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小魚兒</br> “你都說了那都是幾年后的事情了,”</br> 林舒笑道,“現在要是就為幾年后的事情愁,那簡直就要愁死了。”</br> 就是她的生活,要是只顧著難受和心里堵著,也沒法過日子了。</br> 梁進錫緊繃的情緒被她的話和笑容慢慢化開,看了她一會兒,才苦笑了一下,有點無奈道:“這不是你招我的嗎?”</br> 誰好好的說什么“你又不會一直留在基地”......</br> 林舒頭埋在他懷里悶笑,笑得梁進錫心里又酸又軟又無奈。</br>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打算就把這事過過去了,卻沒想到她在他懷里笑了一會兒,卻又手抵著他的胸膛從他的懷抱里退了出來,臉上換了認真的表情,看著他低聲道:“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要陪著你一起的,就算是有什么困難,或者我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絆住要做,但也會盡量離你近一點,總能找到妥當的安排。”</br> 雖說不要為幾年后的日子發愁,但他既然問了,她就一定會給他一個鄭重的答案。</br> 不會讓這件事成為他心底的一個梗。</br> 她的表情認真,聲音又嬌又軟,但每個字卻又格外認真和鄭重。</br> 是思考過后給他的答案。</br> 這要遠比情人之間情濃時情不自禁的承諾要更有分量,也更讓人心安。</br> 她答應嫁給他時也是這樣的表情。</br> 梁進錫握住她的手,突然笑了一下。</br> 他伸手把她抱到桌上,手掐了掐她的小臉,道:“好。”</br> 往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垂下眼,低聲道:“舒舒,每一次我覺得我已經很愛你,但每一次又會發現,原來還能更多。”</br> 林舒愣住。</br> 他說過他喜歡她。</br> 她也知道他喜歡她,很喜歡。</br> 可這還是他第一次說“我覺得我已經很愛你,但每一次又會發現,原來還能更多”。</br> 林舒心中涌過細細的情緒,然后慢慢脹開,再脹開,直到溢滿了胸腔。</br> 她主動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臉在他的側臉上蹭了蹭,然后低聲道:“我也是啊,我每天都發現自己比前一天更喜歡你,你怎么能這么好,就是我想要的那個人,我以前并不知道我想要的男人是什么樣子的,現在每天都比一天清晰。”</br> 這真是他這一輩子聽到的最醉人的情話了。</br> “舒舒。”</br> 他低聲叫了她一聲,按著她吻她,重得像是要把她吃進腹中,卻又溫柔得像是在疼愛最珍貴的寶貝。</br> 纏綿中,她在他耳邊嬌喘著道,“以前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br> 是怎樣的呢?</br> 這樣沒頭沒尾的話,他看著她嬌艷欲滴的模樣,大大的眼睛滿是水色,眼角飛紅,卻懂她現在的意思。</br> 他用力,心道,要不是遇到她,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br> 林舒年紀還小,梁進錫并不想她太早有孕。</br> 只是就算他再注意,兩人□□上其實也有所克制,但三個月之后她還是有孕了。</br> 第二個月開始林舒就吃什么吐什么,一大清早一刷牙就吐,到最后,干脆就無比艱難的咽著烤餅。</br> 她本來就瘦,然后就越發的瘦了。</br> 家屬院的嬸子嫂子們都無奈,感嘆道:“哎喲,你這都是什么命哦,我們鄉下的媳婦,哪個懷了孩子,吐得不吐的,吃上一碗紅糖雞蛋,那都立馬消停了,你就只能吃兩口烤餅?你這咋成啊,不顧自己的身體,總得顧著肚子里的孩子呢。”</br> 這么一番折騰,林舒難受,梁進錫更是心疼。</br> 好在這事情在第三個月的時候有了一個轉折。</br> 林舒從小喜歡吃魚。</br> 可這回她也是,聞到魚味就吐了。</br> 豐豐覺著這是農場的魚不好。</br> 他就跑去山澗里抓了幾天小鯽魚,找姐夫煲了蘿卜鯽魚湯,這回林舒竟然沒吐,魚是沒吃,刺兒太多,但整整一鍋湯,她全都給喝了。</br> 這可把豐豐尾巴都翹天上去了。</br> 本來豐豐還擔心,他上學可怎么辦,結果真是白擔心,都不用梁進錫自己去撈,家屬院嬸子大嫂們知道了這事,天天就有人往她家里送鯽魚,說都是山澗里抓的。</br> 林舒感動的不行,跟于冬梅開玩笑道:“這等我孩子生出來,怕是山澗里的魚兒都沒有了。”</br> 于冬梅樂道:“那你恐怕得生上十個八個才成。”</br> 林舒:......</br> 一個都這么受罪,還十個八個呢?!</br> 晚上她就跟梁進錫說以后不要生了。</br> 梁進錫也不想生了。</br> 他道:“這事我找醫生問問,避著日子,不過你也別亂吃藥。”</br> 林舒蔫蔫。</br> 書上老說以前有什么避子湯什么的,她咋就不知道這配方......</br> 另外因為林舒前面兩個月實在折騰得厲害,梁進錫很緊張。</br> 不說家里所有的家務活都不許她再沾手,甚至想要林舒停了給幼兒園孩子上課的事,怕孩子太小,玩耍時沖撞了她。</br> 林舒道:“我就每天上午上一個小時,孩子們都很懂事,還有葉老師和趙老師在,撞不著我。我聽說要是懷孕的時候什么事情都不做,人就容易胡思亂想,抑郁,還有不多動動,孩子也不好生,容易難產,所以該干什么還是要干什么的。”</br> 最后梁進錫勸不了她,還是直接找了于冬梅,把幼兒園那邊重新安排了一下。</br> 就是課還照上,但不給小班的孩子上了,只給大班的上。</br> 大班的孩子都已經四歲以上,也不擔心孩子小,高興起來突然沖上她。</br> 反正小班孩子也不急著上她那一堂課。</br> 林舒很有些無奈,不過也還是高高興興的接受了。</br> 到了四個多月的時候終于不吐了。</br> 林舒松了口氣,總算是覺得神清氣爽了。</br> 不過到了七個多月的時候,吐是不吐了,卻不時又有其他的問題來了。</br> 難受,胸悶,晚上心頭疼......</br> 這時候梁進錫還時不時要帶團進行野外訓練,有時候一出去幾天都不回來。</br> 雖然每次出去,梁進錫都會拜托隔壁的于嬸子或者張大嫂過來陪林舒一起睡,但心里還是不踏實。</br> 一直不怎么緊張的林舒都開始緊張起來。</br> 好在預產期一個多月前胡大娘就過了來,兩個人這才松了一口氣。</br> 林舒孩子是在軍區醫院生的。</br> 從中午的時候開始痛,折騰了一下午一晚上,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生出來,生完林舒就暈了過去......臨暈過去之前她就記得,她媽的以后絕對不生了。</br> 第二天天大亮時才醒過來。</br> 手上被人握著。</br> 她一醒過來,他就發現了。</br> 她看到他眼睛里有血絲,臉上也有些憔悴,但身上卻能看出來是干凈的。</br> 窗簾有一絲縫隙,陽光透過那個縫隙打到他身上,讓林舒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br> “舒舒,”</br> 他有些緊張,道,“你怎么樣,要不要喝點水?”</br> 林舒點頭,但還是立即就想起來自己昨天拼死生下來的孩子。</br> “進錫哥,孩子呢?”</br> 她問。</br> “在護士站那邊呢。”</br> 房間門打開,胡大娘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豐豐。</br> 兩人都是一臉的喜氣。</br> “我們剛看孩子過來,護士說等你醒過來就抱過來給你看。”</br> 胡大娘樂呵呵道,““哎喲,真是個好看的孩子,跟你小時候一個樣,那眼睛大的,就沒見過剛出生的孩子那么大眼睛,皮膚那么白的。”</br> 豐豐道:“那可不得好看,可是我的鯽魚喂出來的。”</br> 林舒抿嘴笑。</br> 她心中腹誹,這回兒子怕是一輩子都要貼上個“鯽魚喂出來的”銜頭了。</br> 不過腹誹歸腹誹,她的期待還是一下子被挑上來了。</br> 她自己長得好看,她聽她媽和她奶奶說,她從小就好看,她媽撿到她時瞅著應該才出生沒幾天,可眼睛大大的,皮膚雪白,跟個雪團子似的......梁進錫長得也不錯,她想他們的孩子應該也是好看的。</br> 所以等護士抱了孩子過來她忙撐著坐起了身,伸了腦袋去看,然后......</br> 啊,哪里像她了?小小的一團兒,小臉紅紅的,還有些皺巴巴,塌鼻梁,嘟著嘴巴,眉毛淡得快看不出來,眼睛......正在睡著覺,也看不出來。</br> 像是真的不太看得出來像。</br> 要真說像,也有那么一些......整個輪廓,這么神奇,她竟然從他這么個輪廓中看出像他爸來。</br> 不過就算不是以為中那么好看的樣子,那小小的一團還是讓她的心軟成了一片......就算是丑,也實在丑得可愛啊。</br> 她伸手從護士的手中小心翼翼抱過來,滿心歡喜。</br> 孩子被從護士接到他媽的手上,也不知道是傳說中的母子心靈感應,還是單純就是受到了打擾,癟了癟嘴,眼睛睜開,大大的黑眼珠轉了轉,并沒有任何焦距,然后大概什么也沒看到,就又閉上了眼睛繼續睡了。</br> 可那一眼卻瞬間擊中了某人的母愛。</br> “......啊,真的很好看。”</br> 林舒喜笑顏開道。</br> 她的孩子,真的好可愛啊。</br> “眼睛是跟我的一樣,嘴巴也一樣,”</br> 她伸手小心的戳了戳他的小臉一下,看他吧唧了一下小嘴,心更軟了,抬頭就跟坐在床邊一直看著的梁進錫找認同感,道,“是不是,進錫哥?”</br> “嗯。”</br> 梁進錫應了一聲。</br> 她說是就是吧。</br> “阿媽,進錫,你們說我們給他取個什么名字吧?”</br> “阿福。”</br> “阿旺。”</br> “小魚兒。”</br> 此起彼伏的聲音。</br> 林舒:......“就小魚兒吧,畢竟他是吃小魚長大的嘛。”</br> 阿福阿旺什么的還是算了,改天家里養條小狗給兒子做弟弟就叫阿福或者阿旺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