壓法在精神上控制，蘇府的庶子庶女，都規規矩矩，半點不敢造次。</br> 吳氏是聰明的，一切按照規矩辦事，面上挑不出一點錯來。</br> 所以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蘇長榮無論如何都會給她該有的臉面。</br> 早前，也有貌美小妾，仗著幾日寵愛企圖挑釁吳氏的權威，蘇長榮二話不說就把對方賣了。</br> 美人時時有，但是穩定大后方的工具顯然更有用。在蘇長榮的賬本里，每一筆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br> 這一回若不是牽扯到宮中皇帝，而吳氏又心甘情愿的為蘇雨瀾頂了包，吳氏這個蘇夫人一定是穩穩的。</br> 但是很明顯，蘇雨瀾沒有這樣的能力。</br> 以上兩點都沒有，蘇雨瀾唯一的機會便在第三點：丈夫的寵愛。</br> 女子嫁人，若沒有靠譜的娘家，自身能力也不足，若有丈夫的寵愛也能逆風翻盤。</br> 這是蘇雨瀾唯一的機會。</br> 吳氏把蘇雨瀾的現狀看得明明白白，也把她唯一的出路分析得透徹。</br> 但是蘇雨瀾一句都聽不進去，還執著于侍妾和側妃的身份區別。</br> 她感覺所有的希望都沒有了，仿佛在一瞬間跌落地獄，陷入黑暗。</br> 她依舊哭著求吳氏，讓吳氏去求綰寧，去求宋老夫人。</br> 她有預感，只要她們二人出面，恒王一定會保住她這個側妃之位。</br> 可是吳氏接下來說的話，把她的希望徹底粉碎。</br> “瀾兒，你冷靜一點，清醒一點。</br>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什么陛下賜婚，你依然從側妃成了侍妾？婚期也縮短到了一個月？</br> 母親不妨告訴你，這個決定是皇后娘娘親自去問的陛下，陛下同意了，你道是為何？</br> 母親如今便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是因為上一回你陷害綰寧的時候，說她是禍國妖女，說京城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拜她所賜，說就是因為有她在，所以有天罰。</br> 你想利用輿論，置蘇綰寧于死地。</br> 但是你忘記了，天罰的另一邊是陛下，你把天罰的事情拎出來，無異于也在告訴世人，說陛下昏庸，為了一個女子，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顧，因為當初欽天監所言的天罰之事，就是因為陛下執意要讓蘇綰寧入宮。</br> 你想害蘇綰寧，也把陛下拉下了水。</br> 你壞了陛下的事，陛下卻不能明著說，若不然的話，別說恒王府的側妃，你怕是命都沒有了，現在從侍妾入府，純粹是為了不想多生事，又想出氣的結果。</br> 所以我才從夫人成了姨娘，你才從嫡女成了庶小姐。</br> 這一切，說到底都是你咎由自取，自食惡果，現在就必須要承擔責任。</br> 因為蘇綰寧是皇后娘娘送到皇帝跟前的，這件事情一出來，皇后娘娘首當其沖被罰，陛下讓蘇貴妃協理六宮，這是奪了皇后娘娘的權，你說皇后娘娘恨不恨我們？”</br> 吳氏絲毫不留情面，把所有的事情拆了個明白，她要蘇雨瀾聽清楚，這一切，不是表面表現出來這一點那么簡單。</br> 也希望此事給她警醒，讓她成長。</br> “所以現在，無論你是侍妾，側妃還是正妃，都是一樣的。</br> 哪怕出嫁這件事情給足了你面子，但是以后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而且更不好過。</br> 還不如現在讓皇后娘娘把這口氣出了。你伏小做低，抓住恒王的心，或許還能獲得一線生機。</br> 瀾兒，哭沒有用，求人更沒有用。母親要你看明白，你的現狀是什么，而不是一味的哭哭啼啼。</br> 當初你既然做了那樣的事情，就該想到事情敗露，會有這樣的后果，人要為自己做過的所有事情負責，誰都不能例外。”</br> 蘇雨瀾聽著吳氏的話，神情怔怔，不住地搖頭，眼淚不停歇，滿臉的懊悔和不甘，還有屈辱，但是，又對這一切無能為力。</br> 吳氏這番話，讓她明白了事情的始末。</br> 這一切確實是她咎由自取，但是她不甘心。</br> 她做了這么多，好處都讓蘇綰寧得了，而她自己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如何能甘心呢。</br> 恨啊……</br> 蘇雨瀾五指握成拳，狠狠的捶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手背指節出血渾然不覺。</br> 然后失聲痛哭起來，哭聲里，滿是懊惱和不甘。</br> 吳氏在她對面坐下，就這么陪著，也不說話，看著她哭。</br> 若是這一回能讓蘇雨瀾記得疼，能讓她吸取教訓，能讓她從此脫胎換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br> 蘇雨瀾哭了很久，才把心中的郁悶發泄完，隨著哭聲漸小，她抬起頭來，看向吳氏，一雙眼又紅又腫，毫無形象，好不可憐。</br> “母親，女兒出嫁的時候，能不能請國公府老夫人來送送，也算有底氣一些。”</br> 蘇雨瀾語氣祈求。</br> 吳氏哪里會不懂她的意思，同是妾室，若她能得國公府老夫人送嫁，自然比其他人位高一等。</br> 吳氏拿出帕子，替蘇雨瀾擦了擦淚。</br> “瀾兒，你還是不懂，現在不是爭身份的時候，更不是爭體面的時候，現在最主要的，就是皇后的心意。</br> 讓皇后娘娘把這一口氣出了，然后，再好好抓住恒王殿下的心。</br>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做的越多，錯的越多。”</br> 吳氏的苦口婆心，刺痛了蘇雨瀾的心，她何嘗不知道這樣的道理，只是心中還懷揣著一份希冀，這份希冀被吳氏毫不留情的戳穿，一時悲從中來，淚水止都止不住。</br> “母親，女兒明白了。”</br> 吳氏看她這會如此乖巧，心痛更甚。</br> 忍不住安慰了幾句。</br> “只要恒王殿下心里有你，只要抓住了恒王殿下的心，哪怕是皇后也不能奈你何。</br> 只要恒王殿下護著你，誰都不能傷你。想要的位份地位，她人的尊敬，什么都會有。”</br> 蘇雨瀾抬起頭，眼中升起一絲光彩，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詢問她：</br> “母親，我該怎么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