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歡繼續嗚嗚哭著：“想分手就直接說嘛,干嘛還躲著我，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還能吃了你不成啊……”</br> “人家腿都摔斷了還惦記你,你就一點不關心別人……”</br> 電話那邊的少年原本在靜靜地聽她說話,忽然話音微緊：“你腿摔了？”</br> 洛歡頓了下，帶著鼻音嗯了一聲。</br> “你現在在哪,醫院嗎？”</br> 洛歡抿了抿唇：“沒有”，但很快就把地址說了。</br> 電話那邊的人說了句“好”,便掛了電話。</br> 洛歡慢慢放下手機。純凈微翹的眼眸閃了閃。</br> 他要來找她嗎？如果他是來當面跟她分手的，那他等著吧。</br> 洛歡一個人靠在床上無所事事,一手拿著冰袋敷著，一只手困難地玩著手機,眼神時不時地看看門口。隱隱有些急躁。</br> 期間舞蹈老師來了一趟,安慰了她一通,洛歡還是挺怕這個舞蹈老師的，老老實實地點頭，整個人乖的不像話。</br> 等人走后,洛歡又軟骨頭似的躺了回去,等了幾分鐘，不見有人來,心上有些失望,越來越煩躁。</br> 冰袋也拿的胳膊酸痛,于是把手機跟冰袋都丟到床頭柜,摘了礙事的頭繩，閉上眼睡覺。</br> 褲腿挽起別在膝蓋,兩條腿就那么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氣中,高高腫著,跟周圍的白皙格格不入，紫紅色，顯得有些猙獰。</br> 以至于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她還閉著眼。</br> 以為是醫生還是誰，洛歡這會有些昏昏欲睡，也就沒管。眼皮安然地垂著。</br> 直到那人似乎走到她面前，床邊響起細碎的聲音，接著，膝蓋處傳來一抹清涼。</br> 這股清涼瞬間傳到大腦皮層，刺激的洛歡睜開了眼，少年穿著校服的高瘦生硬毫無防備地映入了她的眼簾。</br> 他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修長的手指拿著一個冰袋，輕輕在她膝蓋上來回滾動。</br> 他低垂著睫毛，鼻梁高挺，唇輕抿著，黑色發絲有些濕潤。像是快跑過來的。他手里的冰袋，正是剛剛洛歡放在床頭柜上的。</br> 洛歡盯著他，鼻子莫名涌上一抹酸意，起身就投入到他的懷里。</br> “江知寒！”</br> 江知寒后知后覺接住她，一手拿著冰袋，一手放在她的后背，又很快離開，溫聲說：“你醒了。”</br> “是你把我吵醒了。”洛歡故意說道。</br> 江知寒立馬抱歉。</br> 洛歡哼哼了聲，雙手卻抱著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感受著他溫度有些高的身體。</br> 他果真是跑來的。</br> 江知寒卻不大習慣，他沒有和女孩親密接觸的習慣，動了動，見她兩膝蓋懸空在床沿邊，只靠雙腿支撐著，于是說：“你的膝蓋……”</br> “骨頭沒事，小傷，就是看起來腫了點。”</br> 練舞其實磕磕絆絆的很常見，洛歡小時候摔了還會哭兩下鼻子，但等到慢慢長大，也就習慣了。</br> 洛歡抱著他不撒手，臉緊貼著他胸口，柔亮微涼的發絲擦過他手臂。</br> 她真的好想他。</br> 在他來之前，她想了無數種對待他的辦法，總之都是兇巴巴的，但她一來，她就瞬間忘了這些。</br> 總覺得，他只要來，就比什么都好。況且，他還給她敷冰袋。</br> 就足夠了吧。</br> 江知寒身體略微僵硬，雖然對洛歡時不時抱他有些無奈，但也沒有推開她，只能盡量保持著平衡，不讓她摔倒。</br>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br> 周圍安靜的不像話。</br> 洛歡呼吸著他身上干凈好聞的氣息。</br> 甚至有點想就這么一直抱下去，不想松開了。</br> 但天不遂人愿。最后還是洛歡自己先松開手的。</br> 她呲著牙，埋在江知寒的懷里小聲抽氣：“江知寒，你幫幫我，我腿麻了……”</br> “……”江知寒將冰袋放回去，立即起身小心扶在她的腋下，讓她靠在床頭。</br> 雙腿膝蓋處的紅腫依舊可怖。</br> 江知寒便什么也沒說，又拿過冰袋，幫她敷起來。</br> 他原本就是個沉默寡語，話不多的男生，習慣了安靜做事。溫和又端正。</br> 他敷冰袋的時候力道掌握的很好，不會太輕，也不會太重。不像她粗魯又沒什么耐心。</br> 很熟練，不像第一次做。</br> 被他這樣照顧著，感覺自己就像公主一樣。</br> 膝蓋上火燒般的疼痛好像也輕了點。</br> 洛歡坐在床頭，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小聲說：“江知寒，你這兩天都去哪了啊，消息也不回，我以為你生氣了。”</br> 江知寒手里的動作一頓，對她說了聲抱歉，溫聲解釋道：“家里有點事。”</br> “你家里怎么了？是不是你爸又喝酒打你了？”洛歡焦急起來，想要去查看他身上是不是又新添了些傷。</br> 江知寒把她按回去，唇角揚了點笑：“沒有，我沒受傷。”</br> 洛歡被他的笑給蠱惑了，慢半拍喃喃：“真的啊？”</br> 江知寒眼睫垂下去，嗯了聲：“手機不小心摔了，電池壞了，找了很多家店。”</br> “你發的消息沒用看到，抱歉。”</br> 洛歡目光掃了下他身上，似乎真沒有什么新傷，這才慢慢放下心來。</br> “沒事沒事，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平常一些羅里吧嗦的話。”</br> 洛歡這時又忽然有些慶幸，江知寒沒看到她那些矯情的文字了。否則多丟她面。</br> 還好他沒有分手的意思。</br> 任由他幫自己敷著。手法力道十分的輕柔。</br> 洛歡舒服地神游了會，想起什么來，終于抬眸看他，問出了那一句：“江知寒，你那天問我的，我想跟你申請解釋。”</br> 江知寒動作一停，抬起眸看她。</br> 黑漆的眸，滿是專注。</br> 平時要是這么被他看，洛歡肯定會很歡喜，但這會她都顧不上害羞，飛快地說：“其實我一開始追你，就是因為我同桌的一句玩笑，開學那陣子我作業一大堆差點補不完，心情就比較喪，然后那天你經過我們教室，我同桌恰巧看見，就開玩笑慫恿我去追你。說這樣就不用擔心自己的作業問題了。”</br> “她原本就是開玩笑的，但你知道我這人挺不愿意服輸的，于是我就鼓起勇氣每天去騷擾你，但是后來……”洛歡垂眸舔舔唇，像是有點害羞地先緩一會，然后再抬眸，那雙漂亮的眼眸滿是認真：“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br> “不騙你。”女孩子向來大膽直白，連表白都這么直接。</br> 江知寒低垂著眼睫，面上沒有波瀾，不知道在想什么。</br> 洛歡心里有點打鼓，小心地抬起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江知寒，你不相信嗎？”</br> 江知寒的視線落在他衣服上的細白手指上，喉結輕輕上下動了動。</br> 怕她不信，洛歡急忙伸出四根指頭，對天發誓：“我認真的，實際上我那個時候就已經偷偷喜歡上你了，只不過是嘴硬口嗨，沒承認而已，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但凡說一句假話，我……”</br> 話未說完，江知寒就皺著眉伸手握住她的手拿下來。</br> 漆黑的眸沉沉地望著她：“知道了。”</br> “……”就……完了？</br> 洛歡瞪著眼看著他。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br> 江知寒嗯了一聲，也向她道歉：“我昨天的語氣也有點不好，對不起。”</br> 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可愛啊！洛歡心里震驚不已，內心的小鹿就像托馬斯360度旋轉一樣瘋狂升天。</br>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br> 洛歡呼吸有點急促，她拼命按捺著，面上卻不顯，故作鎮定地搖頭，說：“沒，沒事啊，你語氣一點都沒問題，要是換了我，早就掄起拳頭罵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口嗨，不該動機不純，追你的時候，摻雜別的因素。”</br> “那你是不是，真的原諒我了？”女孩小鹿一般純凈的眼里全是緊張。</br> 江知寒看著她，神情溫和了：“嗯。”</br> 洛歡心里仿佛炸開了煙花。</br> 她故作鎮定地倒在床頭的被子上，臉埋在里面。心里在尖叫著。</br> 江知寒小心著她的腿。</br> “我沒事兒！”洛歡十分歡快地說了句，而后臉從被子里抬起，眸子亮晶晶地望著他看。</br> 江知寒溫聲說：“你在看什么？”</br> “咳，沒什么。”洛歡又爬了起來，雙腿往旁邊吃力地挪了挪，然后拍拍她空出來的地方，笑著說：“凳子太硬，你坐這吧。”</br> 江知寒掃了眼她旁邊的位置：“洛歡。”</br> “我腿疼，你能不能讓我靠一會，床頭墊的東西太矮了。”洛歡可憐巴巴的語氣。</br> 江知寒沉默一陣，起身走過來，坐在她的旁邊，完全不碰到她的，離她的腿有點距離。</br> 坐姿挺拔如松柏。</br> 洛歡眉開眼笑，主動挪過去靠到他的身上。</br> 江知寒身體僵了一下，側過頭看看她柔軟的發頂，沒有動作。只是盡量不動，支撐著她。</br> 他的肩有屬于少年人的清薄，校服衣領衣服也干干凈凈的，縈繞著淡淡皂角香氣。</br> 只是人很瘦。肩胛骨都沒什么肉，墊的她有點疼。</br> 洛歡心里有點心疼。</br> 江知寒真的好瘦，她一定要把他養得健健康康的。</br> 洛歡心猿意馬地靠了會，然后見他沒有排斥，又得寸進尺的，盡量往舒服的方向挪了挪。</br> 她挪的心里小鹿亂撞。時刻注意著他的反應。</br> 頭頂默了會，響起一道低低的輕嘆。</br> 像是妥協。</br> 洛歡忍著笑，眉眼亮晶晶的。</br> 江知寒低頭，安靜地替洛歡敷著紅腫的地方。</br> 空氣靜謐，一股溫馨的氣流在空氣中流走。</br> 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洛歡正享受著這難得的專屬福利，結果醫務室的大門忽然被人一把推開：“看我給你帶什么了小——”</br> 孟琪琪提著一袋東西走了進來，看到里面的人后，剩下的兩個“賤人”忽然就卡到了喉嚨里。</br> 她還穿著訓練時的舞蹈服，一手保持著敲門的姿勢，呆站在了門口。</br> 洛歡立馬從江知寒的身上起來，瞪向她，有點慌張：“你來干什么？”</br> 孟琪琪看了眼她身邊的男生，眼底閃過一抹驚艷之色，長得可是真不錯。</br> 再對上洛歡的眼睛，頭一次見到她這么慌張害羞的場面，稀奇地挑挑眉，這是……洛歡的男朋友？</br> 少年靜默地坐在床邊，皮膚很白，眉眼仿佛用工筆刻畫出來的一般，清冷撩人。</br> 孟琪琪也是從小練舞，大大小小的比賽參加過不少，也見過不少的舞者。</br> 這行對顏值有要求，她也見過不少高顏值的跳舞男生，但說真的，這個人的五官絕對比她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男生都要精致。</br> 關鍵那身上，有種過于冷淡的氣質，卻要命的吸引人。</br> 真像個貴公子。</br> 見她進來也不見絲毫慌張，而是平淡又禮貌地沖她點點頭。</br> 孟琪琪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移開視線。</br> 這小賤人居然能搞到這么帥的男朋友，她什么時候搞到的。居然瞞得這么緊。</br> 但現在不方便說什么，到底還是收斂了點，淑女地朝她笑笑：“哎呀我不是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嘛，你看我還給你帶了奶茶。”</br> 原本她是請了假想過來和她斗斗嘴邊喝奶茶，現在看來好像是當電燈泡了。</br> 她矜持地走過來，將兩杯奶茶跟買來的雞排一起放到床邊的小桌子上。</br> 洛歡忍下白眼的想法，心里無語這人虛偽，要是這里沒別人，她肯定第一句話就是說來看看她還活著沒有。</br> “謝謝啊，錢我一會轉給你，我沒事，你早點訓練吧，不能耽誤你的時間。”洛歡柔聲催促，她可不想讓她打擾他們的相處。</br> 孟琪琪心里罵了句洛歡小氣，讓她欣賞幾眼怎么了，面上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語氣透著不舍：“那行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br> 洛歡眼睛彎彎：“好的呢，姐姐。”</br> “……”死丫頭，這種時候也不忘占她便宜。</br> 不過呢，也是，她要是有這么好看的男朋友，也一定藏著掖著。</br> 活脫脫一對塑料姐妹花。</br>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裝似不經意地對身后人說：“我估摸著洛叔叔跟洛阿姨也快來了吧，你要收拾下，別到時候慌慌張張的呀。”</br> 說完就走了。</br> 這個心機……洛歡瞥見一旁的人，一口國罵努力咽了回去。</br> 洛歡現在還沒膽兒敢光明正大地把江知寒領到父母面前，蔣音美非生吞活剝了她。</br> 洛歡咬著指頭，江知寒許是察覺到她的糾結，偏頭看她一眼，說道：“那我先走了，叔叔阿姨應該很快來了，回去后好好休息。”</br> 腿已經不怎么疼了。洛歡仰起頭，有些不舍地望著他。</br> 漂亮的眼角微微下垂，像只被拋棄的小貓崽。</br> 江知寒思考了下，看到桌上的奶茶，說：“你先喝點奶茶吃點東西。”</br> “可我不想吃這些。”洛歡小聲咕噥。</br> 江知寒思考了下，說了句“等等”，下樓去樓下的便利店里，挑了些吃的上來。全是清淡的。</br> 洛歡抱著這些，眉開眼笑地抬頭。</br> 江知寒囑咐了幾句，說了再見然后離開。</br> 洛歡揮著手，要不是腿不方便，肯定會把他送到樓下。</br> 沒過五分鐘，蔣音美跟洛國平就來了，蔣音美學校有事，才下班，兩人嘮嘮叨叨的，也是心疼，替洛歡收拾著東西。</br> 洛歡忙阻止洛國平的手，伸手去碰床邊的袋子：“我自己拿！”</br> 洛國平已經提了奶茶，手一頓，不明所以地問：“你抱這么重的東西干嘛？”</br> 洛歡心虛著，沒說話。</br> 兩人扶著洛歡下樓，坐進車上。</br> 一路上，洛歡都不抱著那袋吃的，時不時低頭看看。</br> 蔣音美瞧了一眼，說：“一袋吃的，瞧把你寶貝的，我們又不搶。”</br> 洛歡瓷白的小臉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哼哼兩聲，搖頭晃腦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