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理直氣壯</br> 胡大娘一離開公社,趙書記就叫人把石灘大隊(duì)大隊(duì)支書周大榮叫來了公社,先是問了問外面謠言的事,看周大榮還一臉忿忿的說“成志侄子是真惦記著她呢,就這樣了,還不肯就這么算了,這女人心可真狠”,趙書記聽得滿頭冒煙,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又把胡大娘的原話一個字不差的扔到了他臉上,看他面如土色,這才喘了口氣,道:“我告訴你,再鬧出事來,別說是你這支書的位置不保,人真能給你弄勞改所去,你就消停著些吧!”</br> 說著嘆了口氣,道,“就你那成志侄子,你也勸勸他吧,管是前面怎么樣,人家林知青已經(jīng)去了清河大隊(duì),是梁進(jìn)錫的媳婦了,就別惦記著了。”</br> 這事趙書記要是原來還有些糊涂,現(xiàn)在要是再看不清楚就是傻子了。</br> 分明就是那個周成志仗勢欺人,想要做出強(qiáng)搶民女的事嘛,可人家姑娘硬氣得很,還硬給自己找了個靠山,嘖,這戲一出又一出的。</br> 且說胡大娘。</br> 胡大娘和梁樹槐高蘭珍還有林舒回了大隊(duì)。</br> 回了大隊(duì)之后她就讓林舒回了家,沒再請梁樹槐,只請了一臉菜色的高蘭珍去了高家村田秋紅家。</br> 現(xiàn)在是寒假,學(xué)校沒課。</br> 不僅田秋紅在家,高曉蓮也在家,兩人正在廚房做飯呢。</br> 鄉(xiāng)里只要有人在家,大門就是敞開著的。</br> 胡大娘和高蘭珍徑直進(jìn)了門,高蘭珍就喊“嫂子”,田秋紅從廚房探頭出來,看到胡大娘就是一愣,但隨即臉就是一垮,這會兒她可還沒意識到人家是來算賬的。</br> 她垮著那張臉,“哎喲”一聲,含譏帶諷道,“胡大嫂子,這可真是稀客啊,怎么今兒個上我門上來了?”</br> “你不知道?”</br> 胡大娘“哈”一聲,罵道,“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我倒是想問問,我們家林知青是怎么妨礙你們了,你自己也是有兒媳有女兒有孫女的人,怎么能做出那么惡毒的事來,跑到外面造謠生事,壞我們家林知青的名聲,想把人往死里逼的?你做這么喪天良的事,就不怕報應(yīng)到自己家孩子身上去嗎?”</br> “我知道,不就是記恨進(jìn)錫沒跟你們家姑娘相看的事兒嗎?可當(dāng)初咱們是怎么回復(fù)你們的?咱們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是進(jìn)錫過年回來還沒對象,他愿意見,那就見一見!可沒應(yīng)承你們什么!”</br> “可就因?yàn)檫@個,給我們家進(jìn)錫對象潑臟水,呸!別以為我們家林知青脾氣好,又是外來的,在這里無依無靠,就由得你拿捏欺負(fù),我告訴你,有這個心思給我趁早收了,以后再讓我知道你不要臉,再外面造謠,我就把這話在大隊(duì)大會上拿大喇叭說道說道,看到時候是你沒臉還是我沒臉!”</br> 田秋紅被這兜頭兜臉一頓罵罵得差點(diǎn)暈厥,臉上漲紅得快滴出血來。</br> 她看到大門外聽到熱鬧張頭張腦的鄰居們,只恨得想要把胡大娘一板凳打死!</br> 她好好的女兒,經(jīng)這一鬧,哪里還有名聲!</br> 她猛地上前就想撲過去撕打胡大娘,被高蘭珍一把抱住。</br> 田秋紅罵道:“扯你娘的屁,你以為你那兒子是什么香餑餑呢,誰知道哪天在前線......”</br> 高蘭珍一把捂住了田秋紅的嘴巴,罵道:“你說什么渾話呢?是要去勞改不成?”</br> 轉(zhuǎn)頭又沖站在廚房門口搖搖欲墜,一副就要暈過去模樣的高曉蓮喊了一嗓子,道:“曉蓮,快把你媽拉住,這要鬧大了,到底是誰沒臉呢!”</br> 又喊門口的鄰居侄媳婦,叫著她們過來拉住了田秋紅,好歹自己松了手,拉了胡大娘,道:“我的大嫂子,你氣也出了,公道也有了,求你看在曉蓮她是無辜的份上就算了吧,你放心,以后我堂嫂斷斷不敢在外面再碎嘴半句了,您要是再逼,曉蓮這孩子臉皮薄,怕是要沒法活下去了。”</br> 無辜?</br> 胡大娘可不覺得她真無辜。</br> 但她過來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也不需要跟她們糾纏些有的沒的。</br> 她道:“將心比心,自個的閨女自個心疼,就別把別人家的閨女往死里作踐!”</br> 撂了這句話之后這才甩手轉(zhuǎn)身走了。</br> 胡大娘離開之后,高家就亂成了一鍋。</br> 田秋紅氣得渾身打顫,當(dāng)然她還想大罵,撒潑打滾剁菜刀罵,不過好歹被高蘭珍拖進(jìn)了房里,又打發(fā)了鄰居離開,然后高蘭珍就苦口婆心又是警告又是規(guī)勸的讓田秋紅就是為了閨女高曉蓮也好歹消停些。</br> 高蘭珍道:“這件事就這樣了,以后提都不要再提,提一次,都是曉蓮沒臉一次,你不是要作的讓曉蓮公社老師都做不下去吧?”</br> 說著她又把胡大娘去公社找了趙書記告了周大榮的事說了,道,“胡英枝和梁家一家人那是你們能惹的嗎?多少人想嫁梁進(jìn)錫了,也沒見人家就逮著那林知青要打要咬了,做人得知進(jìn)退,沒得把自己賠進(jìn)去!”</br> 又嫌棄地看一眼田秋紅,道,“你自己就這樣了,沒什么賠不賠進(jìn)去,可也別害死曉蓮!”</br> 說完再看高曉蓮,恨鐵不成鋼道,“你好好的姑娘家,本來多好的日子,干嘛要自己硬湊上去惹一身腥?你看看人家姑娘家,日子難道不比你難嗎?可人家下鄉(xiāng),從來沒干過的活該干就干,安安靜靜,一聲不吭,就這性子,你就比不上。再說了,你跟梁進(jìn)錫打小就認(rèn)識,要人家真對你有意思,還用等到今天?自己的日子,總要往前過,沒著為個男人把自己往死里作踐的!”</br> 說完看侄女伸手拽著她媽,滿臉淚水羞憤欲死的模樣,又重重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br> *****</br> 另一邊胡大娘回了家就看到林舒還在自己家。</br> 她看到那孩子惴惴的喊了自己一聲“大娘”,眼泛淚光,道,“大娘,我......”</br> 胡大娘走了過去,伸手拍了拍她,道:“好孩子,什么都不用說。”</br> 若說一開始胡大娘是完全相信林舒的話,先是說在跟自己兒子處對象,后來又說是因?yàn)橄矚g兒子,才來清河大隊(duì),可在經(jīng)歷這么一番謠言風(fēng)波,知道西州城有那么一個姓周的存在之后,不說全部明白,但至少也隱隱約約猜到了個大概。</br> 這孩子,怕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了。</br> 這些殺天良的。</br> 什么時候了,竟然還敢搞舊社會那套。</br> 她心疼不已,摟住她,道,“好孩子,以前啊,咱們這里就是你奶奶的家,以后這就是你的家,有大娘在,就什么都不用怕,沒人能欺負(fù)得了你。”</br> 林舒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伏在胡大娘懷中,哭出聲來。</br> 自從她聽到林美蘭的那些心聲,從她父親下放,再到被周成志步步相逼,雖然她跟自己說,她爸媽不會有事,她爸以后還會回來,只要他們沒事,她就不會怕,但其實(shí)她心里還是怕的,只是不會讓自己向恐懼妥協(xié),她答應(yīng)了她媽,會好好生活,會保護(hù)她弟。</br> 可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某一處一直提著,緊繃著。</br> 直到這一刻,才好像真的放松下來。</br> 她低聲道:“謝謝你,大娘。”</br> 不過等她平靜下來,想到高家田秋紅和高曉蓮,就又道:“我知道大娘都是為了我,不過那個高老師......如果不是我,高老師就會跟梁大哥相看......高老師喜歡梁大哥,她們恨我也是正常的。”</br> 她知道為什么胡大娘那日罵了周大嫂子之后還不肯善罷甘休,一定要去找公社趙書記,上門去斥田秋紅。</br> 因?yàn)橹{言的事,只罵一個碎嘴的人是沒有用的,大家明面上不說,私下里肯定還會把這當(dāng)八卦談,說著說著也就是真的了,看她的目光也一定會帶著有色目光。</br> 只有源頭上站在制高點(diǎn)挑白了這件事,再把田秋紅高曉蓮拎出來,讓大家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田秋紅不甘心女兒沒嫁成人家梁進(jìn)錫,在背后給人潑臟水呢。</br> 是有惡毒壞心腸的人在害人呢!</br> 大家就會把異樣和鄙薄的目光都從她的身上投到害人的人的身上。</br> 如果她真是梁進(jìn)錫的對象,那發(fā)生這種事,她當(dāng)然可以理直氣壯,可問題是她撒了謊,是個假的。</br> 她也沒有同情高曉蓮。</br> 她還沒那么圣母。</br> 只不過因?yàn)樽约翰皇钦娴模陀行┬奶摱选?lt;/br> 胡大娘伸手摟著她,拍了拍,道:“舒舒,我知道你心善又心軟,這是好事,但這心善和心軟一定要用對地方,不然啊就容易讓你變成包子,誰都會想來啃你一口。你記住,做人啊,就得嚴(yán)守界線,規(guī)矩分明,誰敢越過,就一點(diǎn)通融也不能給!而且你說高曉蓮無辜,她真的是無辜嗎?她媽一次兩次找你麻煩,在背后做那么多小動作,心懷怨憤,她是真的不知道嗎?”</br> “不過是也心有怨氣,反正不是她自己干的,就躲在背后心安理得的看著她媽害你而已,她未嘗沒有巴不得你不得好的想頭。但凡她是個心正,拎得清的姑娘,在她媽第一次說出什么不妥當(dāng)?shù)脑挄r,就該打消了她媽作惡的念頭,不會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她們曉得要面子,要名聲,說我逼下去會把高曉蓮逼死,那有沒有想過她們做的事都是置你死地的事?!對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就要一巴掌打回去,不要于心不忍!”</br> 他男人做了一輩子的支書,胡大娘見的事兒多了去了。</br> 而且胡大娘也并不是什么沒見識的人,胡家原來也是大家族,要不然林舒的奶奶也不能去城里讀女學(xué)后來就嫁給了她爺爺,只不過抗戰(zhàn)的時候就敗落了而已。</br> 林舒本來聽胡大娘說自己心善和心軟還有些赧然......她其實(shí)一點(diǎn)都沒心軟了。</br> 不過聽到后面卻呆了呆,像是受到了一記重?fù)簟?lt;/br> 她突然想到她媽說的,“做人做事都不能感情用事”,約莫是一樣的道理吧。</br> 反正做人做事就不能優(yōu)柔寡斷,猶猶豫豫的。</br>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重重道:“知道了,大娘,我會好好記著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