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師姐的劍 !
楊夕從識殿的后街繞出來,遠遠的看見了一身黑袍的殘劍。
“連師兄,停一下?!?br/>
刑銘一身戰部出征的黑袍銀甲,站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里。
瞇著眼仰望識殿的尖頂。
宗澤的頭七過了幾天,升靈的白帆卻才開始撤下。
大家都是念著他的。
可他留下的秘寶還是得被賣掉,悼念他的靈幡也不可能在識殿掛上千年。
他曾經存在于世間的痕跡,遲早會只剩下人們的記憶。
最后終有一天,他的名字會被時間洗刷得涓滴不剩,就像隨風蒸發的水汽。
時間是生命最殘忍的敵人。
所以,還是活著好。
百萬年前,這世上的第一位修仙的前輩,也許只是很樸素的……想活久一點。
邢銘死過。
十萬人,一千年。再次睜開雙眼,所有的“他們”都不在了,甚至連名字都沒有被人記住。白骨累累的戰場,已經長出了茁壯的莊稼。只剩他一個不人不鬼的在荒野里游蕩……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帶著“他們”走向死亡,即使它被賦予世界上最壯烈的名義——犧牲。
絕不會!
楊夕從連天祚的肩膀上滑下來,“連師兄,我去跟師叔說幾句話。”
殘劍看見了迎面過來的小丫頭,掃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瞇起的眼睛睜開,只一瞬,又戴回了戰部首座滴水不露的面具。
“那頭刑堂不錯?!彼χf,用了一個耐人尋味的量詞。
楊夕學不會這種隱晦的說話方式。她總是直接得近乎莽撞:“邢師叔,你是要把所有投靠的門派都吃掉嗎?”
刑銘微不可查的一頓。
昆侖多么好。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刑銘敢放這些外人上山參觀,自然是因為相信這些外人有眼睛。
所有的無恥背叛,都源于對美好的向往。
任何一個國度的崩潰,根由都是背叛者禍起蕭墻。
“總要先讓人知道昆侖的好處,人家才肯跟著你刀山火海?!边@是昆侖殘劍一向的理念。
這一代的戰部首座,是俗世里走出來的將軍。
不只擅長披肝瀝膽的殺伐,更擅長凡人兵不血刃的勸降。
背叛者并不可怕。
只要讓他們找不到更值得背叛的地方,越是貪婪的人,越懂得審時度勢的忠誠。
刑銘早已準備好了一萬個版本來應對關于“吞并”的責問??伤麤]想過第一個提問的會是楊夕。
可轉念一想,為什么不是她呢。這小東西從還是一個丫鬟的時候,就和旁人不同。
旁人不甘卑賤,會不擇手段的往上爬,激烈點的會孤注一擲的報復自己的主人。
可這小畜生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著眾生認可的世俗:“你們不對,我是不賤的?!?br/>
大師兄說過,這小東西覺得官府的法律是錯的,曾經想把官府給捅翻了,自己去規定什么是對的。
多么自以為是的一頭小畜生。
殘劍笑了一下,這小家伙大概也從沒接受昆侖的規矩,心心念念頂替了高勝寒,自己來定昆侖門規呢。
或許這世上,真有些人胸中的格局是天生的。
因為沒有受過教養,所以不服任何管教。
這都敢質問到我頭上了呢。
“哦,我吞并別人的門派不好?”
楊夕:“我能做什么嗎?”
邢銘:“?”
楊夕見殘劍不吭聲,又跳回對方的問題:“哪會不好呢,昆侖這么好,要是把所有門派都并了就最好呢!最好能把凡人那些狗屁國家也給吃掉才……唔?”
她被邢銘捂住了。
刑銘低下頭來,“這話不能公開說,懂么?”
楊夕:“不懂。”
見到刑銘眼睛立起來,連忙補了一句:“但是我會學。”
殘劍覺得,這小畜生簡直銅皮鐵甲尖骨刺,外面還包了一層棉花套,看著怎么都乖,真上手就驢。
揍也不是,哄也不是。讓人想管教都無從下手。
最后給腦袋上敲了一下:“你還心懷天下蒼生呢?!?br/>
“?”
跟蒼生有什么關系?不是只有天下都被“昆侖”了,我才能走到哪都不憋屈么。
“那我能做什么嗎?”
刑銘看了一眼遠處忐忑等待的幾個摘星樓青年。沒有說話,卻給楊夕打了一個手勢。
右手握拳,豎起拇指,垂直拖在左手的手心上——干得好。
楊夕悟了,認真道:
“那我去了南海,繼續努力!下次回山,至少拉回一千人來!”
她一臉輕松的跑了,同時心里暗暗嫌棄,跟殘劍師叔說話兜兜轉轉太費神了。
楊夕揣著從摘星樓搶劫來的財產,要去掌事堂。路遇了正跟人神侃“昆侖旅游三十二處圣地”的景中秀。
“這給你?!睏钕Π褌€溜圓的蛋塞給他。
景中秀低頭一看:“我了個去,地焰荊棘?!這禮物太貴,你是有事兒求我么?”
楊夕:“我求你安靜一點?!?br/>
景中秀還是不甘心:“那你是愛上我了?”
楊夕直接掐他臉:“小王爺,你這城墻又加磚了?!?br/>
景中秀疼得連連告饒,“女神,女神,臉碎了,碎了!”
有奶就是娘,有錢就是爹,有禮物就是女神。景小王爺的人生境界不是一般的高尚。
他最近生意做得有點大,手頭緊的厲害。去參加了一趟拍賣還是空手而歸,其實也挺想要個識海秘寶的。
“地焰荊棘”攻擊不太強,修煉也不太苦,溫溫和和正適合他。
怎么來的他壓根就沒想問。
不坑不搶不言商~
楊夕:“門派剛賣掉,我覺得再捐了不太好。放著實在太浪費了,我就認識你和鄧遠之兩個能用的,不是他,就是你。”
“那你怎么沒給光腚兒呢?”景中秀一直覺得楊夕跟鄧光腚兒更親近些。
楊夕:“他用不著,他自己會去搶?!?br/>
景中秀臉皮一抽:“搶……”
這能不能不要這么堂皇的說出來。
“你以為他上戰場,真是奔著拯救天下蒼生的?他那是在昆侖不會賺錢,窮瘋了,去北部雪山搶劫切了!”
楊夕把搶劫得來的剩余財產全部賣了昆侖的商店,只留下一個“研神碾”。
指著玉牌上標注的——七品靈石一顆,四品靈石十五顆,一品靈石七十二顆。
“一、二、三、四,你們的靈石,我給你們存起來了,想買什么跟我說,我去給你們刷玉牌?!?br/>
趙錢孫李四人一愣,不約而同露出嚴峻的神情。這要么是小仙子的客氣,要么是入門的考驗!
忙推讓道:“那些不是我們的靈石,是摘星樓的,我等不敢私占。不如小仙子留著?”
楊夕想了想:“本來是想留著的……”
趙錢孫李:果然是客氣……
“但是你們幾個也在,總覺我要留著好像欺負你們似的?!睏钕Φ?。
趙錢孫李:原來是考驗!
錢二機靈道:“不如捐給門派吧,我等也要受昆侖恩惠,總不能只知索取,不懂回報?!?br/>
“一、二、三、四,你們果然都是知恩圖報的,這很好。”楊夕點點頭:“那就這樣吧。”
一轉頭把所有的靈石都捐了?!?br/>
趙錢孫李四人玉牌上剩下的“零”。
這幾人中屬錢二最為膽大心細,吞了吞口水:“楊……姑娘,你自己的靈石也捐了么?”
楊夕:“不是,是花沒了?!?br/>
趙錢孫李:“……”
為什么覺得,事情的發展和設想的不太一樣……
“楊姑娘,在下有幾個問題,剛才就想問?!?br/>
楊夕孑然一身慣了,并沒有給人當過導師或者引路人,只有一副認真的態度值得嘉獎。聞言只有一臉嚴肅:“你問。”
錢二的語氣輕輕的,好像怕什么美夢被打碎似的:
“我們四人來了昆侖,應該是沒有洞府分配的,以后住哪呢?”
楊夕:“哦,你們要是找不到地方,可以跟我住?!?br/>
小王爺那,總不好帶著這么多人常住的。
嗯,不過只要不住街面上,房頂上、樹上、各個大殿的臺階上都可以住下的。
錢二定了定神,覺得昆侖這么善待弟子,正式弟子的洞府定然也是不錯的。沒準還有藥園、獸園什么的,自己這些人可以幫忙看護。
“那我們以后的伙食?”
楊夕:“這個么,你們只能跟我吃一樣的了,不過昆侖的大家都吃的差不多?!?br/>
腌肉干啊,鹽水土豆啊,糖水土豆啊……什么的。
錢二又放下了一點心,昆侖這么好,弟子們的平均伙食肯定也差不了。
“那我們幾個平日都要做些什么呢?”
楊夕:“你們也沒有自己的課程,就跟著我,我做什么修煉,你們做什么修煉就好了?!?br/>
我打架你們打架,我上戰場你們上戰場。
錢二:“那我們就放心了?!?br/>
昆侖弟子的正式修煉都可以參加,一定是很高大上的內容。
趙錢孫李,皆大歡喜。
楊夕也很歡喜,由衷覺得這幾個也是勤奮刻苦的人,她要更上心的幫助他們,嗯……換個活法!
錯誤的溝通方式,是多么的毀一生……
從掌事堂出來,楊夕又遇見了杜明。
后者拿了幾樣靈光逼人的法寶來賣,并且存了一大筆靈石進昆侖玉牌。
楊夕思忖了片刻,在原地等了他一會。
杜明一出來,楊夕就直接給人壓到了墻上:“離火天宮,你代外人買的?”
四倍的差價,自己能用它誘惑人投靠昆侖,自然也有人能反過來誘惑昆侖弟子。
楊夕懂得。
杜明直視楊夕,并不心虛。鉆規則的空子,理論上他和楊夕做的是一樣的事情,“是。”
楊夕:“他們給你幾倍的價錢。”
杜明捏著自己的昆侖玉牌,“他們給了我五成的傭金?!?br/>
楊夕照肚子給了他一拳,直接打得杜明蜷縮在地上。杜明默默受了,他認打。
“沒出息!”楊夕轉身走了,也不知這話是罵杜明背叛,還是罵他背叛的籌碼要低了。
氣哼哼的小驢子身后,跟著一片不明所以的尾巴。
當天夜里,戰部精英在殘劍刑銘的帶領下再次奔赴北部雪山。那邊的戰況并不好,可是這一次昆侖不敢再讓隨便什么菜鳥去支援了。
邢銘臨走時,到景中秀的宅子里,拎走了四肢還不太管用的鄧遠之。然后并不意外的,看見了自家徒弟景廢秀招攬了一百多個其他門派的弟子在聽他神侃。又挺意外的,看見朱大昌帶著一嘟嚕眼生的胖廚子滿地忙活。
邢銘覺得,這胖小子可能是把那些門派所有的廚子都給勾搭回來了。不自覺的就把豎起拇指的右拳,砸在左手的手掌心里——干得好哇。
翌日清晨,楊夕也隨隊出征了,同行的有連天祚、寧孤鸞、還有一二三四。
楊夕多嘴問了寧孤鸞一句:“幾天不見,你腿怎么瘸了?”
寧孤鸞氣憤的回答,“云想游那魂淡,居然趁著我變成原型的時候咬老子!要不是老子喊得快,這條腿他就進肚了!”
楊夕于是默默閉嘴,決定以后要對鳥師兄好一點……
釋少陽前來送行,糾纏不休的問楊夕:“小師妹,你不說喜歡什么樣的,那總得告訴我不喜歡什么樣的吧?”
楊夕在一片驚恐的目光中淡然回答:“不喜歡矮個子?!?br/>
釋少陽拿出一個厚厚的小本本,猶豫著,把“花紹棠”三個字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