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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薅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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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中的星光,好似清風,一瞬間拂去他眼中的疲憊。從樹皮到絲絳再到羊毛,他走了幾度春秋。再回頭,他恍然明白,搓盡天下毛,只為了此刻,看見她眸子里的光彩。
    “老九,回頭我送你一副羊毛手套御寒。”金折桂真心誠意地看向玉入禪,伸手去摸那些毛線,心里盤算著,嘴里就啰啰嗦嗦地說:“先給我父親織一條毛褲,他人在西北,最冷。再給其他人把帽子手套圍巾毛衣毛褲都織了。”
    自己原本以為會面對的是什么?鄙夷、不屑?可是就連玉破禪都沒撈到的東西,她頭一個就承諾送給他!玉入禪心中悲喜莫名,心嘆原來要討好她就那么容易,“咳,毛線恐怕不夠,我回頭搓了再叫人捎給你。一般人搓不了,你瞧瞧我搓的這繩子,結實又夠軟。”嘴角高高地翹起,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怎么知道我會織毛衣?”金折桂看著那白虎毛線上帶著天然的花紋,盤算著這個給玉破禪織毛衣用,想著,就在玉破禪身上比劃。
    “咱們數次同生共死,我怎會不知道?還有兩包不大好的,嫂子也帶上,能用就用上,用不上,只管扔了吧。”玉入禪想也不想,就大言不慚地放出話來,因缺覺,此時頭腦有些眩暈,眩暈的頭腦被興奮沖擊,令他腳步綿軟,好似進入云彩鋪就的仙境。
    “咳咳,老九,多謝你的厚禮。”玉破禪道。
    “是呀,你還有正事,哪有功夫去薅羊毛?”若換做旁人,玉夫人一準會疑心那男女之間有點青菜豆腐不清不白,但這兩個是金折桂、玉入禪,她早就知道金折桂愛奴役玉入禪,因此只覺金折桂走了還不放過玉入禪,并沒向其他地方想。
    “勞逸結合嘛,閑下來,我就可以薅一薅。不知嫂子織毛衣要多少毛線?毛褲又要多少?嫂子給我記下來……就拿著我的身量算一算要多少,回頭我叫人把毛線給嫂子送去。”玉入禪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可如今,他暗恨自己沒把花在琴棋書畫上的功夫用在搓線上,若早日從絲絳過度到羊毛上,那在西陵城里被金折桂苦苦追求的人就是他了。笑著問,微微側身把玉破禪擠開,叫金折桂看著他權衡要用多少線。
    金折桂被玉入禪的熱情燙醒,狐疑地想玉入禪這是怎么了?
    玉破禪輕輕推了金折桂一下,掃見玉入禪兩只手又紅又腫,也不給他潑冷水,引著玉老將軍、玉將軍、玉夫人說話,由著玉入禪嘚瑟。
    時辰到了,玉破禪見玉入禪滿意地將寫著各色毛線多少斤的紙張揣在懷中,這才攙扶著金折桂上了馬車。
    金折桂上了馬車后,就急著拿出細細的簪子去織。
    玉破禪看在眼中,也不言語,先勸門前的玉老將軍、玉將軍回房去,才跟玉入禪并韁向城外去跟沈氏、金玉桂、金潔桂、虞之洲匯合。
    “滿意了吧。”玉破禪略略回頭,去看陸陸續續從玉家里出來的馬車,這些馬車里有樂意去子規城的繡娘織女,也有許多等著在子規城繁衍子孫的雞鴨。
    玉入禪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住,只當方才在玉家自己把金折桂的目光全都吸引了,此時才明白玉破禪是有意讓著他呢。
    “八哥……小弟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不過要是金折桂抵制不住毛線的誘惑,執意引誘他,那就不是他的錯了。
    玉破禪略略點頭,“你好生在家奉養雙親,別為了銀子走那些歪門邪道,要銀子,我有。”
    “是。”
    “也別去跟丫鬟們胡鬧,壞了名聲也不好。”
    “是。”
    “離著四皇子遠一些,天家無情,太上皇、皇上還在,就算有太子,太子能排到老幾?”
    “是。”
    “……”
    “八哥,你是不是不回來了?”玉入禪莫名地覺得玉破禪交代這么多,大有不再回京的意思。因玉破禪洞悉他的心思后,還肯叫他接近金折桂,不由地重新正視自己跟玉破禪的兄弟情。先覺玉破禪胸懷寬廣,隨后又恨他總是那么光風霽月,叫他想懷恨在心也能——明明玉破禪就是一副“你想勾引也沒那能耐”的嘴臉。
    “幾年內,是回不來了。你好好做官,還是那句話,要銀子我有,你千萬別為了銀子誤事。”玉破禪半路見黃家姐夫的商隊跟上,跟黃家姐夫清點了一下車輛,就又向城外去。
    城外,虞之淵、金家朝梧、朝桐、金蟾宮、南山并嚴頌、沈席輝等都在長亭外送別沈氏、虞之洲等人,見玉破禪來,彼此寒暄一番,相互叮囑一番,就一半人向西北去,一半人回了京城。
    瞧見金蟾宮走的時候眼淚汪汪的,沈氏心里很是酸楚,只留了金潔桂陪著她,就把小星星打發去金折桂轎子里。
    金折桂轎子里,金蘭桂也在。
    隨著馬車顛簸,金蘭桂、小星星大眼瞪小眼,只有金折桂拿著簪子,手指靈活地勾線扯線。
    “咳,六妹妹,那子規城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聽說都是亡命之徒,也不知道他們服不服管教。”金蘭桂有意跟金折桂搭話,畢竟人在屋檐下,跟金折桂親近一些,總有好處。
    “子規城是個好地方,玉妙彤姐姐正缺牌搭子呢。”金折桂說著,見草草地試一試后,自己的手藝還在,于是掀開簾子,對外頭喊:“破八。”
    一聲后,就聽見大黑的響鼻聲想起,隨后玉破禪緊跟在車廂外,“什么事?”
    金折桂把手伸出去,五指張開,“把你的手給我。”
    玉破禪心嘆金折桂當真是才離開玉家就開始光明正大地粘著他了,有些顯擺地望了眼緊跟著他的虞之洲,“哎呀你,就是一步也離不得我。有話到驛站在說,我先瞧瞧后頭的車隊去。”說罷,就領著虞之洲去看那長長的車隊。
    “不伸手拉倒。星兒,把你的小手給我。”金折桂從車窗邊離開,跟小星星小小的手五指交握,記下她那雙小胖手的尺寸后,就拿著火紅的狐貍毛配著白兔毛織了起來。
    小星星的手小得很,等到傍晚車轎子里暗下來,金折桂就利索地把一只沒有手指的手套織出來給她帶上。
    在驛站里,眾人忍不住圍著小星星看起來。
    “哎呦,手心里都出汗了。”金潔桂拿手指往小星星的手套里一探,就連忙呼出聲來。
    沈氏看那紅毛手套上還有白毛星星,不由地覺得臉上多了兩分光彩,“我如今才知道魁星還有這手藝。往日里怎么不見你把這手藝拿出來?”
    金折桂笑道:“往日里沒人搓毛線。”
    玉破禪試探地問金折桂:“折桂,你先給銘桂織,是拿著她練手的吧。第二件就是給我的吧。”
    金折桂嗔道:“叫你把手給我你還不肯,如今遲了。第二件就是父親的毛褲。”
    “到了西陵城,岳父就穿不上毛褲了。”玉破禪道。
    “這是心意,反正你如今也穿不上。”
    “誰說的?到了草原,大晚上的,多穿一件毛衣裳也不嫌熱。”玉破禪看金折桂有意跟小星星五指交叉,才知道她白日里是想看他手的尺寸,心恨白日里只顧著跟虞之洲炫耀,竟然錯過叫金折桂拿著他練手的時機。進了驛站房間中,玉破禪見金折桂還在不停地織,不免有些擔心玉入禪哪一日當真借著搓毛線引誘了金折桂,于是坐在燈前眼瞅著金折桂快速地翻線,忍不住袖手說:“其實搓毛線,我也會。”
    “那我怎沒見你搓過?”金折桂見充當織針的簪子有些發澀,就拿著簪子在玉破禪頭上搔一搔,“借你頭油一用。”
    “隨便借。”玉破禪把手身上金折桂墊在手臂下的手筒。
    金折桂趕緊壓住他的手,“你想干嘛?”
    “證明給你看我會搓。這種事,以后不用叫老九代勞。”玉破禪有些后悔今日那么大方了,原是看玉入禪可憐,才退后幾步,誰想,金折桂織上癮了,才三更半夜的還不住手。
    “那也不能揪我手筒上的灰鼠毛。”金折桂聽見外頭三更的梆子聲,就催促玉破禪:“你去睡吧。”
    玉破禪問:“不借我頭油了?”
    金折桂拿著簪子在他頭頂一滑,又催促玉破禪去睡,親自押著他躺下,坐到桌子邊,又接著織起來。
    玉破禪先氣她不愛惜身子,隨后又想金折桂手巧得很,看那只給小星星的手套就知道了,她定是好不容易重新找到自己的強項,因此才一時半會沉迷其中。想通了,便自己翻身睡了。
    第二日,門上被人敲了兩三聲,玉破禪睜開發澀的雙眼,手一動,就覺金折桂不知何時擠在他懷中了,手再一動,就覺手上套著個暖暖的套子,把兩只手拿到面前,見是一雙繡著黑馬的手套,此時在被窩里,手心里已經冒出汗來。不禁大喜,心想到底他是排在金將晚前頭的,低頭向金折桂唇上吻去。
    金折桂在睡夢中避讓開,連連避讓了兩三次,這才醒來。
    “不是說第二樣是給岳父的嗎?”玉破禪歡喜道,將手套摘下來,里里外外又看了一遍,就說:“這個騎馬的時候不能用,磨壞了。”
    “你不用,我給你織做什么?”金折桂打著哈欠,想要爬起來,又沒力氣。
    “那也不能看著它磨壞。”玉破禪起身,把手套仔細地放好,穿好衣裳,就把手套揣在懷中,想起金折桂答應了玉入禪手套,不免略帶醋意地道:“給老九那雙,不必太用心。”
    “人家薅的羊毛……知道了。”金折桂不大有精神應付玉破禪,洗了臉,草草梳妝后,把另一只手套給小星星,陪著沈氏吃過飯,就又上了馬車。
    今次,金折桂跟沈氏、小星星坐一輛馬車,沈氏心靈手巧,看著金折桂用連夜打出來的織針給金將晚織毛褲,略看了幾眼,就會織平針,再問過金折桂,就會拿著陣挑出梅花圖案的帽子。
    金折桂自愧弗如,眼睛累了,就撩開簾子向外看,瞧見玉破禪兩只手戴著手套,愣是對韁繩碰也不碰一下,顯然是怕韁繩磨壞了手套,不由地抿著嘴笑了。
    連帶著過了四五日,不光沈氏,就連金潔桂、金蘭桂也學會了織毛線,奈何毛線太少,金折桂不肯叫她們隨便拿,于是這一路上閑在馬車里的女人們就開始四處收集各色毛皮來搓。
    顯然,這些生手們搓的線比不上玉入禪搓得好,于是玉入禪在這群女人們心中的地位越發高了——甭管什么,做到令其他人望塵莫及的地步,就值得眾人敬仰。
    雖進了四月,但西陵城外風依舊大得很,芳草萋萋、燕子不時飛過,眼中所見俱是暖的,但一股寒意總是縈繞在身邊。
    于是,玉破禪抱著小星星坐在馬上的時候,小星星臉上戴著口罩,頭上戴著小花帽。其他人,多多少少,身上都掛著點針織的小玩意。這玩意雖不如刺繡的香囊精致,但勝在新鮮。
    “岳父在前頭等著呢。”玉破禪抱著小星星回頭喊。
    小星星不明所以,也跟著喊“岳父在”。
    車隊到了前頭硬著金將晚、柳四逋跟前,金將晚先見過虞之洲,虞之洲不敢拿大,也趕緊見過金將晚。
    金將晚快步走到玉破禪身邊,“星兒……”
    “岳父。”一走就是將近一年,小星星先沒認出金將晚。
    金將晚摟著小星星,哭笑不得道:“叫爹。”
    小星星先回頭看玉破禪,待玉破禪點頭后,才喊爹。
    瞧見笑星星露出一雙忽閃的眼睛,金將晚抬手把她口罩拿下,“這什么玩意?”
    “口罩,折桂怕小星星坐在馬上,風吹得臉疼。”
    “嗯。”聽說是金折桂折騰的,金將晚才沒話說,看著小星星黑發全藏在帽子里,一頂火紅的帽子罩在頭上,顯得十分利索可愛,只當那帽子是京城時興的花樣,當即攜著小星星去馬車邊。
    馬車里,沈氏、金潔桂、金蘭桂、金折桂都下了馬車來見,金將晚一眼掃過去,只見這沈氏雖下來了,腋下卻夾著一截奇怪的布料,一邊看他,手上還翻個不停。
    “阿意——”
    “哎呦,”金蘭桂叫了一聲,見人看她,趕緊說:“咬到舌頭了。”誰能想到,胡子一把的金將晚開口來了一聲情意綿綿的阿意,哪怕他們少年夫妻,虞之洲也沒喊過一聲蘭兒。
    “有話回家說吧,我手上忙著呢。”沈氏有些敷衍地說了一句,就接著再織,只差幾百針,給金蟾宮的褲子就治好了,這當口,十個金將晚都不能叫她分神。
    “好了好了,回家再說。”玉破禪、柳四逋趕緊給金將晚找臺階下。
    眼瞅著沈氏又帶著金折桂等上車了,金將晚下頜上胡子哆嗦了兩下,疑惑道:不是小別勝新婚嘛,怎么沈氏那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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