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酒吧門有一搭無一搭的聊了十幾分鐘，江辭便告辭回了武警大隊。
    就在這十幾分鐘里，他再次感覺的到重逢后她周身散發出的憂郁氣質和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備心。
    對，是那種小心翼翼的防備！
    高中時的司徒月只是高冷話少,但是她身上從來沒有憂郁的影子，也沒有那些自我保護和下意識自我躲避！
    現在的她更像一只小刺猬，把自己蜷成一團，不讓他人靠近。
    江辭突然有一種無力感，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陷在抑郁痛苦中，但是自己卻無力救贖！
    晚上躺在床上想起臨走前加了司徒月的微信，隨手點開那個頭像是一片星空的朋友圈。
    她朋友圈并沒有設置展示時間，但內容卻寥寥無幾。江辭翻到最近一條還是一個月前，她轉發了一條某大熱電影的影評鏈接。再往下是幾個月前她發的一張星空照片，配文：“是黑夜給了繁星勇氣，還是繁星給了黑夜光明？”
    再往下依舊是一些影視劇的評價分析文章，她基本不發自拍，也沒有那些雞湯語錄，偶爾發的照片不是星空就是大海，配文也是文藝范十足，所有內容沒有一點生活和工作痕跡，真不知道她在上海是做什么行業的，這個神秘的白孔雀。
    江辭點開星空頭像的對話框，打了一行字，覺得不合適，又刪除。再打，又覺得太晚了，算了，又刪除。打打刪刪了五分鐘，他索性放下手機，枕著雙手回憶他和她高三那半年的短暫交集。
    她喜歡吃蘋果，喜歡穿白色衣服，喜歡把頭發扎成丸子頭，稍微有點小潔癖，每天來了都要用濕紙巾擦一遍桌椅。喜歡看海賊王，喜歡那只叫喬巴的麋鹿。喜歡看外國名著，最喜歡的作家是馬爾克斯。因為出生在農歷四月，小名就叫四月。但是同學都喜歡叫她白孔雀，因為她高冷、傲驕。
    呵，這么一想，自己知道的還真多呀！還真是個合格的暗戀者！
    江辭苦笑一下，拿起手機，退出聊天界面，突然發現朋友圈那欄顯示出星空頭像帶著個紅點。
    她更新了！
    江辭迫不及待點開。
    是一張毛筆字帖，不，細看是佛經，一手極為好看的簪花小楷把金剛經襯托的甚是風雅。江辭想說，司徒月，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文藝呢？突然想起她穿著旗袍的樣子，得體的裁切工藝把妖嬈的身材完美的顯現出來，可以說是氣質婉約的仙女本仙了！
    這古怪丫頭，還真是百變。一會旗袍佛經，一會民謠吉他，一會滿腔憂郁，一會又高冷傲嬌。叫什么白孔雀，這是百變少女櫻呀。江辭覺得眼前的司徒月是陌生的，她依舊高冷，卻在時間的催化下變得他不堪了解。
    這天晚上，江辭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記得做了一個頗為真實夢，夢里他又回到高三，拿著那封當年沒有送出去的情書，交給了身邊正埋頭寫作業的女孩！
    女孩接過情書低頭害羞一笑，剛要打開，起床號突然響了…
    …………………………
    司徒月一天的好心情隨著馮裴的電話消失殆盡。
    “我的公主，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篇抄襲黑貼的始作俑者找到了！”
    “嗯”司徒月聽了很平靜，情緒沒有一點起伏，鬧了這么久，找到又如何？傷害和損失已然定性，覆水難收。
    “怎么不問問是誰？”
    “是誰？”司徒月敷衍著配合他。
    “是個叫李楠的十八線小編??！就是那部年度爛劇《剎車》的小編劇！”
    “她？”司徒月在腦海里飛速搜集著碎片的信息。
    “對”
    “真是，沒想到…”
    去年上映的《剎車》評分只有28，可謂是年度最爛，編劇、導演、演員都十分極品，圈子里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我已經找律師了，一切按程序來，她那邊今天下午已經公開道歉了，但是我覺得法律責任還是要追究的！”
    “嗯。一切由你安排，靠譜！”
    “我怎么覺得，你沒有那么高興呢？”
    “這個李楠當初也是個寫網文的，但是寫的比較差，就退圈了去當編劇了。但是我和她沒有直接矛盾和交集啊…”
    “別人嫉妒你，還需要找個機會？”
    “也對…”司徒月腦海里突然翻涌出一道回憶。
    “我想起來了，對，這個叫李楠的，我們當年在一個小咖寫手群里，有一天討論“星期榮耀”大大的作品抄襲的事情，大家就事論事，我記得當時說了句“沒有證據不要妄下定論”，那個叫李楠的跟我開撕…后來大家都勸了幾句，我就退群了…”
    “后來聽圈子里朋友說她也是個寫網文的，但是作品不行…誰也沒想到，這么多年了，群里一句話，她在這等著我呢…”
    “這就是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
    “你還真會下定義…”司徒月輕笑一聲。揉揉眉頭，一臉無奈…
    “唉，說實話，你還真是夠佛的，都抓住兇手了，你竟然一點也不激動??！”
    “道歉了又怎么樣？洪水能改變方向？她估計也沒想到自己的嫉妒心竟然打開了黑暗的潘多拉魔盒吧…”
    “嗯，我不說了，女菩薩，你自己去網上看看吧！”
    馮裴說著掛了電話！
    司徒月拿了罐啤酒，坐在院子走廊的木頭凳子上，登上了微博平臺，熱搜第一映入眼簾“造謠燃白抄襲的始作俑者公開道歉”
    道歉正文下方，無數網友開始站隊燃白。
    [我去，這也太離譜了吧？沒有證據就開始亂噴]
    [何止離譜，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這簡直了，就是胡編亂造…]
    [這是造了什么孽呀…惹了這么個禍害…]
    [這樣造謠道歉一百次都不夠！]
    風向突然變了。
    司徒月冷笑著打開啤酒，大半年來的網絡暴力，作為受害者，并沒有因為這份遲到的道歉而釋懷！那些嘈雜爭議和質疑，嘲諷和污蔑恍惚中再次回響在耳邊。她像一只在巨浪中無力掙扎的魚，只能選擇隨波逐流！那種被人用放大鏡仔細扒開皮肉毛發的無尊嚴感，那種一點點雞毛蒜皮被無限放大的不可理喻感，那種明明不是，明明沒有，卻無力解釋，無法發聲的痛苦體驗好像隨著今天的道歉聲明又回來了！有千萬根針前赴后繼的扎在身上，痛、無聲的痛，只想逃避。
    網絡上沒有人能感同身受，只有隔岸觀火。
    這天晚上她在藥物和酒精的作用下依然沒有逃開失眠的魔爪。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必須去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