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寒的雙眼泛出一抹復雜的暗色，薄唇微微抿緊，伸手推開她。</br> “不關你事?！?lt;/br> “不行，你說清楚了再走！”</br> 洛歡重新擋住了他。</br> 兩個人無聲在街上對峙。</br> 路燈照耀下，女孩漂亮的雙眸亮如星辰，卻又透著抹堅定。</br> 偶爾有行人路過，好奇地望一望這邊。</br> 江知寒沉默地望她。</br> 十分鐘后，對面的便利店內。</br> 店員見女孩把包丟在這里，差點就要拜托人看著店自己去找了，卻萬萬沒想到，沒過一會，她就回來了。</br> 準確的說，她是牽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少年進來的。</br> 那男生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好像也是學生，烏發被雨淋的有些濕潤，面龐白皙，沒有什么情緒，那五官是真讓人過目難忘。</br> 正看著，女孩就牽著他走了過來。</br> “姐姐，上樓這會沒人吧?！?lt;/br> 女孩忽然出聲問她。</br> 店員連忙反應過來，目光自那少年臉上收回，落在面前言笑晏晏的少女臉上。</br> “沒有，怎么了嗎？”</br> 洛歡嘴甜，跟店員套近乎：“姐姐，他是我朋友，父母不在，家里進不去，我們能借你上面坐一會嗎？”</br> 女孩態度挺好的，加上也不白嫖，這一對外形出眾，店員很容易就答應了下來。</br> “謝謝姐姐，待會我下來拿吃的。”</br> 洛歡謝過之后，轉身又去牽少年的手。</br> 江知寒稍稍躲了一下。</br> 洛歡頓了下，細白的手指捏上他的衣角布料，往旁邊的樓梯走。</br> “我們走吧。”</br> 江知寒略微慘白的臉冷淡沉靜，有種幾乎認命的感覺，由著她。</br> 因為他知道，就算這次他再拒絕，她也會用同樣意想不到又驚為天人的方式逼他就范。</br> 明明他們才認識不到一月。</br> 他就已經幾乎能猜到，她會做出什么反應。</br> 這家便利店二樓也有就餐區，一條長長的桌子，兩邊是類似酒吧的那種卡座。</br> 洛歡和江知寒上來，然后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坐下。</br> 柔涼小手下的肌膚微微繃緊。</br> 洛歡識趣地立刻收回手，讓他先坐著，自己下去有點事。</br> 窗外的雨小了些，噠噠噠地落在玻璃上，在昏暗路燈下閃著亮光。</br> 身上單薄的校服短袖有些涼。</br> 剛剛下著雨還不覺得，這會到了室內，夏天還開著空調，冷風加速流動著衣服上的暖氣。</br> 江知寒垂眸斂目，左手提著一袋藥，低著頭一動不動。</br> 他不知道洛歡去干什么，總之淡漠的想，不管她待會想干什么，他配合就過去了。</br> 直到身后響起一個甜潤的嗓音來——</br> “喲，這么乖的在這等我??？”</br> 江知寒猛地扭過頭。</br> 少女抱著一袋零食站在樓梯口，言笑晏晏的看他。</br> 洛歡在下面又買了幾杯關東煮跟熱牛奶，還有一些吃的零食。</br> 同時，又拜托店員暫時別讓其他人上來。</br> 店員十分痛快地答應。</br> 她借用了下江知寒的美色，真還別說。</br> 挺好使。</br> 洛歡手里拿著滿滿的吃的，一上來就看見少年側對著她一動不動地坐著，臉上是一副“不管怎么樣應付就好了”的認命表情。</br> 頓覺有趣。</br> 就忍不住，想讓人逗逗他。</br> 江知寒自女孩臉上的笑容收回眼，不理會她。</br> 洛歡慢條斯理地走過去，將吃的放到桌上，側頭看他，說：“誒，你就這么一直坐著？”</br> 江知寒終于有了點反應，那雙烏黑漂亮的眼睛歡歡往上掀起，定格在她的臉上。</br> 秀致漂亮的眉擰了擰，薄唇輕啟，語氣一貫的疏離低淡：“你到底想干什么？”</br> 他此時是坐著的，洛歡站著，比他高出不少，能很清晰的看到他的臉。</br> 不說生得過分標準好看的挺鼻薄唇，他的眼睛更是生得很絕色。</br> 一雙瀲滟的桃花眼，睫毛纖長濃密，眼皮薄薄的，褶皺如工筆著墨一般散開，眼尾微微上挑，有種某站上古風美少年剪輯的感覺。</br> 要是他也在，估計就是第一了。</br> 眉眼端正獨特，瞳仁漆黑又干凈，真是耐得細看又漂亮的一雙眼。</br> 這么優秀又好看的兒子，他父母還總不當一回事，動輒斥責打罵。</br> 不科學啊。</br> 要是換做是她，她一定會拿好吃好喝的供起來。</br> 親親他，抱抱他。</br> 不欺負他。</br> 被帥哥不悅地盯著，洛歡不太好繼續yy下去了，收了收腦海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br> 短裙下瑩白的腿翹起來，一手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br> 小巧的下巴點點桌上的零食說：“你還沒吃飯吧，吃點這個墊墊?！?lt;/br> 江知寒看也沒看，淡聲說：“我不餓。”</br> 少年依舊固執靜默地看著她，想問她個究竟。</br> 洛歡于是笑了，挑了挑眉：“看我干嘛，我臉上有花？”</br> 江知寒覺得她又在逗他。</br> 于是深吸口氣，站起身體，微微側頭道：“你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br> 洛歡也不急，張開唇瓣軟軟打了個呵欠，說：“你走一步，我也不敢保證發生什么。”</br> “……”</br> 江知寒腳步生硬地停下。</br> 他沒她那么瘋，所以注定敗給她。</br> 頓了幾秒，江知寒有些僵硬地扭過頭看向她：“你干什么？”</br> 洛歡笑得又甜又無辜：“沒什么?！?lt;/br> 江知寒，不得已的又坐了回來。</br> 洛歡十分熱情地把東西都從袋子里拿出來，一本正經地扯謊：“這家店老板特別實在，八點以后東西全部打折，我買了這么多總共都不到二十塊！”</br> “你先嘗嘗這個炸魚糕，店里的招牌，我每回來這都點?！?lt;/br> 江知寒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麻木地伸手接過一根魚糕。</br> 沉默了一會，說：“謝謝?！?lt;/br> 洛歡大剌剌地笑：“沒事兒?！?lt;/br> 洛歡第一次看江知寒吃東西。</br> 細嚼慢咽，一點聲音也沒有。</br> 儀態端正地像是古代的矜貴公子。</br> 十分地賞心悅目。</br> 洛歡一手托住下巴，目光放肆地欣賞著。</br> 完全沒有避嫌的意思。</br> 本就穿著短裙，纖細的腿一搭，就露出大片雪白。</br> 江知寒不經意掃到，突然一梗。</br> 江知寒忽然不吃了。</br> 洛歡“誒”了聲：“你怎么不吃了，這么多呢，別浪費嘛?！?lt;/br> “我飽了?！?lt;/br> 江知寒目光盡量漠然，別開眼不去看他，像是認命地等待她最后的審判。</br> 洛歡“嘖”了一聲。</br> 真是情緒奇奇怪怪。</br> 然后，她起身。</br> 江知寒等了會，不見洛歡有什么動作，剛要詢問，便感覺身后的衣擺被人輕輕撩起。</br> 背上的肌膚瞬間緊繃。</br> “你干什么？”看著少年宛如一只炸毛的雞仔，迅速推開她的手，扯回了自己的衣服。</br> 對上那雙幾乎噴火的雙眸，洛歡一點都沒有占便宜的羞恥感，大方地說：“我在看你身上的傷啊，不看還怎么涂藥？”</br> 江知寒：……</br> “還是說……”洛歡話語一頓，忽的低了幾分，尾音微揚，眼神帶上了些調戲的意味。</br> “你怕被我看光??？”</br> 江知寒耳尖通紅，一邊竭力隱藏著，目光冷淡地開口：“我沒有?！?lt;/br> 于是，下一秒，洛歡就伸手撩起了他背后的衣服。</br> “……”</br> 江知寒的背上，靠近腹肌的地方就有一條明顯淤青，邊緣都泛了青紫。</br> 更別提其他已經變青的地方。</br> 有巴掌，也有類似棍子的痕跡。</br> 舊傷新傷疊加著。</br> 遍布冷白的皮膚上。</br> 看上去有些猙獰駭人。</br> 下手一點都不心軟。</br> 洛歡臉上的笑頓時消失，不著痕跡吸口涼氣，指尖攥緊他的衣服，手心出了汗。</br> 他過去十幾年里，一直都是這么過的？</br> 這還是家長嗎？</br> “疼嗎。”</br> 江知寒掙扎的動作微微一頓，垂著眼簾，臉上沒什么情緒，過了半晌，才語氣很淡開口。</br> “不疼?！?lt;/br> 洛歡早前聽谷雨說過，江知寒的父親很不堪，卻沒有想過會到這種地步。</br> 這么對待自己的兒子。</br> 是有施虐的快感？</br> 她有些不敢去想，過去的江知寒是怎樣長年累月的，一個人在漆黑又無望的環境里生活下去。</br> 同一片時空下，她的生活簡直太幸福了。</br> “那你，不報警嗎？”</br> 對面的人沒有回答。</br> 空氣忽然陷入寧靜。</br> 洛歡垂下眼睛，在手邊的袋子里翻出一支紅花油拆開蓋，倒了些出來，用棉簽輕輕地往江知寒身上青淤的地方擦。</br> 柔涼的手指偶爾觸碰到他的皮膚。</br> 江知寒回過神來，微偏頭。</br> 洛歡不給他推開的機會，一邊涂藥，嘴里一邊逗他：“你怎么跟個女孩一樣，我一個女生都不害羞，你害羞個什么??？”</br> “……”</br> 江知寒勉強壓了壓氣息。</br> 他從來都沒見過這種女生。</br> 毫無規則，根本猜不到她下一步會做出什么來。</br> 明明她長相不差，只要肯招招手，肯定有大把的男生前仆后繼。</br> 他不知道她總招惹他的目的是什么。</br> 他都答應給她講題了。</br> 還是無聊，或者好玩？</br> 洛歡剛涂完這處，正要掀開他衣服往上時，江知寒就怎么也不讓她涂了。</br> 洛歡切了聲。</br> 她又不能吃了他。</br> 至于這么怕。</br> 洛歡還想再逗他，蔣音美就打電話來催她了。</br> “在外面玩瘋了不知道回來了是吧？”</br> 洛歡身子僵了僵。</br> 她開的聲音不算小，他卻立刻像逃過了一劫似的。</br> “……”</br> 洛歡掛了電話，氣哼哼地把東西全都放到他的懷里。</br> “回去后好好涂藥，聽、到、沒、有？！”</br> 江知寒被迫懷里抱著一堆東西，低頭看著她，默不作聲地都接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