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舊人</br> “你堂叔回來了。”</br> 周成志站在窗前默默吸完了一支煙,摁滅了煙頭,這才回頭對躺在床上的女人玩味道。</br> 女人愣了一愣,從床上坐了起來。</br> 周成志看到她露出來的雪白的肩膀,轉頭,避開了那幅畫面。</br> 盡管兩人已經上過很多次床,而現在的林美蘭也早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其貌不揚,站到人堆里土得跟她身上工裝一樣的那個林美蘭。</br> 現在的林美蘭在四年的精心保養下,皮膚光滑白皙,原本只是清秀的容貌被她畫上一畫,也變得顯眼起來。</br> 尤其是她十分會打扮,站在人堆里,就是本身相貌長得比她好的,光彩也遠不及她。</br> 她也不再是紡織廠女工。</br> 她通過他的關系上了工農兵大學。</br> 六月底剛剛畢業,他已經幫她找人,安排去了西州晚報報社上班。</br> 兩個人的關系是什么時候發生轉變的呢?</br> 當年她跟他說做什么夢,一開始他當然不會信。</br> 可后來她說的那些事情接連成真,他就不能不對這件事鄭重了。</br> 不過做夢?</br> 呵,她把他當傻子呢?</br> 她當然玩不過他。</br> 他用了一些手段,幾次醉酒,一次上床之后,就什么都給他吐出來了。</br> 她說她是來自異世界之人。</br> 這里不過是一本書里的世界。</br> 他們這些人都只是書上三言兩語的人物,連主角甚至重要的配角都不是。</br> 書上面,林舒沒有現在這么精,沒能找著現在的這個丈夫給她做靠山。</br> 他用了些手段,拿她弟弟的命威脅她,她就只能被逼著嫁給了他,可是嫁給他也沒有用,她爸一平反回來,她就要跟他離婚,不僅如此,她手里還捏了他這些年做過的事情的罪證,他不肯離婚,最后是直接用刀捅死了她......</br> 她說當初林家一出事,林舒就果斷下了鄉,直接找了個男人,并且對他和林家都深惡痛絕,肯定是因為重生了。</br> 她能穿書,林舒重生有什么奇怪的呢?</br> 當時他的震驚當然難以言表。</br> 也難以置信。</br> 可當時她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撒謊。</br> 之后他當然又用了許多手段,次次都是一樣的答案。</br> 一個人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就算是撒謊,也不可能每次都撒得一樣。</br> 就算他不愿相信,也只能相信。</br> 不過能從她那里拿到的信息他已經全部拿到了。</br> 林美蘭聽到他那句話先是怔了怔,過了片刻才總算是反應過來,這句“你堂叔回來了”是什么意思。</br> 畢竟已經過去了四年。</br> 早些年的時候她花了很多心思想要跟那個堂妹交好,可惜次次碰壁。</br> 猜到她是重生的她也就死了那個心了。</br> 好在她用自己的秘密和知道后面大政策和市場走勢的金手指跟周成志做了交易。</br> 他送她上大學,給她錢。</br> 她則告訴他后面大勢的發展,讓他在這段時間規避錯誤,結交被下放專家和權貴,暗中積蓄將來發展的力量。</br> 日子也過得風生水起。</br> 也就把林舒那一家子的事漸漸淡忘了......畢竟她不管有多想跟對方交好可對方只記仇,那她還不如把心思投資在其他地方。</br> 反正這幾年落難的人不少......這幾年,她暗中幫助的人也不少。</br> 林美蘭眼神漸漸醒過來,她看著周成志眼睛瞇了瞇,道:“我都快忘了他們了......四年,成志哥,幾乎四年沒見,你不會還想著她吧?”</br> “我的事你少管。”</br> 周成志冷淡道,“我只是提醒你,把你家里人約束好,別去把人家惹煩了,招出什么是非?!?lt;/br> 林美蘭詫異地看他,重復道:“‘別去把人家惹煩了,招出什么是非?’”</br> 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提過林舒的事。</br> 林美蘭知道這人遇到林舒的事有多瘋......這是原書設定,他就是個瘋批,所以只要他不問,她當然絕對不會提。</br> 而這幾年,他都沒有再問過林舒的事了。</br> 林美蘭驚疑不定地打量周成志,好一會兒才道:“你是有什么打算嗎?”</br> “跟你說過,那是我的事,”</br> 周成志扔了手上的煙,看著林美蘭,突然笑了一下,道,“不過,你覺得我會有什么打算?你不是說了,在你那什么破書里,我為了她,不是把自己好好的日子給毀了嗎?不過就是個漂亮的洋娃娃,四年都沒見過了,我能有什么打算?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了個洋娃娃去撞石頭?我不過就是叫你放清醒點,別再讓你家里人犯蠢,讓人家把新仇舊恨都跟我們算了。”</br> 周成志最開始聽到林美蘭說自己捅死了林舒時也很震驚。</br> 他那么喜歡她,把人娶回來結果卻鬧到了把人捅死了的結局。</br> ......他一開始想不明白,可是后來再回想她家剛出事時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到她那么倔強的性格,似乎鬧到那一步也不是不可理解。</br> 他慢慢用手指碾著煙灰缸里的煙灰,頓了一下才有笑道,“你不是說我在你那書上把她捅死了嗎?”</br> “那你覺得她要是知道你現在在跟我鬼混,她對你的印象會怎么樣......不過你是拿了我的名額上的大學,可沒有那么容易撇清。你好好想想這事吧,以后你要是想嫁個好人家,難保不會撞到人的手里,所以我勸你夾著尾巴做人,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跟你堂叔堂嬸解釋這事而已?!?lt;/br> 林美蘭先還似是不解,但想到什么,臉色卻是慢慢難看起來。</br> 她咬了咬牙,道:“成志哥,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讓我想法子跟你撇清關系?”</br> “難不成呢?”</br> 周成志笑道,“難不成你還想嫁給我不成?”m.</br> 林美蘭氣得心口一堵!</br> 她想不想嫁他是一回事,可剛上完床,他翻臉不認人,這么打她的臉卻是另外一回事!</br> “別做出那樣一副好像我對不起你的表情,”</br> 周成志收回了笑容,冷淡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養了多少魚。林美蘭,我勸你還是好好想好說辭,把我們之間抹得一干二凈,要不要跟人去和解那是你的事,但我們之間,已經完了,你應當知道,別惹我,惹了我,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lt;/br> 對他來說,她本來就已經沒多大用處。</br> 她知道的,也就是那些了。</br> 林美蘭這回不僅是心口堵,更是又驚又懼心口還痛了。</br> 她紅著眼睛道:“周成志,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對你來說,我算什么?!”</br> “別跟我來這一套,”</br> 周成志手上將煙灰缸一推,冷道,“我們之間是什么關系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嗎?是你主動找我,為了工農兵大學的推薦名額,告訴我那些東西,上床,也是你主動勾引我,為了讓我給你錢讓你過上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的生活。難不成你還覺得我們上床是因為什么驚天動地的感情不成?想想你手上的那些魚,看看要是我把我們之間的關系告訴他們,把你這四年花了我多少錢告訴他們,你那費盡心思塑造出來的善良美麗的形象還怎么維持?”</br> 林美蘭臉上一片雪白。</br> 她嘴巴張了張,道:“是因為他們回來了,高考要恢復了......你知道以林舒的性格,她肯定要參加高考,她不會考去其他地方,很大可能就考來西州大學......所以你現在要跟我斷絕關系,想要修復跟她的關系了嗎?”</br> “這有什么不對嗎?”</br> 周成志看著她,似笑非笑道,“你難道忘了你堂叔是誰?林美蘭,算是我給你最后的一點分手忠告,以后想要過上你想要的那種日子,用點腦子,別把心思只花在那張臉上......只有臉是沒有用的。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有了你預知的能力,我就能成為西州城的首富嗎?”</br> “錢又不是你知道些大勢,就能從天上掉到你身上的。西州城的首富,還能繞的過去你堂叔不成?和氣生財,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好好的親朋舊鄰,為什么要結個對頭在那里?”</br> 至于林舒,當年不過就是他追求沒追求上而已。</br> ......她的態度還有到底有沒有什么重生,他自然會去試探。</br> 林美蘭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周成志的住處。</br> 這四年來她除了最初在林舒姐弟那里碰過壁,可以說順風順水,風光得意。</br> ......幾年過去她又再一次嘗到了最初到這個世界時,那種劇情根本不受她掌控的驚懼和惶恐。</br> 林美蘭回了家。</br>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回家。</br> 她其實并不想回去,更不想再去林舒家面對那一家子的冷臉......過了這幾年被人捧著的日子,她已經不想再看別人用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態度對待自己了。</br> 可是就算她不回去,她爺爺奶奶肯定也能很快知道堂叔一家回來的事。</br> ......因為當年被林舒騙回鄉,還有這些年對他們各種不聞不問,無情無義的事,她爺奶早就恨毒了林舒,如果她不回去勸止他們,他們得到消息之后一定會去堂叔家,仗著長輩的身份撒潑賣癡,跟堂叔告狀的......他們就是這樣,恐怕到現在還覺得,林舒不過是林家抱養的丫頭,是個外人,跟貓貓狗狗一樣,他們才是長輩,老林家的長輩。</br> 林美蘭趕回了家。</br> 可是不等她苦口婆心的好生勸他們,他爺爺奶奶一聽說侄子平反回來了,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跺著拐杖就要立即去林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