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歡深吸口氣,按捺住心里的歉疚情緒,對他揮了揮手,然后轉身走。</br> 走了幾步,她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忽然望見江知寒仍舊遠遠地站在原地,安靜又溫和的望著她。</br> 見她看過來,便對她笑了笑。</br> 滿心滿眼都是信任。</br> 真是罪惡。洛歡略顯僵硬地回以一笑,然后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低頭往前跑去。</br> 食堂里,谷雨等不及,已經先點了一份鍋仔燜面低頭吃了,見洛歡過來,頭也不抬地把另一份推給她。</br> “怎么樣,終于告別完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學西楚霸王和虞姬垓下送別。”</br> 洛歡抿唇笑起來:“謝謝你對我們這么高的評價哦?!?lt;/br> 谷雨面無表情看她,做了個嘔的表情。</br> “誒,怎么樣了啊,江同學答應了?”</br> “沒?!甭鍤g一手托腮,憂傷地嘆了口氣:“我騙了他,他還傻乎乎地相信了,他真的好好騙哦?!?lt;/br> 谷雨嗤笑了聲,一針見血:“能考年級第一的男生被你說的智障似的,人家哪有可能那么傻哦,只不過是太信任你而已?!?lt;/br> 洛歡微微愣住。</br> 谷雨斜眼看她:“怎么,你打算一直這么忍著?”</br> “可能嗎。”洛歡低聲說:“別讓我知道是誰舉報的,讓我知道她絕對吃不了兜著走?!?lt;/br> “那你們現在怎么辦,偷偷摸摸的?”</br> “我洛歡的字典里沒有偷偷摸摸二字謝謝?!甭鍤g攪著面,唇邊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走一步看一步咯,不過我洛歡也不是吃悶虧的主,走著瞧好了。”</br> 谷雨盯著她,忍不住抖了抖,心里又久違的有點興奮隱隱在涌起。</br> 一連幾天,洛歡都在借口跟谷雨吃飯,拒絕著江知寒。</br> 就連下午一起放學回家都借口有事。頂多中午趁著人少的時候,偷偷溜上來,和江知寒說幾句話。</br> 起先江知寒一臉平靜地接受,可過了幾天之后,他終于似乎有點受不了了。</br> 這天中午,洛歡一上來,就看到江知寒倚靠在教室墻邊,見她過來便抬頭看向她。</br> 洛歡腳步微滯,隨即走了過去。</br> “你怎么站在外面?”</br> 江知寒低垂著雙睫看她,眼珠漆黑又干凈,淡色的薄唇動了動,朝她伸出手去:“去吃飯。”</br> 洛歡沒敢去牽。</br> 一貫的,搬出谷雨當做借口:“抱歉啊,我得和谷雨去吃飯。你也知道,谷雨是我的好閨蜜,我已經被吐槽好久見色忘義了?!?lt;/br> 洛歡微挑著唇,半開玩笑似的對他說。</br> 江知寒薄唇微抿,臉色不虞。</br> 當他這樣靜靜地看著一個人時,誰都招架不住。</br> 明明他沒表現出任何情緒,你就已經情不自禁的無條件妥協。洛歡余光朝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嘆口氣,走上前,踮起腳,一只手輕輕揉了揉他的發絲。</br> 柔軟,微涼。</br> 觸感很好。</br> “乖啊?!币粽{軟軟的,瓷白明艷的小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br> 江知寒眼神微滯,隨后唇瓣抿的更緊,沒說話。</br> 他沒有伸手推開,而是任由她弄亂他的頭發。像只渾身帶著刺的寵物,乖順地蟄伏在自己信賴的人類身旁。</br> 他不說話,只拿那雙漂亮又沉默的眼眸俯視她,眼尾弧度微微收斂。</br> 洛歡克制地打順他被弄亂的發絲,手從他的頭發上落下,而后對上他的雙眼,笑得有些歉疚:“對不起啦,給我一些時間,好不好。”</br> 他只想和她多說說話,多看看她,感受她的氣息。只要和她在一起的地方,他就覺得很安心。</br> 可他要怎么說,不顧她的意愿阻止她和朋友見面。</br> 江知寒長睫輕顫,神色晦暗難明,低低說了一句:“好?!?lt;/br> 洛歡在心底松了口氣。小臉重新露出笑,朝他揮了揮手,說:“那晚上回家再聊?!?lt;/br> 江知寒低著眸嗯了聲,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在她轉身離開后,靜靜望著她的背影。幾秒后,才重新斂下。</br> 晚上的時候,谷雨胸前裹著浴巾,正哼著歌敷著面膜從浴室里出來,剛準備打開電腦玩會游戲,放在桌邊的手機“叮咚”了下。</br> 她偏頭看了眼,下一秒,臉上的面膜都嚇掉了。</br> 只見屏幕上明晃晃的一條消息。</br> 是江知寒的:【在嗎?】</br> 之前因為補課聊天群的緣故,谷雨的賬號還留在上面,自從期中考后,谷雨就沒再上面聊過天了。</br> 谷雨足足愣了兩秒,才回過神來,然后手忙腳亂地撿面膜找紙巾擦手撿手機。</br> 在點開對話前,她腦海里閃過無數類似“洛歡的男神突然給我發什么消息啊他該不會是盯上我了吧”,“不行不行我一定得堅守住我的底線絕不能背叛閨蜜”,“萬一他是個渣男我還能趁此機會告訴閨蜜揭穿他的真面目”,“嗚嗚嗚嗚萬一他真看上我了怎么辦唉我這副禍國殃民的容貌真是煩惱”等一系列豐富的內心戲。</br> 然而在焚香凈手后,谷雨深吸口氣,摒除一切雜念,屏住呼吸神情鄭重地點開消息,回了很官方的回答。</br> 【在的,江同學,你有什么事嗎?】</br> 那邊隔了兩分鐘,左上角閃動起來,終于回了消息。</br> 谷雨的心臟提到最高處——</br> 【請問你最近都在和洛歡吃飯嗎?】</br> “……”簡直比她還要官方。</br> 谷雨眨了眨眼,敲字:【啊,是啊,江同學怎么了?】</br> 半分鐘后,對方發來消息:【我能不能和她吃飯?!?lt;/br> 【我想和她吃飯了?!?lt;/br> “…………”</br> OK,完全是她多想了。還被迫塞了一嘴狗糧。</br> 這又禮貌中又有一絲霸道的話,完全好戳中人心!</br> 嗚嗚嗚嗚嗚為什么她沒有。</br> 谷雨深吸口氣,不敢耽誤,趕緊回他:【額抱歉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啦,我這就把歡歡還給你,明天你們去吃飯吧,我堅決不打擾!】</br> 那邊嗯了一聲,又說了聲:【謝謝。】</br> 好有教養。谷雨在心里一邊酸,一邊痛罵洛歡這個坑閨蜜的,就知道拿她當擋箭牌,人家男神都找上她了。</br> 萬一江同學對她的印象變差了,以后不給她輔導了怎么辦。</br> 江同學應該沒有這么小氣吧。</br> 谷雨在心里自我安慰著,然后給洛歡發了條信息:【明天你去跟你男神吃飯去,別再扯老娘?!?lt;/br> 【?????】</br> 谷雨沒告訴她:【自己琢磨去?!?lt;/br> 跟谷雨聊天這會,洛歡正聽著江知寒補課。許是白天在學校里沒什么機會接觸,晚上江知寒和她聊的時間就久了點,講題也講的特別細,恨不得每一步的推導過程都講一遍。</br> 期間連洛歡偶爾走神聊別的,也特別配合。</br> 這會洛歡看了谷雨的消息一頭霧水,就忍不住發了一句:【谷雨神經病又犯了吧?!?lt;/br> 江知寒主動關心:【怎么了?】</br> 洛歡頓了兩秒,反應過來,打字說:【額,沒什么,剛剛和她聊天而已?!?lt;/br> 江知寒像是根本沒關心的樣子,只嗯了聲,就給她繼續講題。</br> 第二天。中午放了學。</br> 谷雨賴在座位上:“我不去。”</br> “我真不去,我約了人了啊?!?lt;/br> 洛歡問:“誰?”</br> “我……我約,我表姐,她叫我去西大街新開的七尺壽司店吃飯?!?lt;/br> “周末不能去???”</br> “我沒辦法,我表姐非要拉著我去?!?lt;/br> 洛歡瞇了迷眼睛,問:“是不是,誰和你說了什么?”</br> 谷雨眼睛飛快眨起來:“沒,沒有啊,怎么這么問,我不跟你聊了,我去吃飯了,餓死我了。”</br> 谷雨說著,就起身要走。洛歡于是哦了一聲,扭過頭若無其事地沖她喊:“那記得回來幫我帶份地獄拉面,我本來這周末想去的。”</br> 谷雨的背影踉蹌了下,幾秒后,她又灰溜溜地走了回來。</br> 一份就幾十塊,掏不起。</br> “我突然想起,我表姐好像下周才約我的?!?lt;/br> 洛歡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笑。</br> 谷雨在心里罵這丫頭怎么這么精,什么謊都騙不了她,只好把昨天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然后不解地對她說:“誒,人家一個年級第一的學霸都這么卑微了,你就真忍的下心,您老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嗎,這不像你啊?!?lt;/br> 洛歡抿了抿唇,沒想到江知寒表面上不表現出來,卻找到谷雨那了,托著腮嘆氣:“我知道啊。”</br> “再忍忍?!?lt;/br> 她總得把對方是誰找出來吧。</br> 以那種敢舉報他們的程度,肯定跟他們之間的淵源不小??偛豢赡芫瓦@么舉報過后,然后一點屁都不放?</br> 她最近已經表現的夠低調的了,她就不信對方一點炫耀的痕跡都沒有。</br> “還忍?!你就不擔心……”谷雨正欲說什么時,余光瞥到門口的身影,話語一頓,趕緊推她胳膊:“誒誒誒誒,看誰來了,江江江……”</br> 洛歡隨意轉過頭,看到門口的人后,怔了怔。站起身來,走了出去。</br> 江知寒一手插兜倚在走廊墻邊,他個子高,即使微微弓著,也依舊顯得很高,校服套在身上,勾出清瘦又好看的身形。</br> 他微微耷拉著眼簾,額前碎發擋住眼簾。</br> 這會放學才不久,不時有學生經過,將眼神投到他的身上,繼而竊竊私語著。</br> 江知寒那張白凈清秀的面龐上一貫的沒有什么情緒。聽見一陣腳步聲緩緩靠近,他才抬頭。</br> “你怎么過來了,不是我去找你嗎?”洛歡仰頭著他,有點訝異。</br> 之前江知寒雖然慢慢開始找她了,不過大多數時間,他都下意識選擇在人少的時候,這樣人多的時候很罕見。</br> 江知寒眼神靜默地看著她,他睫毛纖長,眼珠漆黑,眉眼略微有些倦意,看她的時候卻很是專注,仿佛能把人吸進去。</br> 薄唇動了動,低聲開口:“我來找你,吃飯?!?lt;/br> 有什么理由不動心。</br> 他都到你身邊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