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梁禎同學</br> 顧老爺子帶著顧老太太和孫子,壓著兒媳婦來了韓家。</br> 顧老爺子是個脾氣暴躁，說一不二，原則性極強的人。</br> 雖然他已經離休，早不在部隊,可聽了孫子說兒媳婦在林舒和她養母面前說的話,還是十分震怒。</br> 哪怕顧夫人狡辯說她根本沒有拿林舒愛人的性命威脅林舒,說那都是林舒套她的話,她一時氣急話趕話才說出來的，顧老爺子卻根本不理會她，只道，“不管別人怎么套你的話，你說出那種話,存了那種心思,那就是原則性的錯誤,你不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去跟那姑娘道歉,我們顧家就不能有這樣的兒媳婦！不道歉，那要不就去京市，照顧念嘉到她去世,等她去了之后你就回老家，給在老家好好待著,要不就跟照霖離婚，你這個原則性錯誤，不用照霖回來,法院就能直接判你們離婚！”</br> 顧夫人：？？？</br> 一旁的顧孝文都驚呆了。</br> 顧夫人只覺五雷轟頂。</br> 可就算她跟丈夫長期住在廣州,公婆一直住在京市,相處很少,可她也知道公公說一不二的性格。</br> 他說讓她跟丈夫離婚，說不定真的做得出！</br> 這時候她才真的知道怕起來。</br> 所以就算再不愿，最后也只能咬著牙上門來道歉。</br> 晚上顧老太太倒是又跟顧老爺子嘀咕，結果顧老爺子一掌拍在桌面上，老太太差點沒被嚇死......老爺子可是多少年沒發過這樣大的脾氣了。</br> 她也不敢吭聲了。</br> 所以這會兒顧家人上門是來道歉的。</br> 只是開了門，里面只有個瘦高清俊眼神不怎么討人喜的年輕小子和一個只有桌子高的孩子。</br> 上次顧夫人跟顧孝文顧孝文過來時豐豐和禎禎都在學校，不在家，所以兩人并不認識顧家人。</br> 突然見到這么一大撥子人出現在門口，還有些錯愕。</br> 豐豐眼睛還挺利的，他看著老爺子那樣，一眼就看出那應該是個軍人。</br> 想著是不是他爸或者韓伯伯的老戰友？</br> 所以還算禮貌道：“這位大爺，請問您找誰？”</br> 大爺顧看到開門的是兩孩子，清了一下喉嚨，然后轉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老婆子。</br> 顧老太太就擠了一點笑出來，道：“請問李慧茹同志和林舒同學在嗎？我們是首都那邊過來的，有一些事情想要找她們。”</br> 首都？</br> 一聽首都豐豐立即就想到了什么。</br> 豐豐多機靈的人啊，他聽他姐說話可不是就只聽了個故事，而是把那些邊邊角角一帶而過的信息也都記了下來，早在腦子里不知道琢磨了多少遍。</br> “你們姓顧？”</br> 他道。</br> “是的，”</br> 顧老太太帶著些淺淡的，矜持又高貴，居高臨下的笑容道，“不知道小同志怎么稱呼？跟林舒同學又是什么關系？”</br> 豐豐一聽到肯定的答案，把門一把拉開，轉頭就沖身邊的蘿卜頭喊道：“阿禎，去開錄音機。”</br> 等梁禎同學冷淡還頗有氣勢地掃了一圈外面的人，轉身又快又穩地走到了壁柜邊，爬上了凳子，捯飭了一下柜子里的錄音機，這才轉身跳下了凳子，在顧家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走到了這會兒已經請了顧家人進門，抱臂站在一旁的他小舅旁邊。</br> 顧老太太道：“不用開錄音機了，我們不聽歌。這位小同志，林舒同學不在家嗎？”</br> 豐豐似笑非笑，轉頭看梁禎同學，道：“你來。”</br> 梁禎同學就板著小臉認真道：“我們不聽歌，錄音機是用來錄音的。”</br> 顧家人：......</br> “錄音？”</br> 顧老太太的臉一下子沉下來，可要惱怒吧，對方看起來才是個四五歲的孩子，那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一個扭著了的表情，道，“好好的錄什么音，這是做什么......”</br> “因為上次姓顧的過來，”</br> 梁禎同學很認真給她解惑，道，“威脅我阿媽說，如果我阿媽不去醫院，給她女兒捐骨髓，就會在前線害我阿爸，讓我阿爸在戰場上出事，所以這次你們再過來，我們當然要錄音，要舉報這樣的壞人，當然要有證據才最好。”</br> 他說得比較慢。</br> 其實是因為年齡的緣故，但配上他板著的小臉，又顯得格外鄭重。</br> 顧家人：......</br> 然后梁禎再加了一句，道：“好了，你們這次來，還是來勸我阿媽的嗎？你們可以慢慢說了。”</br> 顧家人的臉上那叫一個精彩。</br> 可對方就是個孩子，你總不能沖過去把錄音機給關了吧？</br> 顧夫人倒是想。</br> 非常的想，想得手都在發抖。</br> 她又驚又怕又惱，可前面不止有那板著臉的小不點，不遠處還站著個抱著臂利劍一樣盯著自己的一八零。</br> 想到這一家人的野蠻，她毫不懷疑她要是沖過去關錄音機，那一八零就能一手把自己推倒在地。</br> 她旁邊就是沉著臉，神色莫測的老爺子，她要是在這里跟人家打起來，那真是里子面子什么都沒有了！</br>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忍了又忍，才憋了個無比兇狠的笑容出來，沖梁禎道：“你胡說什么呢？那就是個誤會，上戰場是多么嚴肅的事情，我自己的愛人同樣在前線，我怎么可能說出那樣的話來？”</br> 再深呼吸一口氣，雖然無比不甘，還是咬著牙說出來，道，“上次也不是說直接讓你阿媽去捐骨髓，只是請她去做一下檢查，畢竟你......小姨她病重，沒有合適的骨髓的話，很快就可能去世......不過，那也是在不知道你阿媽已經有了身孕之前說的話，既然你阿媽已經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行了。”</br> 說到最后，簡直是咬牙切齒了。</br> 梁禎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笑道：“氣炸了吧？看你憋成那樣我都難受。”</br> 說完倔傲地抬了抬小下巴，道，“就你這樣還敢跑來威脅我阿媽，想要害我阿爸，到底是誰給你的勇氣啊？因為你愛人是，師參謀長嗎？我外公還是走-分隔-資-派，我阿媽還是走-分隔-資-派的女兒，我阿爸還只是營長的時候，基地團領導夫人敢欺負我阿媽，我阿媽都能一巴掌把她打醒，就你這樣的，還敢來威脅我阿媽？蠢！”</br> 顧夫人：......啊啊啊啊啊，她真的氣炸了！！！</br> 不僅手，全身都在抖！</br> 不僅林舒是個賤人，她兒子簡直就是個狼崽子啊！！</br> “你叫什么名字？”</br> 一直沒出聲顧老爺子看著梁禎突然道。</br> 梁禎轉頭，看向顧老爺子，眨了眨眼，笑道：“是因為你在這里，所以她明明氣得快要瘋了，也不敢過來找我拼命嗎？”</br> 顧老爺子：.......這讓顧老爺子怎么答？</br> 他含糊道：“可能吧。”</br> 顧夫人：......她真的要瘋了！</br> “梁禎，”</br> 梁禎道，“我叫梁禎，不過您要是想認親的話，就不用了，就約束著這些人，讓他們不要再過來打擾我阿媽就行了......雖然要是平時，他們來蹦跳兩下都沒所謂，可現在我阿媽畢竟有妹妹了，你們要是再過來，氣著我阿媽，我跟我阿爸都不會讓這事就這么算了的。”</br> 說完還聳了聳肩，攤了攤手。</br> 顧老爺子默了默。</br> 要說他原先對多出一個孫女根本沒有太強烈的感覺，只是揭了心底某處的傷疤隱隱作痛之外，這會兒對著這個孩子某根心弦卻動了。</br> 他甚至覺得從這孩子抬了下巴驕傲的樣子，一舉手一投足之中，看到了記憶里已經很遙遠的，那個熟悉的影子。</br> 他兩個兒子。</br> 大兒子持重，小兒子卻是從小聰明調皮又倔強。</br> ......這會兒別說是顧老爺子，就是顧老太太，她看著梁禎都有了親切之意。</br> 哪怕他說話難聽，哪怕他那么倔傲，懟的她大兒媳就快要厥過去，可人的喜歡和不喜歡根本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再說了，被懟的那個又不是她。</br> 如果是林舒，看著林舒跟蘇令行那張相像的臉，她肯定也是厭惡。</br> 但對著梁禎，卻只想到了自己早已經犧牲的兒子。</br> “他們不過來，我能過來嗎？”</br> 顧老爺子問他道。</br> 梁禎看顧老爺子。</br> 還在想著怎么勸他，不用了的時候，“哐當”一聲，大門那邊卻傳來了動靜。</br> 韓稹走了進來。</br> 他看到屋子里這么多人有些詫異，看到顧老爺子更是詫異。</br> “顧爺爺。”</br> 他頓了一下，就沖著顧老爺子喊了一聲。</br> 雖然他父親跟顧老爺子不在一個軍區，但他以前跟著他爸去京市，曾經見過兩次顧老爺子。</br> 顧老爺子倒是不記得韓稹了。</br> 畢竟當年見到的時候韓稹還小。</br> 韓稹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后默了一下，道：“我是韓稹，韓遠山是我父親，小時候見過顧爺爺兩次，不過時間有些久，顧爺爺肯定是不記得我了。”</br> 顧老爺子是不記得韓稹。</br> 但他卻不可能不記得韓遠山。</br> “請坐吧，”</br> 韓稹招呼他們坐下，道，“顧爺爺怎么會在這里？”</br> 顧老爺子也十分震驚。</br> ......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br> 就算他跟韓遠山和林肇同不熟，但彼此的熟人多，很多事情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br> ......林肇同夫妻多年無子，據說后來才養了個女兒，多年之后又生了一個兒子。</br> 而眼前這個，跟韓家這么親厚的姓林的......還能是誰呢？</br> 他心中翻滾，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媳和孫子，一時竟是不知道要從何說起。</br> “我們是來找林舒同學和她母親的，”</br> 顧老太太不知道顧老爺子此刻震驚的心情。</br> 不過這會兒她自己的心思也已經有些變了，神色也放緩了下來，就沖韓稹笑道。</br> 豐豐看著這突然的轉變似笑非笑。</br> 他道：“就是過來威脅我姐，拿我姐夫的前程和在戰場上的安危威脅，逼我姐給他們家女兒捐骨髓那個。”</br> 韓稹皺了皺眉，再默了一下。</br> 顧老爺子已經從震驚中收斂了神色，道：“之前的事是杜月蘭同志言行失當，我們是過來給林舒同學道歉的。”</br> “林舒和李姨不在，”</br> 韓稹道，“一會兒我要帶豐豐和阿禎出門，今天就不能招呼顧爺爺了。”</br> 車上，前面顧孝文開車，旁邊坐著他媽。</br> 后面是顧老爺子和顧老太太。</br> 這車子是因為顧老爺子過來，軍區那邊特意撥過來給他們暫用的。</br> 顧老爺子一直閉著眼休息。</br> 顧老太太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問顧老爺子：“老爺子，韓遠山是誰？那孩子的父親跟你是舊識嗎？”</br> 顧老爺子睜眼，掃了一眼自己老婆子。</br> 沒說話。</br> 一直回到了家。</br> 還沒坐下，他走到了桌前，顧老太太已經察覺不對勁，道：“老爺子，你這是怎么了？現在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br> 她話還沒落下，那邊顧老爺子卻突然抄起桌上的一個茶杯，轉身就往顧夫人的頭上砸了過去。</br> “砰”得一聲，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茶杯直接砸到了顧夫人的頭上。</br> 顧夫人尖叫一聲。</br> “媽！爺爺！”</br> “老爺子！”</br> 此起彼伏的聲音中，眾人就聽到顧老爺子厲聲道：“你竟然跑到了韓司令家，威脅林肇同懷孕的女兒，要是她不去給你女兒捐骨髓，就讓她愛人死在戰場上回不來？你，”</br> 他的手按在桌上，一直在抖，聲音也是氣極顫抖著道，“你是想要害死你自己還不夠，還要毀了照霖和孝全嗎？”</br> 顧孝全是他的大孫子，現在也在部隊。</br> 這樣的事，跑到了人家去鬧，就算韓林兩家不舉報，也幾乎沒有不傳出去的可能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