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土匪</br> 老林家的人終于慌了。</br> 林美蘭也慌了。</br> 之前只是覺得自己穿到的這一窩子家人蠢,大好的大腿搞成這樣。</br> 但這會兒林肇同說要把他們送警局,她也緊張了。</br> 因為,西州市委領導的侄女,哪怕是關系淡些,那也是關系,走到哪里別人也會高看一眼。</br> 可若真的決裂,因為自己爺爺奶奶爸媽他們在堂叔下放的時候就百般算計虐待堂妹堂弟,謀奪他們家的財產,并且還被送到了警局留下了案底,那還有什么講究的人家會跟她結婚?</br> 雖然她未必需要靠結婚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可好好的,為什么要堵自己的一條路?</br> 在這里生活了五年,她已經清楚得很,這個年頭清白的名聲和背景有多重要。</br> 想到這些,林美蘭心頭急轉。</br> “肇同,你可不能這么做啊。”</br> “堂弟,這事肯定是有什么誤會.....”</br> 林家人還在吵吵鬧鬧。</br> 林大伯說著又去拍打自己的兒子林貴寶和林福寶,道:“你這個孽障,說,到底有沒有這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他們其實是知道余衛澤的那事,當然不敢去警局。</br> 林貴寶林福寶慌慌張張。</br> 林美蘭一把拖過他們跪在了他們的堂叔林肇同面前,罵道:“說,這事是不是你們干的?還不快點說清楚,是不是因為你們看見爺爺奶奶擔心豐豐,所以就自作主張做下了這事,你們這混小子,還不給堂叔嬸娘道歉。”</br> 說著就沖林肇同李慧茹流眼淚道:“堂叔,嬸娘,那段時間外面鬧得厲害,爺爺奶奶整天擔心豐豐擔心得睡不著覺,可宋家那邊因為答應過嬸娘,無論如何也不肯讓爺奶接走豐豐,貴寶和福寶他們肯定是看爺奶擔心得厲害,這才搞出了這么個壞主意......堂叔,嬸娘,你們要生氣,就打他們,可爺奶最重血脈和親情,他們疼愛豐豐的心,的的確確是真的。”</br> “堂叔嬸娘,這么多年的骨肉親情,你們肯定也十分了解我爺奶,他們是有些小市民,是有些貪便宜,但他們重親情也是真的,那個時候到處一片混亂,他們是真的擔心豐豐啊。”</br> 林美蘭哭得情深意切。</br> 林大伯祖父聽了林肇同的話說要送他們去公安局,原本是又驚慌又氣惱,這回兒聽了孫女的話,聽到她給自己鋪了臺階下,那臉又沉了下來,杵著拐杖又不吭聲了。</br> 林老太太這時候倒是精明了。</br> 雖然惱恨孫女說他們“小市民,有些貪便宜”,但這時候也顧不上去計較這些,上前就去拍打兩個孫子,罵他們“你們怎么能做出這種事來”,又求林肇同,道:“肇同,你是知道你大伯的,他有多看重豐豐你不知道?那時候外面整天打死人打殘人的,我們真是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啊,這才......”</br> 林美蘭一把掐住她奶奶,截斷她的話,道,“肯定是因為這個,貴寶福寶才出了這么個餿主意,但堂叔嬸娘你們也聽到了,他們可從來沒想過要傷害豐豐。”</br> ......這個蠢老太婆,差點就說出是他們自己整出紅-衛-兵打豐豐的事。</br> 他們是主謀,和兩孩子看不得爺爺奶奶擔心堂弟自作主張,這性質可就一個天一個地了。</br> 可是林美蘭自以為聰明,把林老太太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截了過去。</br> 也給當年紅-衛-兵圍打豐豐和打砸宋家的事找了一個溫情脈脈的理由。</br> 可她聰明,難道別人就是傻子?</br> “真正的伶牙俐齒,”</br> 李慧茹冷笑一聲,道,“以前在紡織廠的時候,倒是沒見你有這個本事,也難怪能有本事讓周家給你弄來一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了。”</br> 林美蘭流著淚,一臉真誠的表情一下子僵住。</br> 李慧茹轉頭看了一眼自己丈夫。</br> 林肇同根本不想多說一個字,他直接伸手去拿電話,都已經開始撥了。</br> “堂弟!”</br> “爸,你快說句話,你跟堂弟好好說說。”</br> 林家眾人是真急了。</br> 因為林肇同那樣子,半點都不是嚇唬他們的樣子。</br> “肇同,”</br> 林大伯祖父終于又頓了頓拐杖,抖著手道,“肇同,你是聽信了一個抱養丫頭的話,要把你嫡親的大伯送到大牢里去嗎?”</br> “我就是不愿意相信她的話,才讓公安同志去查這件事!讓公安同志好好查一查,這事不就水落石出了?”</br> 林肇同冷著臉道。</br> 豐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br> 林大伯祖父一張老臉紫漲,差點又是氣得七竅生煙。</br> “好,好,好!”</br> 林大伯祖父抖著身子,罵道,“你為了一個抱養丫頭,就能六親不認了,你怎么不索性拿跟繩子勒死我,這樣我就能去地下跟你爸跟你爺爺團聚去了......”</br> 說著又是老淚縱橫。</br> “爸,我來吧,”</br> 林舒走過去,道,“既然我只是個抱養丫頭,不是你們老林家的人,那就讓我來打這個電話好了。反正這么多年我都擔了這個忘恩負義,狠心薄情,白眼狼的名頭,林家村甚至你們紅旗公社的人誰不知道?我既是這樣的人,你們當年想把我賣了換利益,用各種手段企圖謀奪我的財產,這些我為什么要當什么都沒發生過?”</br> “你,你這個小賤......”</br> 林舒就在林肇同旁邊,林家其他人就是急瘋了,也不敢沖過去攔她。</br> 只有林老太太,她看到林舒要打電話,直接罵著就撲過去了。</br> 然后她就被人一把揪住往后拖了好幾步。</br> 老太太一個就手就要往地下躺來個撒潑打滾捶胸頓足哭,姚姨放下她就冷冷道:“不用麻煩了,我們過來時我就已經把公安同志叫來了。撒潑打滾,就都到公安局去撒潑打滾吧!”</br> 林老太太的哭聲戛然而止,林家眾人都駭然地看向門口走進來的一個公安和兩個警衛。</br> 公安是姚姨帶來的,警衛是先前豐豐打電話到下面叫來的。</br> 這里可是市委大院,能少的了警衛?</br> 林家也就是窩里橫,一看到穿著制服的公安和警衛一下子全部都慫了。</br> “肇同。”</br> “爺爺,”</br> 林美蘭拉著自己的爺爺,道,“爺爺你快跟堂叔說幾句話,說幾句話啊。”</br> 這回她是真急哭了。</br> 她只是個工農兵大學生,這要是她也被拉到了公安局留下案底,這事要是被學校或者報社知道,不說她的工作不保,很可能大學畢業證都要不保!</br> “好,好,好,”</br> 林大伯祖父道,“你狠,你可真心狠,我告訴你,你今天把我們林家人都送去公安局,我跟你大伯母明天就死在你家門口,你看看你以后還怎么有臉去見你爸,見你爺爺,和我們老林家的祖宗吧!”</br> 眾人:......</br> “我問心無愧!”</br> 林肇同面色鐵青。</br> 若是林老爺子求他,林肇同可能還會顧念那份情誼。</br> 可被這樣子撒潑打滾的威脅,林肇同是個硬脾氣,怎么能忍?</br> 他牙咬得鐵緊,道,“我林肇同問心無愧,你們這些人,我這么多年,是怎么對你們的,可是你們做了什么?我一落難,你們就沖上來把我的兒子女兒稱斤論兩的賣,剩下的恨不得連骨頭渣子都啃了。現在還要在我面前尋死覓活威脅我?”</br> 他直接從桌子上拿了一個杯子往地上砸了下去,“哐當”一聲,然后手指著地上的瓷片厲聲道:“要死嗎?現在就拿著這個瓷片劃一道,用死來威脅我林肇同,真是笑話,我是從多少死人堆里爬過的,什么樣的死狀沒見過?害我兒子女兒的兇手跑到我家里頭來用死威脅我,可真是笑話!”</br> 別說是林家人,就是李慧茹林舒豐豐他們幾個,也從來沒見過她丈夫/他們父親這副樣子啊!</br> 這回林家人真的是徹底嚇癱了。</br> 林美蘭幾乎要瘋了。</br> 她知道,要是她爺爺今天真死在這里,最后不管林家人怎么說,最后的定論一定是她爺爺奶奶在堂叔下放的時候,千方百計迫害林舒豐豐姐弟,等堂叔回來還上門想潑臟水給林舒,堂叔不受威脅,最后自己尋死覓活死了......這幾年林舒豐豐跟他們斷絕來往就是佐證!</br> 這幾年他們怎么宣揚的林舒忘恩負義狠心絕情,后面的反嚙就會有多大!</br> 她一下子跪在了自己爺爺面前,道:“爺爺,爺爺你快點跟堂叔說說好話啊,堂叔是最看重情義的人啊,爺爺你不能一時意氣毀了子孫啊。”</br> 說著又跪林肇同,哭道,“堂叔,堂叔你原諒爺爺吧,他就是跟您一樣,脾氣硬,但心里真的是好的啊,他當年是真的擔心心疼豐豐的啊,堂叔您應該是最了解他的啊。”</br> “都夠了吧。”</br> 李慧茹終于出聲。</br> 她從林舒手上接過幾張紙,拍在了桌上,道,“把這份東西簽了,離開我家,從此兩家再無瓜葛。”</br> 其他人還在驚惶中沒有反應過來。</br> 林美蘭先沖了過去扒拉了過來看,越看臉色越白。</br> 那上面很簡單的列了他們林家一家人的罪名。</br> 在林肇同下放之際,為了利益伙同外人逼婚林舒,又勾結紅-衛-兵打砸宋家,圍打林祐豐,再做救人舉動,以此將豐豐帶走等等。</br> 李慧茹道:“要不跟公安走,要不簽了這些東西,兩家再無瓜葛,我們也不希望再聽到你們在外再敗壞一句舒舒和豐豐的名聲,我若聽到,定要回去老家好好正名,看三叔還有村里的老人們是信我們,還是信你們!”</br> 說完又冷笑了一下,道,“要尋死的,立即送醫院,其他人全部都去公安局,就今天私闖民宅,各種要挾逼迫,一樣是罪名!公安局備案,所有你們的單位和學校,包括以前的學校都要通知,看你們還能有哪個單位哪個學校繼續呆下去!”</br> 林大伯祖父手指著李慧茹,哆嗦著,說了一句“土,土匪......”,終于眼睛一翻,撅了過去。</br> “簽了,送去醫院,以后跟我們再不相干!”</br> 林家人在前程和未來的威脅之下,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可是看著林肇同鐵青的臉,李慧茹一臉的痛恨和厭惡,最后也只能哆哆嗦嗦的把那幾張紙簽了,再摁了手印。</br> 就連林大伯祖父都被林大伯抓著手摁了個手印。</br> 林美蘭的穿書生涯簡直是遇到了一次最大的滑鐵盧。</br> ......她只后悔今天為什么要跟著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