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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5二更

    霍峻猛地推開了化妝間的門。
    房間里的所有人,包括正在上妝的言安和給她上妝的化妝師都是嚇得一抖,已經(jīng)描到最后一遍的眼線瞬間飛了,化妝師表情回神后暴躁了,轉(zhuǎn)回頭去原地跳腳:
    “就快畫好了!誰讓你們突然――”
    話聲戛然一停。
    實(shí)在是門外走進(jìn)來的少年的眼神沉冷駭人,太過恐怖,幾乎讓化妝師第一眼就咕咚一下,伴著口水把所有的話咽了回去。
    “霍、霍少……?”
    “秦可人呢?”
    霍峻的目光在房間里安靜如雞的眾人身上掃過一圈,沒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聲音和眼神頓時都更沉了三個度。
    首當(dāng)其沖的是離著最近的一個造型師的助理,手里還拿著要準(zhǔn)備的換用服飾,此時表情僵硬,舌頭都大了似的,結(jié)巴著接話:“秦秦秦可小姐之前站站了一會兒就離、離開了……”
    “她去哪兒了?”
    霍峻聲音沉啞地問。
    對方茫然地?fù)u頭,幾乎要被暴躁得眼底都漫上血絲的少年嚇哭了。
    而在此時,一直站在門邊的傭人終于回過神,小心翼翼地開口:“重樓少爺,秦可小姐剛剛說感覺悶得慌,想透口氣,所以去二樓露臺了……”
    霍峻聞言眼神一沉,轉(zhuǎn)頭便一個字不再多說地快步走向二樓樓梯間。
    一路走過這鋪著長毯的走廊,霍峻臉色越來越陰沉可怖,明顯的青筋在他膚色冷白的額角綻起,望著前方虛無的空氣處,他的眼神兇狠而沉戾。
    ――
    沒有人看得到,只有他自己看得見。
    越來越多的虛影出現(xiàn)在他的幻覺里,那個永遠(yuǎn)模糊、永遠(yuǎn)讓他看不清模樣的男人在這偌大的霍家主樓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里,肆無忌憚地?fù)肀Ш陀H吻著他的女孩兒。
    他看見秦可無力地掙扎、無聲地哭喊,直到最后像心如死灰一樣地絕望。
    那些糾葛交|纏的身影在霍峻眼前一個接一個地掠過去,霍峻忍無可忍地跑了起來――他想要把一切幻覺都撞成泡沫、想要把那個身影模糊的男人撕成碎片、想要把那個痛苦的秦可從每一道幻覺里救出來――每一個幻覺里絕望的女孩兒的眼神,幾乎要把他的心都撕開了。
    “秦秦……”
    霍峻痛苦而無意識地喊出聲。
    他踏上樓梯,攥緊了拳,淡青色的血管在小臂上猙獰地綻起。
    霍峻大步向二樓跑上去。
    與此同時。
    一樓化妝間內(nèi)。
    霍峻剛離開沒半分鐘,又有人稀里嘩啦地跑了進(jìn)來――這次不只是一個,隔著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化妝間里的眾人已經(jīng)聽見了走廊上傳來的凌亂的腳步聲。
    這次化妝師學(xué)乖了,提前就把眼線筆放了下來。
    果然,幾秒后房門便被人推開。
    沖在最前面的竇英杰跑得有點(diǎn)氣喘吁吁,顧不得休息就扶著門問――
    “霍……霍重樓是不是剛剛從這……這兒過去了?”
    化妝鏡前的言安這一次怎么勸也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
    “他去二樓露臺找秦可了。”
    竇英杰急了:“那宋清卓呢?他也去了嗎?”
    “宋清卓?”言安搖頭,“不知道,只看見了霍峻一個人。”
    “……”
    竇英杰顧不得解釋,扭頭又快步跑了出去。
    房間里眾人懵著,言安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她喊住了這浩浩蕩蕩跑過去的隊(duì)伍的最后一個人。
    “到底怎么回事?”
    落在最后的恰好就是齊一銘。
    聞言他停住腳,看了一眼已經(jīng)跑遠(yuǎn)的眾人,估摸此時自己就算跟上去也是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的狀況,齊一銘便停住了腳。
    他轉(zhuǎn)回頭歉意地看向言安。
    “抱歉了,言安姐。霍峻那邊可能得鬧出點(diǎn)狀況來――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
    言安聞言一愣,隨即無奈地開口:“沒出什么事情吧?”
    “那不會,時間還短,來不及出事的。”
    “?”
    對上言安迷惑的目光,齊一銘也沒多解釋,只直言:“就是有個惦記秦可的可能去找秦可了,時間上肯定不會有什么事發(fā)生,但霍峻剛剛那個情緒狀態(tài)來看……就算兩個人沒在一起,單獨(dú)讓霍峻撞見那人了,他可能也會有點(diǎn)壓不住情緒。”
    言安聞言嘆氣,“要提前叫120嗎?”
    齊一銘:“那得看蔣闖他們到的及時不及時了。”
    “他們沒事就好。”言安提起裙角往外走,“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
    “抱歉啊言安姐,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言安快步走上長廊,“定下他和可可做伴郎伴娘我就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
    ……
    二樓露臺上。
    “宋先生,你再靠近,別怪我不客氣了。”
    女孩兒站在白玉石雕欄前,眼神警惕而冰冷地看著宋清卓。
    看著女孩兒足足比自己小了一整號的模樣,宋清卓本想笑,但緊跟著就想起來一年前自己就是被這么一個嬌嬌小小的女孩兒一個過肩摔扔到了地上的事情。
    宋清卓的表情僵硬了下。
    兩三秒后他冷笑了聲,“怎么,你還要跟我玩過肩摔?上次是我不防備,這次可不會給你這樣的機(jī)會了。”
    “……”
    秦可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繃著臉兒看他。
    宋清卓又道:“而且這個高度上,你和我誰摔下去都不太好吧。”
    秦可皺眉。
    見女孩兒仍不肯松懈,宋清卓停住了身形。“我不逼你,我只是來跟你敘敘舊――你不需要這么防備我吧?”
    秦可眼神更冷,“我不覺得我們有什么舊可敘。”
    宋清卓笑了,“樓下宴廳里的人,可能未必跟你一個想法。”
    “……”秦可皺眉,“這是霍家,我稍提高聲量就能叫人把你扔出去――所以宋先生你最好別想做什么不明智的事情。”
    宋清卓聞言笑起來,干脆一拎身旁那張?zhí)僖危蟠筮诌值刈松先ィ鲋^看向秦可――
    “我什么都沒有要做,你怎么就對我這么有敵意呢?”
    “……”
    秦可做了個深呼吸,把心里那句“因?yàn)槟阌胁 钡某饬R壓了回去。
    “其實(shí)我不太怕你叫人。”宋清卓眼神閃了閃,突然說了一句。“因?yàn)槟闳绻辛巳藖恚环料胂耄麄儠趺从X得。”
    “……”
    不等秦可開口,宋清卓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得謝謝齊甜,要不是她那番話,我還真沒想到我會有這么個可以利用的手段。所以你如果叫來人,我可能更開心――我正想讓大家看看,齊甜說的是對的,你就是和我不清不楚的――我倒是好奇,到了那時候,霍家那位老爺子是不是還會肯認(rèn)你這個兒媳?”
    “……”
    秦可眼神微沉。
    她并不擔(dān)心霍晟峰如何看她,但她不想讓別人誤會霍峻――尤其是如果被傭人們四下傳聞,對霍峻的病情絕不是什么好的助益。
    似乎看出了秦可的動搖,宋清卓不但不高興,反而只以為自己說中了秦可的死穴,而陰沉下臉色。
    “你還真的一門心思想要嫁進(jìn)霍家啊?霍重樓有什么好――他能給你的東西,我一樣全都能給你!”
    “……你別做夢了。”
    秦可除了眼神有些波動以外,神色仍舊冷淡地望著宋清卓。“我只告訴你最后一次。我和他是正常戀愛,不需要你用你那些惡意的想法來揣度,也別再幻想我是在跟你玩手段――因?yàn)槟氵@樣的糾纏只會讓我覺著惡心。”
    “…………!”
    在秦可這番話里,宋清卓臉上的笑意終于維持不住了。
    他冷下臉。
    “秦可,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霍霍重樓弄斷過我手的這筆賬我一定會跟他算的!至于你……你真信了他會娶你的鬼話?霍家怎么可能讓你這么一個沒背景沒勢力的人嫁進(jìn)來――就連霍家的養(yǎng)子娶得都是言家的大小姐,霍晟峰會容得下你??”
    說完,宋清卓冷笑了下。
    “我勸你在被霍重樓拋棄以前,乖乖跟我走,要不然別到最后人財兩失,什么都落不著!”
    秦可正要開口的時候,突然聽見露臺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地一抬眼,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已經(jīng)從露臺下幾步跨了上來。
    “霍――”
    甚至不待秦可反應(yīng),面色沉冷駭人的霍峻剛站住,便提起一腳直接朝著坐在藤椅側(cè)背對著他的宋清卓狠狠地踢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連帶著藤椅旁邊的茶幾被撞倒,結(jié)實(shí)的硬底水晶花瓶扣到了被直接踹翻在地的宋清卓身上,香檳玫瑰和里面的水灑了他一身。
    一地狼藉。
    秦可都被驚住了。
    宋清卓似乎被踹得發(fā)懵,之前坐著的藤椅還就著被踹翻摔倒的姿勢,像個烏龜殼似的扣在他的背上。
    宋清卓狼狽地翻身要爬起來。
    霍峻沒給宋清卓這個機(jī)會。
    他上前一步直接跪上地板,死死地拎起宋清卓的領(lǐng)帶,收緊的領(lǐng)帶下,宋清卓撕扯著衣領(lǐng)被勒得“嗬嗬”地翻起白眼。而到此時此刻,霍峻反而眼神沉冷平靜得讓人不寒而栗。
    他面無表情地攥起拳,拳拳到肉,無比兇狠地砸在宋清卓的臉上――每一下都像是要直接打死這個人一樣。
    幾秒后秦可終于回過神。
    看清已經(jīng)被霍峻打得口鼻冒血的宋清卓,秦可的瞳孔猛地一縮――
    “霍峻!”
    露臺下再次傳來許多凌亂的腳步聲,竇英杰等人紛紛聽著動靜跑了過來。
    秦可卻顧不得去看他們了。
    她臉色刷白地望著地上的兩人――霍峻此時此刻已經(jīng)完全失去理智了,那雙眼眸幾乎被血絲占滿了,紅得嚇人。
    如果再這樣下去,霍峻真的有可能要把人活活打死!
    這個恐怖的想法擊中了秦可。
    她顧不得別的人了,慌忙跑過去伸手去拉霍峻再次揮起的手臂。
    “你瘋了――你想坐牢嗎!?”
    秦可聲音喑啞地喊著跑上去。
    然而此時的霍峻早就完全在那幻覺里失去了理智,他頭都沒回地扯回了手臂――
    “砰。”
    “……秦可!”
    趕到露臺下的人群里有人一聲驚呼。
    “――!”
    霍峻提到半空的手臂驀地僵住。
    下一秒,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扭回頭目眥欲裂地看過去――
    被他方才動作直接揮開的女孩兒臉色蒼白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瞬間,如同一整盆冷水兜頭澆下來。
    霍峻所有的怒火和不理智頃刻熄滅。
    他扭回頭起身跑到秦可面前,幾乎踉蹌著把女孩兒扶起來。
    少年臉色慘白,似乎是被嚇到了,一個字都沒說,薄唇微顫眼神慌亂地去摸女孩兒的身體:
    “秦秦――”
    “…………我沒事。”
    秦可從剛剛磕了那一下的眼前發(fā)黑里慢慢回籠了意識,她看清霍峻那驚駭欲絕的神色,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還沾著不知道誰的血的手、剛剛一下一下落上去猶如鐵石的力道的手,此時卻在克制不住地顫抖。
    秦可心里一疼。
    她忍著頭昏又重復(fù)了一遍:“我沒事,你別怕。”
    聽見面色蒼白的女孩兒開口的聲音,霍峻心里吊著的重如千斤的那顆巨石轟然砸下。
    砸得他意識恍惚,心口驟裂似的疼。
    霍峻緊緊抱起女孩兒,埋下頭,聲音嘶啞:“對不起……我――”
    霍峻的話沒說完,那邊松了口氣想要走上前的竇英杰突然臉色陡變――
    “小心!!”
    秦可呼吸一滯。
    霍峻只聽見耳后一陣惡風(fēng)襲來。
    他想都沒想,將女孩兒用力往身前懷里一護(hù)。
    “砰!”
    堅(jiān)實(shí)的水晶花瓶狠狠地敲碎在霍峻的頭上。
    “…………!”
    秦可的心臟猛地一縮。
    巨大的驚駭瞬間淹沒了她。
    那無邊的恐懼下,她只來得及看清一臉血的宋清卓猙獰惡心的笑容,還有面前少年冷白的額角上淌下來的鮮紅的血……
    不――
    她聽見自己心里有個聲音嘶啞地吼了出來。
    光亮褪去。
    秦可的意識陷進(jìn)了黑暗里。
    意識回到身體的第一秒,秦可便猛地坐直了身。
    “霍峻――!”
    劇烈的眩暈感讓她身體狠狠搖晃了下,幾乎差點(diǎn)重新摔回床上。
    而床邊照料著的傭人愣了下,猛地回過神,快步跑到房門外――
    “秦可小姐醒了!”
    “…………”
    秦可忍著頭暈從床上爬下來,扶著墻強(qiáng)撐著好像在搖晃的視野往門邊走――
    “霍峻呢……霍峻在哪兒――讓我見他!”
    女孩兒的聲音里藏不住明顯的虛弱和喑啞。但從未有過的冰冷和憤怒讓傭人都有點(diǎn)手足無措。
    直到門外,言安快步跑了進(jìn)來,伸手?jǐn)r住了秦可――
    “可可,你還沒檢查呢,現(xiàn)在不能下床!”
    “言安姐――”一看見言安,秦可幾乎忍不住鼻尖一酸,她忍著眼淚看向言安,“霍峻人呢――霍峻他沒事吧?”
    言安點(diǎn)頭,“醫(yī)生檢查過了――跟你一樣,只是有點(diǎn)輕微的腦震蕩,他不會有事的!”
    “…………!”
    秦可心里提著的那口氣驟然一松,幾乎當(dāng)場便腿腳一軟,跪坐到地板上。
    女孩兒低下頭,眼淚順著尖尖的下頜無聲地淌落。
    似乎直到眼淚落到手背上,她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伸手抹掉了。
    只是眼淚卻怎么也不肯聽她的話,越抹越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地往下落。
    秦可終于還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臉。
    “嚇?biāo)牢伊恕迸旱吐曔熘拔疫€以為他出事了……”
    “……”
    言安目光閃了下,似乎有些猶豫。
    過了幾秒,她求助地轉(zhuǎn)頭,看向無聲地站在房門口的霍景言。
    霍景言皺了下眉。
    沉默幾秒后,他還是沉聲開口:
    “可可。霍峻雖然傷得不重,但是醫(yī)生說……他現(xiàn)在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深度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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