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身世</br> 路上不好走,車子一路慢行,到了下午四點多才回到軍區大院。</br> 韓稹回到家時家里正熱鬧著。</br> 二哥在北疆,但大哥卻帶了大嫂還有兩個孩子一起回來。</br> 他回去了大家也沒以為意,除了蘇令云仔細看了兒子一眼,韓大哥就喊了他一聲,叫他陪他爸下棋......韓大哥不愛下棋,已經被他爸殺了好幾盤,實在生無可戀了。</br> 蘇令云晚上才去了兒子房間。</br> 一進房間,就聞到了一股煙味。</br> ......她兩個大兒子喜歡吸煙,但小兒子以前是從不吸煙的。</br> 她看他一眼,就走到了窗戶前開了窗......這會兒外面正下著大雪,窗一開,大風夾著雪花就裹了進來。</br> 蘇令云無奈,只好又把窗戶給掩上了。</br> 她再回頭,就看到兒子已經碾熄了煙頭。</br> “阿稹,你看到了,舒舒現在生活得很好,就不要再自責了?!?lt;/br> 她道。</br> 當年林家出事,因為離得遠,且本身林家已經不在部隊,所以韓家這邊一時并沒有得到消息,等丈夫得到消息去打探的時候,那邊慧茹已經把孩子一個送去了下鄉,一個送去了朋友家,所以也沒有再管他們,而是專注在了林肇同那邊。</br> 再到等她得到消息,梁進錫的結婚申請都打上來了。</br> 彼時兒子遠在海南空軍基地。</br> 不要說他還沒跟林舒有什么感情牽扯,就是有,蘇令云怕也只會瞞下這事。</br> 所以等他知道這事的時候,林舒都已經懷孕好幾個月了。</br> 韓稹卻是沒出聲。</br> 蘇令云再嘆了口氣。</br> 她道:“阿稹,其實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br> 韓稹轉頭看她。</br> “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舒舒,是因為什么嗎?”</br> 蘇令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慢慢道,“你以為是因為你姐姐,所以我對她心有憐惜,再加上她長得玉雪可愛,性格又跟我相投,所以就對她格外親切,是吧?”</br> “其實是也不是,但這大院里這么多女孩子,我怎么就看著她就想到了你姐姐......你看看這張照片?!?lt;/br> 蘇令云說著就往兒子的面前推了一張照片,黑白的老照片,顯然是很有些年頭了。</br> 而且上面幾個人的衣著打扮,錦緞旗袍,脖子上的珍珠項鏈,盤卷的頭發......都不是這個年代會出現的。</br> 韓稹低頭看著,但目光卻慢慢凝住了,在旁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扎著雙髻,卻穿著漂亮的蕾絲西洋裙,這個不可能是林舒,但卻長了一張和林舒小時候幾乎一樣的一張臉,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明顯又漂亮的唇峰......他吃驚的看向了他母親。</br> 這個,當然不可能是林舒。</br> 而他再清楚不過,林舒并不是林叔和李姨親生的孩子。</br> 其實但凡是知道林舒并不是林肇同和李慧茹親生孩子的人,看到林舒心里都會忍不住有這個疑問......因為她長得實在太好看,那種氣質幾乎像是與生帶來的,什么樣的人家會生出這樣的孩子,又會將她丟在雪地里?</br> 蘇令云看到他目光緊盯在那小姑娘身上,低聲道:“這小姑娘不是舒舒,她叫什么我都不記得了,約莫是我哪個妹妹或者堂妹吧。”</br> “你知道我從小就過繼了出去,跟著你外公外婆來了西州城,跟我親生父母那邊從無聯系,對那邊的親戚關系根本就不太清楚。就是這張照片也是我前幾年你外婆去世,我整理你外婆的遺物才發現的......我也是看到她,跟舒舒很像,所以才存了下來。這兩年我有試過去查舒舒的身世,但你父親勸止了我......事實上,也查不出來?!?lt;/br> 蘇家是江南有名的大家族,大資本家。</br> 建國之后分崩離析,子孫去哪里的都有,但嫡系的,大部分都去了國外。</br> 她因為從小就過繼出去,她養父養母都是老革-命-家,所以沒有受到那邊家族的牽連。</br> 她想查,也不是因為對那邊家族有什么感情,不過是發現自己兒子對舒舒動了男女之情而已。</br> 雖然就是現在表兄妹結婚的也常有,但這事她還是想著查清楚心里比較踏實,萬一有什么輩分之差就不好了。</br> “查不出來是因為我仔細查看過那邊家族的相貌,這個相貌應該是遺傳自我祖母,那就是蘇家嫡系......但也可能是我祖母娘家那邊,兩邊的人都多不在國內,在的那些也都去世了......我去找他們,只會惹出來不必要的是非。”</br> 更何況前幾年還正是風聲鶴唳之時。</br> “阿媽?”</br> “是想問我跟你說這個做什么?”</br> 蘇令云笑了出來,道,“我知道你難受什么,不過想想舒舒可能是你表妹或者外甥女,心里會不會好受些?看她年紀,要真是蘇家的孩子,要不就是我大哥的孫女,要不就是我妹妹的孩子.....要不然與其你糾結些有的沒的,還不如這樣想好了?!?lt;/br> “媽!”</br> 韓稹果斷被他媽給膈應著了。</br> 外甥女是什么鬼!</br> 會膈應總比難受好。</br> 蘇令云看自己兒子一副吃到蒼蠅了的表情心里卻是松了些下來......這個兒子一向原則性極強,還有些潔癖和強迫癥,只要跟他說了這事,他也就不會允許自己把心思放那上頭了。</br> 而且是親戚,總會讓心里多上一份安慰,比以后再無關系的那種割裂痛苦要強......畢竟放在心上這么多年。</br> 她慢慢道:“其實這也是我當初會支持你去海南空軍基地的原因,本來也就是想讓你淡了這個心?!?lt;/br> 懷疑有什么關系,偏偏還查不到。</br> 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敢讓兩個人再有什么關系甚至結婚......所以她才跟丈夫商量,特意將兒子弄到了偏遠的海南空軍基地。</br> 蘇令云伸手拍了拍他,道:“早點睡吧,別太自苦,現在這樣,可能才是最好的?!?lt;/br> 且說回基地家屬院。</br> 晚上風雪太大,林舒帶著兒子,就沒去農場看豐豐的表演,而是讓梁進錫全權代表了。</br> 家屬院家屬平日里就喜歡串門,這會兒大過年的就更喜歡了。</br> 因為要守歲,孩子們都出門去玩了,自己一個人還怎么守得住?</br> 于冬梅和張嫂子都過來了林舒家。</br> 大家一邊一起剝雞蛋做茶葉蛋,一邊聊天。</br> 聊來聊去無非就是孩子和男人。</br> 孩子在學校打架了,調皮了,男人臭毛病可真是多啊......</br> 林舒沒說自家男人有啥毛病,就是跟她們說說豐豐在學校的事,還有禎禎走路的進度啊,還不會說話什么的。</br> 不過大家的重點很快都放到了林舒的身上。</br> “林老師,禎禎也已經快一歲了,你怎么現在還沒動靜?還是趕緊要個老二,這樣兩孩子年紀隔得近,能玩一塊兒,稍微大點啊,你也就不用操心了?!?lt;/br> 于冬梅道。</br> 這話張嫂子也再贊同不過。</br> 她道:“是啊,你看我們家老大老二,干啥都一塊兒,做什么事都能有個幫襯,去學校也不怕被人欺負了,有什么事還能有個通風報信的,是真放心?!?lt;/br> 這會兒說到生孩子的事林舒倒是不會害羞了。</br> 只是這事......她暫時不想再要二胎。</br> 倒不是因為當初懷禎禎的時候太辛苦,生孩子太痛......這種辛苦和痛通常孩子生完很快也就忘了。</br> 只是現在已經七五年,七七年就要恢復高考,她想要考大學......可現在要是再要個孩子,等七七年的時候禎禎三歲多,小的才一歲,扔下他們自己去上學?</br> 進錫又那么忙,自己去上學,放他們在部隊里跟著進錫肯定是不行的。</br> 她也絕對不舍得把他們放回老家。</br> 現在她是想等自己上大學,禎禎也是上幼兒園的年紀了,她帶著禎禎一起讀書應該也能顧得過來。</br> 可再加一個小的,肯定就難了。</br> 所以這樣考慮的話,不如暫時就不生,還是等以后再說,反正自己也還小。</br> 只是這些對著熱情的于嬸子和張嫂子可不好說,要是說自己暫時不想要二胎,那怕是以后大家一看到自己就要勸自己了。</br> 還有......她這嬌氣,她男人太慣著媳婦的標簽怕也是真的要坐實了。</br> 她只能不好意思道:“這個,孩子的事情得看緣分啊,也不是想要就要的?!?lt;/br> 張嫂子立即道:“這怎么會,你懷禎禎不是挺順利的嗎?一般老二只會更容易的,很多人沒想要,可剛出了月子沒多久,一次就有了......”</br> 她說著看了看林舒染紅了的耳朵,想到什么,突道,“林老師,你是不是生完你們家禎禎之后就不怎么讓梁副團長近身了?唉,部隊里的男人,每天操練的,又十天半個月才可能得一次機會,都不知道輕重,你又生得嬌弱,怕是會比較辛苦,但這事你得跟你們家男人好好商量,完全不給他近身也是不行的?!?lt;/br> 這事以前家屬院里也不是沒發生過。</br> 新媳婦受不了痛,生完第一個孩子之后就整天帶孩子睡,不給男人近身了。</br> 還有為這事鬧離婚,男人打離婚申請的時候這事才爆出來......</br> 面紅耳赤的林舒:“......沒有,不是......”</br> 但為什么她要交代床上這種事?。?lt;/br> 晚上睡覺前林舒倒是問梁進錫,道:“進錫,你想再要一個孩子嗎?”</br> 林舒也知道鄉下都是講究多子多福的,甭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只有一個總是太單薄了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