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30號那天，海棠和葉子是一起進的學校。在大學校園里生活了一段時間，回到高中覺得原來認為已經很寬闊的校園像是一眼就能從這頭看到那頭；看井然有序穿著校服的學弟學妹們，不由得生出一種曾有過的緊迫感。不過才個把月沒來，看那些其實毫無變化的花草樹木、房屋擺設卻已經感到不再熟悉。
這天已經是運動會的第二天，學生們的椅子已經于前一天在操場周圍擺好，所以在囫圇地上了個早自習之后，此時的他們正三五成群地慢慢往操場走去。海棠和葉子也慢慢往操場走，一邊走一邊不斷環顧著四周，像是在仔細回味三年來在這里一點一滴，很快就到了操場大門。
四個人如約在這里碰了面。
他們互相打了招呼。因為關心著葉子的情況，相比正牽著自己左手的女孩，海棠更多地注意著另外兩個人。葉子委屈地噘著嘴，而魏子童卻還像之前見到時那樣，不多話，兩只眼睛就是含情脈脈地看著葉子。海棠看見他們湊近說了些什么，轉眼間葉子的眼睛里就掛了淚，魏子童微蹙著眉，拿出紙巾來幫她擦，另外一只手還是緊緊地拉著葉子的手。等葉子回過神來，注意到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經過都會多看他們一眼，才意識到這是在有“戀愛禁止令”的高中校園里，于是她要把手抽出來，卻被魏子童攥得更緊了。
“沒事。”
海棠看著葉子聞聲后便又大大方方地牽著他的手，心里覺得怪，怎么也想象不出來魏子童會像葉子說的那樣不搭理她。明明眼前的場景那么美好，就像海棠決定開始衷心祝福他們時的那一刻一樣。
廣播已經開始為當天的賽事預熱了，他們分開，許夢帶海棠去看操場外面臨時掛上的小黑板，上面貼著前一天各項比賽的成績單。
這次比賽許夢報了跳高、跳遠和接力，跳高、跳遠都已經在第一個比賽日完成了，因為有兩個練跳高、跳遠專項的特長生，所以許夢在每一個項目上都拿了第三名。即便許夢已經隨著比賽結果公布就把好消息分享給了海棠，現在還是像揭示驚喜一樣讓海棠去那些紛亂的成績單上找她的名字。海棠也陪著她玩，沒有直接去點那張她上眼就看到了的“高三年級女子跳高比賽結果”，而是一排一排地找下來，等找到這一張上，指著許夢的名字帶著“哇”地一聲輕輕跳起來，轉頭去看許夢正在一邊笑嘻嘻地輕輕鼓著掌；隨后再找下去，找到跳遠那一張，又故作驚訝地轉頭去看許夢表示贊揚。
“這么厲害呀。”
“嗯！”許夢很受用，也毫不掩飾滿臉的笑意，攬著海棠的腰往場地里走，“一會跑接力，我們班肯定是第一。”
操場周圍擺放好的椅子和看臺上已經坐了大部分學生。許夢帶著海棠從后面走，走到她們班的位置停下，拉出最后排的一把椅子讓海棠坐。
“我的椅子，你先坐。”
海棠忙環顧一下四周，帶著些許疑問和拒絕的眼神看向許夢。
許夢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沒事，等班主任來你就該陪我去檢錄了。”
海棠還是坐下了，面對著椅背，雙手撐在椅子上，兩腿偏在一側。許夢蹲在她面前，兩只手搭著椅背的邊緣，笑瞇瞇地看著海棠，用她的腦門一點點地去碰海棠鴨舌帽長長的帽檐。
“嘿！干嘛呢？”
是謝思雨，他一邊把鞋袋掛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湊近許夢和海棠小聲開著她們的玩笑，“光天化日的，注意影響啊！”
海棠立刻就覺得臉頰熱了起來，她只希望在帽檐的陰影下自己的臉紅得別太明顯。許夢沒來得及站起來，抬手就在謝思雨的后腰上給了他一巴掌。
謝思雨撇著嘴嘻嘻地笑，指著自己的椅子問許夢為什么不坐。許夢一邊做著嫌棄的樣子說嫌臟，一邊起身就坐了上去。
“你哪去？”
“練練交接棒。你們不練？”
“哦，對。”許夢像是忽然想起了了不得的東西，剛坐下就又“嗖”地站起來，回頭向隊列前面張望。
“你看看，談戀愛還是耽誤……”
“閉上你的嘴！”還沒等謝思雨話音落，許夢回過頭來向他做了個惡狠狠的表情，說：“張樂、王曼婷她們都還在那兒坐著呢。”以表示并非只有她一個人沒在準備。
“走，海棠，跟我去見證我們的奪冠之路！”說著許夢從兜里掏出寫著“高三二班”的號牌和別針。海棠笑著答應，從她手里接過號牌幫她別好。
于是海棠就跟在四個男孩四個女孩旁邊，到操場外面的甬道上做簡單的熱身、練習交接棒，再到教學樓前的小廣場上排隊檢錄，再到場地里準備開始比賽。
作為一個從小與體育運動絕緣的孩子來說，除了各班不斷送上主席臺、播音員不斷讀著的加油稿，海棠幾乎是第一次了解運動會上的其他事情。比如在練交接棒的時候，他們按照棒次排好，一、三棒的靠右站，左手持棒，二、四棒的靠左站，右手持棒，他們演練接棒的時候要如何把手掌翻過去向身后張開，交棒時要如何稍微用力地下壓手腕以防掉棒。期間，海棠還看到跑二棒的王曼婷和跑一棒的許夢交流：“夢兒啊，你記得握棒的時候再往下握一點。”許夢心領神會，立刻點頭回說OK。這個時候兩個人之間是毫無隔閡的，作為隊友目標一致，她們之間的全部就是保證交接棒連貫地進行——然后穩穩地拿下這場比賽。
海棠看許夢認真、投入、略顯緊張且興奮的樣子覺得有趣，雖然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也好像跟隨著她得到了腎上腺素的激烈刺激。她看得出來許夢很享受這一切，沉著、鎮定，做著她擅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