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br> “喲,賈少爺來了，梅娘最近可天天盼著您來，都快要化作那望夫石咯。”</br> 老.鴇看見來人,趕緊湊上前，用沾滿脂粉氣的帕子推了一把。</br> 賈子宏心中不耐,面上卻還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樣子，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子扔到女人的懷里：“麻煩媽媽，不要讓人打擾。”</br> “呵呵呵，放心放心。”</br> 老.鴇.讓路后，賈子宏目不斜視上了二樓，一推門,便見一個二十多的男人在喝酒，身旁坐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看見他后,立刻驚喜地站起來：“賈郎來了。”</br> 賈子宏任由對方跑過來挎住自己的胳膊，溫和地笑了笑,而后對座位上的男人道：“表哥找我來這種地方，怕是不妥吧？”</br> “嘖，裝什么裝。”庚淵一把摟住旁邊女人的腰，手伸.進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賈大才子紅顏知己遍布整個金城？也就我那小妹，蠢貨一個,吵著鬧著非你不嫁。”</br> 賈子宏不置可否,和梅娘一起入座：“表兄說笑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會有人能動雙兒的地位。”</br> “哼,知道就好,有我爹扶持，有朝中那位皇子的背景，你還怕走不遠嘛。”</br> “自然，子宏以后還得仰仗舅舅和表哥。”賈子宏端起酒杯，抬了抬，“宏先干為敬。”</br>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br> 幾番來往，推杯換盞，而后自是玲瓏紅帳，醉.生.夢.死，堪堪從天黑到天亮。</br> 大雪化成水。</br> 城郊外的柳樹不知道何時悄悄抽了芽，綠草叢生，野花兒遍布行人視野，迎春綻放，桃花含苞。</br>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br> 離開荷花村的后，鄔顏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舒服。</br>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餐是前一夜做好的各種快餐，晌飯和晚飯則視情況而定，因著施母帶來的分紅和聚緣樓每月一次的錢，鄔顏想吃什么就吃什么。</br> 比如今天，她在集市上遇到賣榨菜的攤主，突然懷念起以前的咸菜。</br> 眼下這個時候，因為食用鹽的管控和昂貴，普通人家根本不會想到用鹽去腌制食物，只有軍隊里，為了更好的保存食物，才會這樣做。</br> 鄔顏把榨菜買下來，又買鹽回家，準備腌咸菜吃。</br> 唔，還有咸鴨蛋，她想吃咸鴨蛋黃了。</br> 說做便做，榨菜很便宜，十幾文就買一大筐，回去后，切條用鹽腌上，然后再拿一個罐子，把施母送來的鴨蛋腌進去。</br> 眼看時間要到正午，鄔顏洗凈手，開始做飯。</br> 回來的時候，沿路路上折了幾支桃花，花瓣摘下來，一片一片如同點在唇間的胭脂。</br> 放入蛋液中煎成桃花雞蛋餅，抹上用陳桃做的桃子醬，味道酸酸甜甜。</br> 又熬了一鍋白粥，原本什么都不放，想起某人已經連吃七天白粥，再吃怕是要發脾氣，鄔顏在里面加上綠豆，做成綠豆粥。</br> 之所以這么清淡，是因為施傅興吃了太多的辣椒，導致上火，嘴角長了幾粒小紅點。</br> 所以兩道小菜也是清炒苦瓜，清炒薺菜。</br> 淡是淡了點兒，但好在健康，對吧？</br> ……</br> 距離院試還有三天。</br> 夫子解答完學子的疑惑，便讓準備考試的學子早些回去提前做準備。</br> 施傅興一邊收拾書簍，一邊想著中午的飯，怕是又要喝白粥，吃苦瓜。院試過后，他們這些考生需要等考官閱卷，直到公布名單，中間很長一段時間都可以不用來這里。</br> 于是，許多學子過來和他道別。</br> 因為這段時間的“答疑”，甲字班大多數學子都對施傅興的態度好了許多。施傅興面無表情聽著這些人的感謝，說實話，他都不認識。</br> 之后寧邵和王麟也過來道別，寧邵從書簍里拿出一個手動椅的模型：“施兄，這個送給你，院試后，還不知道是否有緣見到……”</br> 施傅興冷漠打斷他：“就算考上秀才，也要回來繼續讀書。”</br> 說完，又抬眸瞥了寧邵一眼：“考不上更要回來。”</br> 寧邵：“……”</br> 好吧，東西收回去，等下次再送。</br> 聽著兩人的話，王麟笑呵呵的，他倒是比所有人心態都好，畢竟王家不需要他考取什么功名，來縣學就是單純結交人脈。</br> “這次院試后我怕是不用再回來，我爹讓我回去跟著他學做生意，哎！終于可以不用整天讀勞什子的之乎者也了！”</br> 寧邵聽的羨慕，他也不愛讀書，可惜他爹絕不會答應。</br> 何況，他還有個走商的大哥，要是自己敢說不讀書，對方立刻就能趕回來揍自己！</br> 施傅興露出不認同的神色，就算不考取功名，書還是要讀。</br> 收拾好書簍，背到后背準備離開，走了兩三步，忽然想起什么，回頭問：“要去我家吃飯嗎？”</br> 春風拂面，陽光和煦。</br> 施傅興走在前面，寧邵和王麟落后一步，一路上都在夸施傅興。</br> “我就說施兄變了，咱們好歹認識這么長時間，乍然分別，施兄怎么會無情地走掉呢？”</br> “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麟不好意思道，“本來還在猶豫該如何向施兄開口，實在對上次吃過的炸醬面記憶猶新，總想來再次叨擾。”</br> “嘿嘿，其實在下也想著......”</br> 身后的兩人嘀嘀咕咕，一馬當先的施傅興嘴角翹了翹，很快抿住。</br> 他當然不是舍不得他們。</br> 回到四方小院，果不其然，今日的晌飯依然是清粥小菜，施傅興咳了咳：“顏娘，王兄和寧兄難得來此，你去準備幾道好菜，毋須太難，幾碗炸醬面便可。”</br> “沒錯沒錯，我們不挑。”</br> 鄔顏：“......”</br> 她本還在想為何兩人突然而來，眼下看來，是某人故意耍花招啊。</br> 當即嬌柔地捂嘴笑道：“夫君放心，正好顏兒從集市買回來幾塊排骨，可以做一道糖醋排骨。”</br> “炸醬面還要揉面，時間太長，不如換成現有的米線-----過橋米線？”</br> 單是聽名字就必定很好吃，寧邵和王麟忍不住點頭：“可以可以，我們什么都能吃！”</br> “如此麻煩顏娘了。”施傅興差點兒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終于可以不吃白粥啦！</br> 瞥到少年人的反應，鄔顏似笑非笑，她道：“很快便能做出來，夫君先去照看兩位同窗。”</br> “嗯。”</br> 米線是之前做好的，施傅興上火，鄔顏自己可沒有上火，不用跟著一起吃齋飯。</br> 熬了一中午的雞湯豬骨，加入蒜蓉陳醋辣醬調味，而后下米線，再加入蔬菜、肉片、豆皮、鵪鶉蛋、手工丸子等，中火熬一小會兒，便差不多熟了。</br> 鄔顏夾了一根米線嘗了嘗，不是太軟，也不硬，正正好。</br> 先放在一邊溫著，另起鍋做剩下的糖醋排骨。</br> 說起來，糖醋排骨也不難，屬于家常菜。鄔顏特意買的小排，為了方便，在殺豬的攤子那兒，就讓店家提前剁好。</br> 先在鍋里將糖炒至融化，變成漂亮的焦糖色。</br> 然后迅速倒入準備好的小塊排骨，搖晃鍋底使之均勻上色，加入調料，大火熬煮收汁。</br> 狹小的廚房里，一時間充滿米線和排骨的香味。</br> 鄔顏自己聞著也餓了，她將菜端上桌，煎熬等待的三人眼睛都直了：“這菜看起來就香！”</br> 說的是外表漂亮的糖醋排骨。</br> ”嘿嘿，在下感覺過橋米線也不錯呢！”</br> “兩位可以都嘗嘗。”沒有讓人多等，鄔顏舀了三碗米線，一碗給寧邵，一碗給王麟，兩人剛到手，便迫不及待拾起筷子狼吞虎咽。</br> “呼呼，好燙！”</br> “這和面條似的東西叫米線？唔，滑滑的，和面條口感不同，但同樣好吃！”王麟驚訝了，為什么他家酒樓的廚子做不出來呢，一用力，吸溜，整根米線入口。</br> “別只吃米線，趕快嘗嘗湯，是雞湯的味道，還有豬肉的味道！”寧邵一邊埋頭喝湯，一邊不忘給王麟推薦。</br> 古人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兩人卻硬是吃一口點評一口。</br> 米線光滑勁道，青菜被鮮美的湯汁浸泡，爽口，還有鵪鶉蛋，一口一個，蛋清蛋黃齊齊在舌尖爆炸。</br> 最絕的是鄔顏自己做的手工菠菜丸子，軟滑的口感，清清淡淡的菠菜口味，讓兩位學子香的流淚。</br> 簡直</br> 太好吃啦！！！</br> 另一邊，施傅興看著同窗的樣子，口水不知道咽了多少次，轉頭直直盯著鄔顏手中剩下的那碗米線。</br> 什么時候給他啊，這碗應該是他的吧？</br> 不料女人壓根沒有這個打算。</br> 只見米線從自己桌前無情劃過，停在了鄔顏自己的位置。</br> “夫君，這才是你的。”</br> 鄔顏笑瞇瞇舀了一碗清湯寡水的綠豆粥，推到施傅興面前。</br> 施傅興：“......”</br> 不，這不是真的。</br> 一頓飯吃的有人欣喜，有人憂愁。</br> 寧邵和王麟的點評還在繼續，只是他們時常感覺有一道刀子似的目光盯著自己，渾身癢癢：“聚緣樓也有糖醋排骨，我本以為不會有差別，然而現在...”</br> 他吐出嘴里的骨頭，朝著鄔顏鞠了半躬：“施娘子實在大才！施兄真是好福氣啊！”</br> 施傅興：“......”</br> 低頭看看碗中的白粥，夾一筷子苦澀的苦瓜，心也變苦了。</br> 早知如此，他何必請這兩人來，憑白礙眼！</br> 飯后，兩人鼓著肚子離開，施傅興黑著臉收拾碗筷。</br> 不知何時，不需要鄔顏主動提，少年已經養成習慣。</br> 鄔顏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風景，手中端著一杯自制可樂，悠閑自在。</br> 這時候，有人敲響院門：“鄔娘子在嗎？”</br> 稱呼的叫的是鄔娘子，而不是施娘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