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科長的眼睛直接高了報紙一線,死死鎖住大門口,眼神如刀似箭,恨不得一眼,將堵了半邊視線的該死的假清潔工王調(diào)研給刺穿;
    他對面的劉主任的嘴巴,也終于噙住了杯沿,一個茶蓋兒,將臉遮得嚴實,只從指縫里,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緊緊鎖死走廊;
    而孫副科的玻璃,也擦得越發(fā)專注和認真了,不知道的,準得以為這位是清潔系畢業(yè)的,擦玻璃都擦得這么有突破性,瞧瞧人家,擦拭幾下,還沖玻璃哈口氣,繼續(xù)抹拭,這認真勁兒若肯用在工作上,這位決計不會都三十五了,還在混著副科。
    反觀那位王調(diào)研,這地越掃越?jīng)]譜兒了,不樁拉著掃帚,挪動著簸箕,眨眼間,竟占領了前邊相鄰的綜合一科辦公室門口。
    瞬間,綜合一科辦公室內(nèi)發(fā)出的嘆息聲,便是在這邊,也能清晰聽見,顯然,王調(diào)研堵了大門,惹得天怒人怨了。
    踏,踏,踏,
    如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終于,就在該死的王調(diào)研低著身子,復奪此間辦公室大門時,衛(wèi)主任那優(yōu)美的身姿從他身側(cè)抹了過去。
    不知多少雙眼睛,同時在這一刻,捕捉到了焦點。
    精短的碎發(fā),如星如雨;燦若皎月的鵝蛋臉,白皙光滑,好似新剝雞子;眉如柳葉,挺鼻豐隆,再配上櫻桃小口,五官精致得找不到任何瑕疵。
    寬大雪白的襯衣,怎么看怎么像是男裝,穿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該算是邋遢不合體,偏偏衛(wèi)美人窈窕的身子,披上它,卻是胸挺腰細。更襯得陽如脂,尤其是前短后長的衣擺,簡直有點巧奪天工的意思。長長的后襟,敲遮住豐隆的半個臀瓣。這似遮似露,似乎隨時都在向人傳達著此間的豐挺滑膩。
    墨色的直筒長褲,上款下窄,長有七分,裹得大腿圓潤如柱,露出小腿晶瑩如玉,腳踩一雙紫色高跟涼鞋。形式的捆綁式系帶,系出了別樣魅惑,而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踩上這高跟。更顯長身玉立,端嚴妝麗。
    衛(wèi)美人捧著一摞文件,昂首挺胸,目視前方,蹬蹬踩著步子。四周寂寂,長廊幾如深宮,紅色的墻,黛色的地板,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映襯這如蘭玉人的背景,深宮寂寂,神女無聲。
    卻說,衛(wèi)美人動人的身影消逝在視野許久,此間依然無聲,還是王調(diào)研失神,掃帚倒在了地上,這輕微聲響,卻如水缸投入巨石,霎那間,打破了最廣泛的寧靜。
    不知道多少辦公室,瞬間騷然,接著密如急雨的踢踏聲傳來,樓梯道,一時間人滿為患。
    王科長,孫副科,王調(diào)研,劉主任,也同時搶出門來,偶爾相視一眼,俱會心一笑。
    顯然,像今日之舉動,在這組部五樓,已屬尋常事爾。
    細說來,組部這幫人,在追看衛(wèi)美人這件事兒上,倒算的至誠君子了,色而不淫！
    每日等她,就像等春風拂面,旭日東升,只為守候這最美的風景,爾后,心寂寂,神安靈,不曾有半點淫邪,褻瀆。
    而守候衛(wèi)美人,在組部五樓,幾乎快成了一種儀式,一種信仰。
    咿呀一聲,衛(wèi)美人推開了辦公室大門,重重將一堆文件,丟在了辦公桌上,一旋身子,豐臀就落在了椅子上,仰著修長的天鵝脖,靠著椅背,輕輕嘆了口氣。筆趣閣
    “姐,又被仰慕了吧,您這兒嘆什么氣啊,我是羨慕還來不及,沒聽外面?zhèn)?您現(xiàn)在可是被奉為組部女神,便連省委的幾位大秘都偷摸打聽您呢,他們要是知道您嘆氣,恐怕會心疼死呢。”
    說話的正是衛(wèi)美人從蕭山帶來的秘書曉芳,這曉芳雖在別的科室工作,可只要一下班,就一準兒溜過來,這不,方才衛(wèi)美人去六樓見組部大佬,她就去食堂打好了午飯,捎了過來。
    衛(wèi)美人橫她一眼,嗔怪道:“什么女神不女神的,人家胡說八道,你也跟著瞎哄！”
    曉芳連連抱拳告饒,“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總行了吧,也不知道您口是心非個什么勁兒,我剛才不出去,就知道那幫人什么德性,聽聽,滿樓道就剩了你踢踢踏踏的聲音,可差點兒沒把那幫人迷死,不是女神是什么,姐,我也奇怪了,您這年紀越大,怎么越漂亮,且越看越見年輕了,簡直魅力驚人,哪個男的抵得住喲。”
    “死丫頭,踞賣嘴,快把我飯拿來,可餓死我了。”
    衛(wèi)美人伸個懶腰,站起身來,摸摸腰肢,確實豐膩緊致,再想方才曉芳的話,她嘴上不承認,心中也實以為然。
    不知什么時候,她的身體竟開始奇妙的逆生長,身子越來越緊致有力,皮膚越來越光滑,更夸張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梳完頭,梳子上竟再也沒有落發(fā)了,尤其是這頭發(fā)也烏黑得發(fā)亮。
    想著想著,衛(wèi)美人悚然大驚,這奇異變化,可不是自那夜和那負心人,春風一度后,發(fā)生的么?
    “難道男女歡愛,竟有這等奇效,不對啊,若真如此,那別的女人怎么日日漸老?”
    心中迷惑難解,衛(wèi)美人的心思陡然又被曉芳的另一句話“哪個男的抵得住”給羈絆了,芳心大苦,暗道,不照樣有不解風情的呆子,視若無睹么。
    “姐,姐,干嘛呢,干嘛呢,不會美得魂兒都飛了吧?”
    瞅見衛(wèi)美人接過保溫桶,怔怔發(fā)呆,曉芳再度打趣出聲,“我說,咱差不多就行了,趕緊吃吧,今兒給你點的都是你愛吃的,蒜苔炒肉,清炒萵苣,趁熱掃蕩吧,下午好好休息,明兒個可有的忙了。”
    “明兒有什么好忙的?”衛(wèi)美人奇道。
    曉芳掩嘴道:“嘻嘻,這可是我費了老鼻子勁,幫您問來的,這不,明兒特區(qū)商團要到了啊,省委抽掉精銳干部接待,您衛(wèi)主任美名遠播,也在這次接單名單之內(nèi),姐,這可是好機會,聽說,屆時,蔡書記和蔣省長都會親自到場呢。”
    “他們倒不到場跟我有什么關系?”說著,衛(wèi)美人擰開了保溫桶。
    曉芳猛地跳下座椅,“那我再告你一個消息,德江的招商團今天晌午也到了,帶隊的團長正是薛向！”話至此處,曉芳歪著腦袋,轉(zhuǎn)著眼珠子,賊兮兮道:“請問這個跟您有沒有關系?”
    鐺,
    保溫桶蓋兒自衛(wèi)美人手中滑落,跌在了辦公桌上。
    曉芳噗嗤一笑,衛(wèi)美人玉面飛紅,伸手狠很掐她胳膊一下,強辯道,“樂什么樂,他來不來跟我有什么關系?”說著,又想起那日自己的輕賤,真是恨死那負心人。
    “好好,沒關系,沒關系,您趕緊吃飯,趕緊吃飯。”
    多數(shù)時候,衛(wèi)美人就像個冰塊兒,臉上難得見表情,也只有提溜出薛向時,她臉上的顏色才會十分生動,為了調(diào)試衛(wèi)美人的情緒,曉芳總會有意無意地提起薛向,而且,也會格外關注薛向在德江的動向,也算是用心良苦。
    說來,曉芳也覺得這二位雖是天作之合,卻是有緣無份,她也不知道自己這般推波助瀾好不好,可能讓衛(wèi)蘭稍稍開懷,怎樣都值了。
    曉芳讓衛(wèi)美人趕緊吃飯,可這會兒,衛(wèi)美人哪有胃口,提起飯勺,又落了下去,自語道:“不對,曉芳,我沒記錯的話,薛向應該只是正處級干部,連副專員都不是,怎么德江招商團會由他帶隊,這可是大事兒啊,聽說別的地區(qū)都是一號、二號首腦親至,個別地區(qū),一號二號齊至,德江怎么可能由薛向帶隊呢。”
    “您不是說沒關系么,人家來不來,與您有何相干,還盤算這么細密。”
    曉芳心中好笑,終究沒宣諸口外,打趣也得有個底線不是,當下便道:“真真的事兒,您就別疑神疑鬼了,我托辦公廳的小王問過了,小王就是負責這次記錄報到的,德江那一欄負責人就是薛向,另外,今次,德江的招商范圍是旅游這一塊兒,而薛向在德江分管的也正是旅游,他帶隊來,也說得過去。”
    曉芳如是說,衛(wèi)美人卻不會如是聽,她官做到這個份上,心中也極有丘壑,念頭一動,便基本明了了是怎么回事兒。
    德江的旅游資源,明擺著不如梅山和銀山,圈定這一塊兒,注定難競爭得勝,也就難出成績。
    如此一來,德江行署不重視,也是順理成章。
    可若是簡單辦不成事兒,那還罷了,她可知道薛向和德江行署一號孔凡高極不對付,以常理度之,姓孔的只怕不會放過這個打擊薛向的機會。
    一想到薛向要倒霉,她心里竟莫名的焦躁起來,丟了保溫桶,蹙了細細的柳眉,在辦公室轉(zhuǎn)起了圈圈。
    曉芳正瞧得目瞪口呆,咚咚兩聲,辦公室大門被敲響了。
    曉芳打開門來,那日陪衛(wèi)美人回德江,偶遇薛向的張國照張?zhí)庨L站在門外。
    今日的張?zhí)庨L雖然依舊打扮得風度翩翩,卻滿臉竟是晦氣,眼窩深陷,眼袋如垂,看著像是三天沒休息的,憔悴至極。
    不待曉芳招呼,張?zhí)庨L沙啞著嗓子,先開了口,“衛(wèi)主任,請你把昨天我送你的那本《飄》還給我,另外,我們以后別再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