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苦笑道：“以前不信，現(xiàn)在信了。”</br> “有很多你看見的人，其實(shí)已經(jīng)死了，魂離開身體之后，人照樣可以活四十九天，但沒有魂的人其實(shí)就是死人。沒有魂就照不出影子，也就跟死人一樣了，我們的魂在進(jìn)門之前就已經(jīng)丟了，那塊石頭比人高，也叫做比魂石，任何人從那里走過都會丟魂。”</br> 袁敏大吃一驚：“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硬要進(jìn)來？”</br> 查文斌哈哈大笑道：“不入地獄，焉得圣水？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我一貫的行事風(fēng)格，也只有死人才能從這里過，要不然這些惡鬼早就撲上來把我們撕成碎片了。拋去沒有牛頭馬面，這里和黃泉路倒真有三分相似。”</br> 這第四層塔除了磷火多些倒也好走，反正大家伙兒都知道自己中了招也就一樣，用查文斌的話說：既來之則安之。</br> 穿過這層到了第五層可就傻眼了，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霧氣，耳邊清晰可辨“咕嚕嚕”得水聲，就像是一口燒開水的大鍋架在前方燒著，蒸汽四溢。</br> 扎褐舔著舌頭咽了唾沫道：“這里總不會有人在煮酥油茶吧，我怎么聞到一股濃郁的酥油茶味？”</br> 侏儒笑嘻嘻的損他道：“夢里想喝吧？我聞到的明明是豬肉湯啊，還是上好的后腿圈子，就是這個味，真香！”</br> 袁敏嘀咕道：“我聞著像龍井茶。”</br> “我怎么覺著是油炸臭豆腐？”大寶也咽了口唾沫跟著道。</br> “你也差的太遠(yuǎn)了，臭豆腐都出來了？”</br> “就是，我聞到明明是黃酒！”</br> 而查文斌聞到卻是滿鼻子的香味和紙錢味，他看著玄，玄的表情還是那樣冷冷的。</br> “你聞到什么了？”</br> 玄的眉頭皺了一下：“血腥味很濃。”</br> 人的嗅覺和聽覺視覺一樣都是會被欺騙的，他們丟了魂在先，容易被迷糊，但是玄不同，他是正常的，他能聞到的或許才是真正的味道。</br> 查文斌指著那片霧氣又問道：“能看得見嘛？”</br> 玄點(diǎn)點(diǎn)頭：“能，中間有一條一掌寬的石板鋪著，下面是沸騰的血水。”</br> “水里有什么？”</br> “有翻滾的骷髏，還有痛苦掙扎的人，他們在哀嚎。”</br> 若換在以前，這點(diǎn)障眼法查文斌自認(rèn)為是瞞不過自己的，如今進(jìn)了這塔好像道力也失去了一大半，若不是有玄在，他估摸著八成這隊(duì)人都要全部跌進(jìn)血池里。</br> “你帶我們過去。”</br> “好！”</br> 一人緊挨著一人，死死的拽著對方的手，側(cè)著身子小心翼翼的挪動著。玄拉著袁敏，袁敏拉著查文斌，如此順序交替通過。其他人因?yàn)榭床灰姡荒芨约荷砬叭说哪_步，好在這些人身手都還不錯，除了扎褐搖搖晃晃的幾次被卓雄和侏儒及時扶住，這道玄所說的窄橋倒也過了大半。</br> 隊(duì)伍的最后一人是大寶，他體積最大，不能走在中間，他的前面是卓雄。剩余的人都陸續(xù)過了橋，要說這一走上踏實(shí)的地，那霧也跟著散了，什么都看得見，那“咕嚕嚕”的血水上下翻滾著教人直倒胃口，什么幻想出來的香味此刻都被一掃而空。</br> 過了橋的人能看見，在橋上的人卻依舊在霧中。</br> 卓雄的右腳已經(jīng)走到了橋尾，卻聽見自己的耳邊突然有人齊聲喊道：“快跑！”</br> 他的反應(yīng)何其快，身子往前一竄，這擱在平常那也就是順利到達(dá)，可這回他卻覺得自己的身后被拖了一股巨大的力氣。接著馬上就傳來身后大寶的聲音：“有東西抓住我的腳腕！”</br> 站在岸處的人們看的真切，就在他倆即將到達(dá)的時候，一只骷髏手突然毫無預(yù)兆的從血水里伸了出來死死的捏住了大寶的腳腕。大寶的手原本是抓著卓雄腰上的皮帶，他被這么一捏，自然就一驚，接著便失去了重心向后一晃，而卓雄就這樣又被拉了回去。查文斌和其它人的臉轉(zhuǎn)瞬又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霧氣里。</br> “快跑啊！”岸上的人喊著，可卓雄明明就離他們不到一米遠(yuǎn)卻和沒聽見一樣，與大寶在那一掌寬的橋面上來回晃動著，看著讓人揪心。</br> 這霧里的人是既看不見也聽不見，卓雄只知道自己被大寶拉住了，卻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回頭沖著大寶大喊想問情況，可大寶卻什么都聽不到，他只覺得自己的腳快要斷了，其實(shí)他是看不見，因?yàn)槟侵击俭t的手指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腳踝，他的血如水龍頭一般開始像池子里嘩啦啦的流著。</br> 情況很危機(jī)，查文斌和玄幾乎是同時準(zhǔn)備沖了進(jìn)去，他們看得真切。</br> 橋上只能站一人，等玄的手拉住卓雄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可能是因?yàn)榇髮汋r血的刺激，血池里一下子竟然沸騰了起來，有無數(shù)的骷髏開始涌向橋面，有用手抓得，還有的就直接用牙齒咬，大寶的雙腿瞬間被染紅了。袁敏在岸上可以清晰的看見大寶的肉被一片片的撕咬下來，她可以聽見大寶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但是大寶卻看不見她的哭喊聲。</br> “咚”得一聲，大寶因?yàn)樘弁矗瑹o法再保持平衡，他掉下去了，卓雄跟著一歪也要掉下去了，但是他足夠幸運(yùn)，因?yàn)樾筒槲谋笸瑫r拉住了他的手。卓雄的腳尖剛到血池邊緣的時候被拉了上來。最后的時刻，是大寶松手了，因?yàn)樗梢钥匆娏耍吹搅税哆呁纯嗳f分的戰(zhàn)友們，他也聽到了袁敏哭喊著自己的名字，他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拉著一個人，于是他放手了。</br> “快走！”這是大寶沉入水底后發(fā)出的最后聲音，接著翻滾的血池立刻把他淹沒了，無數(shù)的骷髏開始像過節(jié)一般掀起了水花。不到一分鐘，水面平靜了，又不到一分鐘，一具骷髏突然“嘩”得一聲從水底冒出平躺在水面上，那具骷髏的腦袋有些大，他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根鏈子，吊墜是一枚銀色的彈頭……</br> 那是大寶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時挨的槍子，他就受過這么一次傷，唯一的一次，所以他把那枚取出的彈頭掛在了胸前作為了紀(jì)念。</br> 袁敏已經(jīng)哭的要癱軟了，侏儒也蹲在地上抽泣著，玄半跪著雙眼通紅，他是他們的戰(zhàn)友！</br> 袁敏站起身來從卓雄包里翻出那副登山爪準(zhǔn)備要扔，卻被他攔住道：“你要干什么！”</br> “滾開！我要把他帶走，就是死，我也不能讓他死在這樣的地方！”</br> 查文斌也按住了袁敏的手臂道：“不能！”</br> 袁敏咆哮道：“為什么？他已經(jīng)死了！”</br> 玄輕輕的拿起了袁敏手中的登山爪道：“他說的對，因?yàn)檫@池子里的水只要沾上一滴，活人必死無疑。”</br> 查文斌緩緩道：“盤古開天，再現(xiàn)人間；天地之尺，凝血封淵！”</br> 卓雄不解道：“什么？封淵我們?nèi)ミ^啊！”</br> 查文斌的腦中開始出現(xiàn)了往日里走過的那一個個地方，他一下子就下意識的把這些東西全部都給串聯(lián)起來了，慢慢的他閉上了眼睛：</br> 蘄封山、封淵湖，昆侖絕頂；青衣、九宮棺主、渡河道人，三魂合一；扶桑神樹、昆侖神話、三界大門；天界、冥界、人間……</br> 突然他睜開雙眼大聲喊道：“輪回塔！”</br> “什么？”</br> “我明白了！三界輪回，五千年前昆侖神話開始之時，這道大門便被關(guān)了，三千年前蜀山神話再起，可惜扶桑神樹已斷。那么比中原早了足足七千年的西藏呢？宗教的發(fā)源地，一切巫術(shù)的起源，羌人祖先是從這里開始走向中原的，理應(yīng)一切都是從這里開始的，這里又怎么會沒有三界輪回的大門呢！”</br> “你到底在說什么？”袁敏已經(jīng)被他說糊涂了。</br> 查文斌很是激動的說道：“這塔一共是九層，前三層為人間，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就應(yīng)該是冥界，所以大家的魂都沒了，所有人都得死在這里。只要我們能穿過這里，再往上就是天界，出了天界，三界輪回完畢就是一切的起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