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驚奇卷之二
姚滴珠避羞惹羞 鄭月娥將錯就錯
詩云:
自古人心不同,盡道有如其面。
假饒容貌無差,畢竟心腸難變。
話說人生只有面貌最是不同。蓋因各父母所生,千枝萬派,那能勾一模一樣的?就是同父合母的兄弟,同胞雙生的兒子,道是相像得緊按《西湖志馀》上面,宋時有一事,也為面貌相像,騙了一時富貴,享用十馀年,后來事敗了的。卻是靖康
彭城
那魯元是漢高帝的公主,在彭城失散,后來復還的。益壽是晉駙馬謝混的小名,江左中興,元帝
其時高宗為母韋賢妃在虜中,年年費盡金珠求贖,遙尊為顯仁太后。和議既成,直到紹興十二年
法司奉旨提到人犯,用起刑來。那女子熬不得,只得將真情招出,道:“小的每本是汴梁一個女巫。靖康之亂,有宮中女婢逃出民間,見了小的每,誤認做了柔福娘娘,口中廝喚。小的每驚問,他便說小的每與娘娘面貌一般無二。因此小的每有了心,日逐將宮中舊事問他,他日日衍說得心下習熟了,故大膽冒名自陳,貪享這幾時富貴,道是永無對證的了。誰知太后回鑾,也是小的每福盡災生,一死也不枉了。”問成罪名。高宗見了招伏,大罵欺君賊婢,立時押付市曹處決。抄沒家私入官,總算前后錫賚
今日再說一個容貌廝像,弄出好些奸巧希奇的一場官司來。正是:
自古唯傳伯仲偕,誰知異地巧安排。
試看一樣滴珠面,惟有人心再不諧。
話說國朝萬歷看來世間聽不得的最是媒人的口。他要說了窮,石崇
卻早成親兩月,潘父就發作
一日,因滴珠起得遲了些個,公婆朝飯要緊,猝地答應不迭
說話的若是同時生、并年長,曉得他這去不尷尬
上得筏,一篙撐開。撐到一個僻靜去處,問道:“娘子你是何等人家?獨自一個要到那里去?”滴珠道:“我自要到蓀田娘家去。你只送我到渡口上岸,我自認得路,管我別事做甚!”汪錫道:“我看娘子頭不梳,面不洗,淚眼汪汪,獨身自走,必有蹺蹊作怪
上得岸時,轉灣抹角,到了一個去處。引進幾重門戶,里頭房室甚是幽靜清雅。但見:
明窗靜幾,錦帳文茵。庭前有數種盆花,座內有幾張素椅。壁間紙畫周之冕元來這個所在,是這汪錫一個囤子
那滴珠是個好人家兒女,心里盡愛清閑。只因公婆兇悍,不要說日逐做燒火煮飯、熬鍋打水的事,只是油鹽醬醋,他也拌得頭疼了。見了這個干凈精致所在,不知一個好歹,心下倒有幾分喜歡。那汪錫見他無有慌意,反添喜狀,便覺動火,走到跟前,雙膝跪下求歡。滴珠就變了臉起來:“這如何使得!我是好人家兒女,你元說留我到此坐著,報我家中,青天白日,怎地拐人來家,要行局騙?若逼得我緊,我如今真要自盡了!”說罷,看見桌上有點燈鐵簽,捉起來望喉間就刺。汪錫慌了手腳,道:“再從容說話,小人不敢了。”元來汪錫只是拐人騙財,利心為重,色上也不十分要緊,恐怕真個做出事來,沒了一場好買賣。吃這一驚,把那一點勃勃的春興,丟在爪哇國
他走到后頭去好些時,叫出一個老婆子來,道:“王嬤嬤,你陪這里娘子坐坐,我到他家去報一聲就來。”滴珠叫他轉來,說明白了地方及父母名姓,叮囑道:“千萬早些叫他們來,我自有重謝。”汪錫去了。那老嬤嬤去掇
正說之間,只見一個人在外走進來,一手揪住王婆道:“好!好!青天白日,要哄人養漢,我出首去。”滴珠吃了一驚,仔細看來,卻就是撐筏的那一個汪錫。滴珠見了道:“曾到我家去報不曾?”汪錫道:“報你家的鳥!我聽得多時了也。王嬤嬤的言語,是娘子下半世的受用,萬全之策,憑娘子斟酌。”滴珠嘆口氣道:“我落難之人,走入圈套,沒奈何了。只不要誤了我的事。”婆子道:“方才說過的,憑娘子自揀,兩相情愿,如何誤得你?”滴珠一時沒主意,聽了哄語,又且房室精致,床帳齊整,恰便似“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放心的悄悄住下。那婆子與汪錫兩個,殷殷勤勤,代替伏侍,要茶就茶,要水就水,惟恐一些不到處。那滴珠一發喜歡忘懷了。
過得一日,汪錫走出去,撞見本縣商山地方一個大財主,叫得吳大郎。那大郎有百萬家私,極是個好風月的人,因為平日肯養閑漢,認得汪錫。便問道:“這幾時有甚好樂地么?”汪錫道:“好教朝奉汪錫先回來,見滴珠坐在房中,默默呆想。汪錫便道:“娘子便到堂中走走,如何悶坐在房里?”王婆子在后面聽得了,也走出來道:“正是,娘子外頭來坐。”滴珠依言,走在外邊來,汪錫就把房門帶上了。滴珠坐了道:“嬤嬤,還不如等我歸去休。”嬤嬤道:“娘子不要性急,我們只是愛惜娘子人材,不割舍得你吃苦,所以勸你。你再耐煩些,包你有好緣分到也。”
正說之間,只見外面闖進一個人來,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見:
頭戴一頂前一片后一片的竹簡巾兒,旁縫一對左一塊右一塊的蜜蠟金兒,身上穿一件細領大袖青絨道袍兒,腳下著一雙低跟淺面紅綾僧鞋兒。若非宋玉一直走進堂中道:“小汪在家么?”滴珠慌了,急掣身起,已打了個照面。急奔房門邊來,不想那門先前出來時已被汪錫暗拴了,急沒躲處。那王婆笑道:“是吳朝奉,便不先開個聲!”對滴珠道:“是我家老主顧,不妨。”又對吳大郎道:“可相見這位娘子。”吳大郎深深唱個喏
人家,如何要得許多?”嬤嬤道:“不多。你看了這個標致模樣,今與你做個小娘子,難道消不得千金?”大郎道:“果要千金,也不打緊。只是我大孺人
王婆轉進房里來,對滴珠道:“適才這個官人生得如何?”元來滴珠先前雖然怕羞,走了進去,心中卻還舍不得,躲在黑影里張來張去,看得分明。吳大郎與王婆一頭說話,一眼覷著門里,有時露出半面,若非是有人在面前,又非是一面不曾識,兩下里就做起光
只見吳大郎抬了一乘轎,隨著兩個俊俏小廝,捧了兩個拜匣,竟到汪錫家來。把銀子交付停當了,就問道:“幾時成親?”婆子道:“但憑朝奉尊便。或是揀個好日,或是不必揀日,就是今夜也好。”吳大郎道:“今日我家里不曾做得工夫,不好造次
卻說吳大郎交付停當,自去了,只等明日快活。婆子又與汪錫計較定了,來對滴珠說:“恭喜娘子!你事已成了。”就拿了吳家銀子四百兩,笑嘻嘻的道:“銀八百兩,你收一半,我兩人分一半做媒錢。”擺將出來,擺得桌上白晃晃的,滴珠可也喜歡。說話的,你說錯了!這光棍牙婆,見了銀子,如蒼蠅見血,怎還肯人心天理,分這一半與他?看官,有個緣故。他一者要在滴珠面前夸耀富貴,買下他心。二者總是在他家里,東西不怕走趲
吳大郎次日果然打扮得一發精致,來汪錫家成親。他怕人知道,也不用儐相,也不動樂人,只托汪錫辦下兩桌酒,請滴珠出來同坐,吃了進房。滴珠起初害羞,不肯出來。后來被強不過,勉強略坐得一坐,推個事故,走進房去,撲地把燈吹息,先自睡了,卻不關門。婆子道:“還是女兒家的心性,害羞,須是我們湊他趣則個。”移了燈,照吳大郎進房去,仍舊把房中燈點起了,自家走了出去,把門拽上。吳大郎是個精細的人,把門拴了,移燈到床邊,揭帳一看,只見兜頭面睡著,不敢驚動。他輕輕地脫了衣服,吹息了燈,襯進被窩里來。滴珠嘆了一口氣,縮做一團。被吳大郎甜言媚語,輕輕款款,扳將過來,騰的跨上去,滴珠顫篤篤的承受了。元來滴珠雖然嫁了丈夫兩月,那是不在行的新郎,不曾得知這樣趣味。吳大郎風月場中招討使,被窩里事多曾占過先頭的,溫柔軟款,自不必說。滴珠只恨相見之晚,兩個千恩萬愛,過了一夜。明日起來,王婆、汪錫都來叫喜,吳大郎各各賞賜了。他自此與姚滴珠快樂,隔個把月才回家去走走,又來住宿,不題。
說話的,難道潘家不見了媳婦就罷了,憑他自在那里快活不成?看官,話有兩頭,卻難這邊說一句,那邊說一句。如今且聽說那潘家。自從那日早起,不見媳婦煮朝飯,潘婆只道又是晏起將有十來日,姚家記掛女兒,辦了幾個盒子,做了些點心,差一男一婦到潘家來問一個信。潘公道:“他歸你家十來日了,如何倒來這里問信?”那送禮的人吃了一驚,道:“說那里話?我家姐姐自到你家來,才得兩月多,我家又不曾來接他,為何自歸?因是放心不下,叫我們來望望,如何反如此說?”潘公道:“前日因有兩句口面
那休寧縣李知縣行提一干人犯到官。當堂審問時,你推我,我推你。知縣大怒,先把潘公夾起來。潘公道:“現有人見他過渡的。若是投河身死,須有尸首,明白是他家藏了賴人。”知縣道:“說得是。不見了人十多日,若是死了,豈無尸首蹤影?畢竟藏著的是。”放了潘公,再把姚公夾起來。姚公道:“人在他家,去了兩月多,自不曾歸家來。若是果然當時走回家,這十來日間潘某何不著人來問一聲,看一看下落?人長六尺,天下難藏。小的若是藏過了,后來就別嫁人,也須有人知道,難道是瞞得過的?老爺詳察則個。”知縣想了一想,道:“也說得是。如何藏得過?便藏了也成何用?多管是與人有奸,約的走了。”潘公道:“小的媳婦雖是懶惰嬌癡,小的閨門也嚴謹,卻不曾有甚外情。”知縣道:“這等敢是有人拐的去了?或是躲在親眷家,也不見得。”便對姚公說:“是你生得女兒不長進,況來蹤去跡,畢竟是你做爺的曉得,你推不得干凈。要你跟尋出來,同緝捕人役五日一比較
姚公不見了女兒,心中已自苦楚,又經如此冤枉,叫天叫地,沒個道理。只得帖個尋人招子,許下賞錢,各處搜來,并無影響。且是那個潘甲不見了妻子,沒出氣處,只是逢五逢十就來稟官,比較捕人,未免連姚公陪打了好些板子。此事鬧動了一個休寧縣,城郭鄉村,無不傳為奇談。親戚之間,盡為姚公不平,卻沒個出豁
卻說姚家有個極密的內親叫做周少溪,偶然在浙江衢州做買賣,閑游柳陌花街,只見一個娼婦站在門首獻笑,好生面染
那周少溪自有舊主人,替姚乙另尋了一個店樓,安下行李。周少溪指引他到這家門首來,正值他在門外,姚乙看見,果然是妹子。連呼他小名數聲,那娼婦只是微微笑看,卻不答應。姚乙對周少溪道:“果然是我妹子,只是連連叫他,并不答應,卻像不認得我的。難道他在此快樂了,把個親兄都不招攬了?”周少溪道:“你不曉得,凡娼家龜鴇
周少溪在衢州久做客人,都是熟路,去尋一個小閑
一個道是妹子來,雙眸注望;一個道是客官到,滿面生春。一個疑道:何不見他走近身,急認哥哥?一個疑道:何不見他迎著轎,忙呼姐姐?
卻說那姚乙向前看著,分明是妹子。那娼妓卻笑容可掬,佯佯地道了個萬福。姚乙只得請坐了,不敢就認,問道:“姐姐尊姓大名?何處人氏?”那娼婦答道:“姓鄭,小字月娥,是本處人氏。”姚乙看他說出話來一口衢音,聲氣也不似滴珠,已自疑心了。那鄭月娥就問姚乙道:“客官何來?”姚乙道:“在下是徽州府休寧縣蓀田姚某,父某人,母某人。”恰像那個查他的腳色擺上酒來,三杯兩盞,兩個對吃。鄭月娥看見姚乙只管相他面龐一會,又自言自語一會,心里好生疑惑。開口問道:“奴自不曾與客官相會,只是前日門前見客官走來走去,見了我,指手點腳的。我背地同姊妹暗笑。今承寵召過來,卻又屢屢相覷,卻像有些委決不下的事,是什么緣故?”姚乙把言語支吾,不說明白。那月娥是個久慣接客、乖巧不過的人,看此光景,曉得有些尷尬,只管盤問。姚乙道:“這話也長,且到床上再說。”兩個人各自收拾上床睡了,免不得云情雨意,做了一番的事。那月娥又把前話提起,姚乙只得告訴他,家里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因見你廝像
姚乙起來,不梳頭就走去尋周少溪,連他都瞞了,對他說道:“果是吾妹子,如今怎處?”周少溪道:“這
在路不則一日,將到蓀田。有人見他兄妹一路來了,拍手道:“好了,好了!這官司有結局了!”有的先到他家里報了的,父母俱迎出門來。那月娥妝做個認得的模樣,大剌剌
知縣升堂,眾人把上項事說了一遍。知縣纏了兩年,已自明白,問滴珠道:“那個拐你去的是何等人?”假滴珠道:“是一個不知姓名的男子,不由分說,逼賣與衢州姜秀才家。姜秀才轉賣了出來,這先前人不知去向。”知縣曉得事在衢州,隔省難以追求,只要完事,不去根究了。就抽簽去喚潘甲并父母來領。那潘公、潘婆到官來,見了假滴珠道:“好媳婦呀!就去了這些時?”潘甲見了道:“慚愧
隔了一晚,次日,李知縣升堂,正待把潘甲這宗文卷注銷立案,只見潘甲又來告道:“昨日領回去的,不是真妻子。”那知縣大怒道:“刁奴才!你累得丈人家也勾了,如何還不肯休歇?”喝令扯下去打了十板。那潘甲只叫冤屈。知縣道:“那衢州公文明白,你舅子親自領回,你丈人、丈母認了不必說,你父母與你也當堂認了領去的,如何又有說話?”潘甲道:“小人爭訟,只要爭小人的妻,不曾要別人的妻。今明明不是小人的妻,小人也不好要得,老爺也不好強小人要得。若必要小人將假作真,小人情愿不要妻子了。”知縣道:“怎見得不是?”潘甲道:“面貌頗相似,只是小人妻子相與之間,有好些不同處了。”知縣道:“你不要呆!敢是做過了娼妓一番,身分不比良家了?”潘甲道:“老爺!不是這話。不要說日常夫妻間私語一句也不對,至于肌體隱微,有好些不同,小人心下自明白,怎好與老爺說得?若果然是妻子,小人與他才得兩月夫妻就分散了,巴不得見他,難道倒說不是,來混爭閑非不成?老爺青天詳察,主鑒不錯。”知縣見他說這一篇,有情有理,大加驚詫;又不好自認斷錯,密密分付潘甲道:“你且從容,不要性急,就是父母親戚面前,俱且糊涂
不說這里探訪,且說姚滴珠與吳大郎相處兩年,大郎家中看看有些知道,不肯放他等閑出來,蹤跡漸來得稀了。滴珠身畔要討個丫鬟伏侍,曾對吳大郎說,轉托汪錫。汪錫拐帶慣了的,那里想出銀錢去討?因思個便處,要弄將一個來。日前見歙縣汪汝鸞家有個丫頭,時常到溪邊洗東西,想在心里。
一日,汪錫出外行走,聞得縣前出告示,道滴珠已尋見之說,急忙里來對王婆說:“不知那一個頂了缺,我們這個貨,穩穩是自家的了。”王婆不信,要看個的實,一同來到縣前。看了告示,汪錫未免指手畫腳,點了又點,念與王婆聽。早被旁邊應捕看在眼里,尾了他去。到了僻靜處,只聽得兩個私下道:“好了,好了,而今睡也睡得安穩了。”應捕魆地應捕明日竟到縣中出首。知縣添差應捕十來人,急命拘來。公差如狼似虎,到汪錫家里門口,發聲喊,打將進去。急得王婆懸梁高了,把滴珠登時捉到公庭。知縣看了道:“便是前日這一個。”又飛一簽,令喚潘甲與妻子同來。那假的也來了,同在縣堂,真個一般無二。知縣莫辨,因令潘甲自認。潘甲自然明白,與真滴珠各說了些私語。知縣喚起來,研問明白。真滴珠從頭供稱被汪錫哄騙情由,說了一遍。知縣又問:“曾引人奸騙你不?”滴珠心上有吳大郎,只不說出,但道不知姓名。又叫那假滴珠上來,供稱道:“身名鄭月娥,自身要報私仇,姚乙要完家訟,因言貌像伊妹,商量做此一事。”知縣急拿汪錫,已此在逃了。做個照提
卻說汪錫自酒店逃去之后,撞著同伙程金,一同作伴,走到歙縣地方,正見汪汝鸞家丫頭在溪邊洗裹腳,一手扯住他道:“你是我家使婢,逃了出來,卻在此處!”便奪他裹腳,拴了就走,要扯上竹筏。那丫頭大喊起來,汪錫將袖子掩住他口;丫頭尚自嗚哩嗚剌的喊,程金便一把叉住喉嚨,叉得手重,口頭又不通氣,一霎嗚呼哀哉了。地方人走將攏來,兩個都擒住了,送到縣里。那歙縣方知縣問了程金絞罪,汪錫充軍,解上府來,正值滴珠一起也解到。一同過堂之時,真滴珠大喊道:“這個不是汪錫?”那太守姓梁,極是個正氣的,見了兩宗文卷都為汪錫,大怒道:“汪錫是首惡,如何只問充軍?”喝交皂隸重責六十板,當下絕氣。真滴珠給還原夫寧家,假滴珠官賣。姚乙認假作真,倚官拐騙人口,也問了一個太上老
潘甲自領了姚滴珠,仍舊完聚。那姚乙定了衛所,發去充軍,拘妻簽解。姚乙未曾娶妻,只見那鄭月娥曉得了,大哭道:“這是我自要脫身泄氣,造成此謀,誰知反害了姚乙。今我生死跟了他去,也不枉了一場話
。”姚公心下不舍得兒子,聽得此話,即便買出人來,詭名納價,贖了月娥,改了姓氏,隨了兒子做軍妻解去。后來遇赦還鄉,遂成夫婦。這也是鄭月娥一點良心不泯處。姑嫂兩個到底有些廝像,徽州至今傳為笑談。有詩為證:
話一樣良家走歧路,又同歧路轉良家。
面龐怪道能相似,相法看來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