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已經(jīng)是深夜，成爍異常清醒，正式回歸后他一直在四處奔波，忙碌和疲倦讓他可以暫時忘記那些他不敢回頭看的過往，可命運的牽絆不會就此甘心。
    人生從來不會完全按照想象和期盼中的那樣發(fā)展，它給了你最好的一切，也預(yù)示著后面會有足以擊垮你的轉(zhuǎn)折。
    從來一帆風(fēng)順的成爍沒有想過，他無條件信任的劉楓有朝一日會將他推下云端。
    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和爺爺?shù)钠谕莿髯羁粗氐模膲粝氤休d著對爺爺?shù)某兄Z。從比賽開始他就那么信任劉楓，身為經(jīng)紀人的他說的做的都有道理都是為自己的發(fā)展好，他甚至贊同自己兼顧夢想和給愛的人想要的幸福安穩(wěn)。
    但愛是這世界上最讓人抓不住又無法控制的東西，連成爍自己在遇到顔涴歆之前都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把一個人看的比一切都重要，哪怕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夢想。
    他想要盡自己所能給她最好的一切，他想要時時刻刻都能見到她，哪怕她在忙，只要能看到她就好。
    他答應(yīng)了劉楓那個階段要以事業(yè)為重，可所有的堅定都在見到顏涴歆的那一瞬間倒塌，他實在舍不得放手，他甚至覺得自己是自私的，哪怕是在通往未知未來的路上，他也希望她能夠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而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要不是那一次瘋狂粉絲的激動言行引起了公司的極大重視和網(wǎng)絡(luò)反應(yīng)，他還在那個完美的夢境里醒不過來。即便他人氣爆棚，卻始終覺得愛情和自由還是屬于自己的，他沒仔細想過，他已經(jīng)是明星，是公眾人物，一舉一動都在世人的關(guān)注之下，很多東西都在一點點失去。
    那是從認識起，劉楓第一次那么認真跟他談話。
    “以你現(xiàn)在的地位和實力，如果曝光了你們的關(guān)系，不僅會對你的事業(yè)有無法想象的影響，甚至也會給她帶去麻煩和災(zāi)難。你也看到了，不是所有喜歡你的人都乖巧懂事又理智，上次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再發(fā)生那樣的事情，你覺得還能妥善解決嗎？更何況，你怎么會知道他們還會做出什么更瘋狂的舉動來？既然你愛她，是不是應(yīng)該要保護她不受傷害？男人本來就應(yīng)該先有了事業(yè)再談愛情，這樣你才有能力給她幸福！成爍，別忘了你對爺爺?shù)某兄Z，那夢想不是你一個人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是要暫時的犧牲還是長久的失去，你自己掂量著看。”
    男人應(yīng)該先有事業(yè)，有了可以保護她的能力，才有資格說給她幸福。
    這句話反復(fù)回繞在成爍的耳邊，深夜里，他拿著手機，看著手機上的照片和只差一個撥出鍵的號碼，很久很久，終于還是放下了。
    他想給她最好的生活和最大的幸福，可是現(xiàn)在的自己，有這個能力嗎？從來一帆風(fēng)順的成爍，第一次覺得原來選擇這么難。
    他無法預(yù)知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也無法保證日后不會有瘋狂的粉絲做出什么過激舉動來，如果他們的關(guān)系暴露在大眾面前，他沒辦法時時刻刻的保護她。
    那次談話后，劉楓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只是安排給成爍的通告越來越多，讓他忙碌的幾乎沒有時間打電話，更不要說去見顔涴歆。
    或許是當(dāng)局者迷，劉楓比成爍更清楚，那個女孩子仿佛有魔力一般，可以讓他精心培養(yǎng)的小天王候選人什么都不在乎。
    成爍時常會想，如果沒有當(dāng)年那場車禍，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只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第二天成爍休息，一個人的房子終究是太安靜了些，他打開電視隨便它播什么，只要不讓空蕩蕩的房子沒有一點聲音就好。
    很久不做飯的他打開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什么可以吃的東西都沒有，翻來翻去，最后就只找到方便面，準備自己煮來吃，正在廚房里忙活的時候就聽到了那三個字，他為是自己的幻覺，卻再一次清楚的聽到了“顔涴歆”，他從廚房里探出頭，才發(fā)現(xiàn)是電視發(fā)出的聲音。
    那是《守護》獲獎的飛鹿電影節(jié)頒獎典禮，屏幕上一身白色及膝小禮服的顔涴歆乖巧的站在江麗身邊宛若母女。
    可屏幕外的他分明知道，她從來都沒有這份幸福。
    他還清楚的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她眼中的痛苦。
    那天一直在下著雨，他身上沒帶傘，還沒到她學(xué)校就遠遠地看到一個瑟瑟發(fā)抖的身影步伐緩慢的走在路邊。他讓司機停了車，脫下外套從后面把她裹進自己的懷里，在她耳邊說：“你是想生病嗎？跑出來淋雨！”
    看到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他，這個眼前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心酸和委屈全部涌了出來，天很冷，再冷也抵不過她心里的寒冷。
    成爍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才發(fā)現(xiàn)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直在流淚，他心里沒有來的，就是一陣心疼。
    他把她緊緊地擁在自己的懷里，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從小見慣了家庭和睦的他其實并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可他心疼她，那個時候他能做的，就只有給她一點點力所能及的溫暖。
    雨水落地成花的路邊，她靠在他的胸口，眼淚終于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她不停顫抖的肩膀仿佛一個小錘子在敲打著他的心，一下又一下，那么清晰。
    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他把她帶到了最近的酒店，兩個人都已經(jīng)渾身濕透，進了門他直奔衛(wèi)生間拿來浴巾把她身上披的自己已經(jīng)濕透的外套拿下來，然后用浴巾把她整個人都包起來，又取了毛巾來給她擦頭發(fā)。
    她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擺弄，“媽媽再婚了，和上次我見到的那個叔叔。”
    縱使已經(jīng)猜到了，他還是驀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她沒有動，繼續(xù)說道：“那個叔叔看起來挺好的，應(yīng)該會對媽媽好，我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不用她照顧，她，應(yīng)該要過自己后面的人生了，我是為她高興的，真的，能遇到叔叔，是好事。”
    他半跪在她身前，暖風(fēng)吹了好一會兒，可她還是有些微微的顫抖，連聲音都是抖的，他心疼，“涴涴——”
    她抬起眼簾去看他，極力想要擠出一個笑容，“你知道嗎，當(dāng)年是我開口讓他們離婚的，出院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們，不要再為了我而強迫自己跟對方在一起。”她指指胸口，“那么多年，我看著他們彼此傷害，這里真的很痛，那樣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是折磨，對我也是煎熬，既然不愛了，還不如分開，哪怕代價是我再也見不到爸爸。”她頓了頓又繼續(xù)說：“媽媽能再婚是好事，她已經(jīng)為我付出很多了，她應(yīng)該要再幸福的，她并不欠我，誰都不欠我。”她明明在努力的想要微笑，滾燙的眼淚卻落了下來，正掉在成爍冰涼的手背上。
    即便她努力的讓自己為媽媽再尋到幸福而開心，心底透徹的凄涼仍舊讓她難過不已，爸爸離開了，媽媽也離開了，那個曾經(jīng)屬于他們的家只剩下了一個空房子，從此她在沒有家，這世界上，她真的孤身一人了。
    成爍從來沒有見過那樣讓人心疼的顔涴歆，他看著她柔聲說著：“涴涴，誰離開都不要緊，你現(xiàn)在有我，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她看著他，終于不再嘗試去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好像這樣眼淚就不會流出來。
    他站起身把她攬進自己的懷里，無比堅定的說：“我會給你一個你想要的家。”
    一個‘家’字徹底觸動了她心底的痛，從來她想要的，就只是一個‘家’而已，她把頭埋進他的懷里，愿意相信他的承諾。
    那時候的成爍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會一直在一起，他更是想都沒想過，他們會分開。
    那年的春節(jié)，顔涴歆無處可去，準備一個人在封校的時候再回那座空蕩蕩的房子里去，可是成爍放假后就來找她，要帶她一起去奶奶家過年。她不好意思不肯去，成爍卻說，奶奶早就知道她，一直都想見見她，連在國外工作的成爸爸和成媽媽也都知道她的存在。
    她經(jīng)不住他的軟磨硬泡最終跟他一起踏上了回成奶奶家的路，一路上她都緊張不已，成爍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笑不停，打趣她一個見慣了大場面的未來演奏家，竟然會怕見一對老年夫婦。
    上了年紀的成奶奶身體還非常好，見到顔涴歆喜歡的不得了，一直拉著她的手說話，奶奶的和藹可親也讓她漸漸放松了下來，連出去下棋的成爺爺回來也笑贊她好姑娘，說的顔涴歆滿臉不好意思。
    成爍跟爺爺說起音樂方面的事情，顔涴歆想忙奶奶去做飯卻被趕了出來，說：“奶奶身子硬朗著呢，不用人幫，你去陪爺爺說說話，他可是個老樂迷。”
    她拗不過成奶奶，坐到成爍身旁，聊起天來才發(fā)現(xiàn)成爺爺懂的那么多，很快便入了迷，直到成奶奶擺好了一大桌子的菜爺孫三個人才止住了話匣子。之后的幾天里成奶奶每天變著花樣的給她做各種吃的，成爍悄悄告訴她，自己的廚藝都是跟奶奶偷學(xué)的。
    在成家的日子過的很快，爺爺奶奶都是非常和氣的老人，相處起來竟然不覺得有什么隔閡。爺爺每天上午要去下棋，成爍和顔涴歆一大早起來陪奶奶去買菜，然后把奶奶送回家，他就帶著她在小城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走走。下午爺爺一般不出門，他們倆也盡量留在家里陪兩位老人，對音樂了解比較廣博的顔涴歆幾乎取代了成爍跟成爺爺聊的更合拍，他開玩笑說自己在爺爺那里失寵了。
    成奶奶很會做小城的特色小吃，尤其是小城特有的水晶酪，做的格外地道，對吃沒什么特殊喜好的顔涴歆第一次吃就喜歡上了水晶酪，成爍見狀張羅著要跟奶奶全部學(xué)會，老少三人都說說笑笑很是開心。
    老人家晚上睡得早，一般晚飯后，爺爺奶奶在客廳看看電視就早早去睡了。那年冬天小城下了很大的雪，成爍和顔涴歆跑到空地去堆雪人，玩的正熱鬧，爺爺奶奶也出來了，掃出了一條路的地上還是有一層薄薄的積雪，顔涴歆一抬頭就看到爺爺奶奶相互攙扶著一步步走過來，那樣的畫面讓她終生難忘。能這讓相伴到老，是多少人的夢想。
    成爸爸和成媽媽春節(jié)沒有回國，成爍調(diào)好了視頻，爺爺奶奶相依對著電腦跟兒子兒媳說話，顔涴歆站在旁邊，這樣的相濡以沫和這樣的相伴終老，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幸福。
    顔涴歆離開的時候，兩位老人叮囑她一定要再來，成奶奶親手做了一大包她愛吃水晶酪讓她帶著。那之后的很久，成爍只要回家，奶奶就會做水晶酪讓他帶給她，后來他回家的次數(shù)少了，奶奶做好寄過去也會分出來一份給她。
    成爍出國前，不知道狀況的成奶奶打電話給他問顔涴歆什么時候有空來，說那一年的水晶粉產(chǎn)的特別好，要做了水晶酪讓涴涴來，殊不知成爍在電話這頭心都在滴血。
    往事歷歷在目，不是他不去想就會消失不見的，很多事情已經(jīng)銘刻在他的記憶中永不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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