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歡猛地瞪大了眼。</br> 一個夾著文件,穿著寬大藍白色運動服，個子高大的男人邁步走了進來。</br> 冬天窗戶都關著，熱氣環流,原本班上因為熱氣熏的有些昏昏欲睡同學,也被這振奮十足的聲音給嚇到了。</br> “你們體育老師這節不舒服，就由我給他代課。”洛國平放下文件,抬頭掃視了一圈，然后說道。</br> 誰能告訴她,她老爸會來給他們班代課！</br> 洛歡不禁有點崩潰，飛快低下頭,抬手輕輕扯了下旁邊人的校服袖子，壓低了聲音：“你別看了,寫你的作業！”</br> 江知寒看向她,不明白她為什么這樣說。不過還是嗯了一聲,他回頭看向講臺，恰好對上洛國平打量過來的視線。</br> 洛國平斜眼看著，見少年看過來,趕緊輕咳一聲,裝作忙碌的樣子低頭翻成績冊。</br> 其實這種測試無論怎樣都會過的，只是成績高低的問題,洛國平啰嗦了幾句,便拿起成績冊有模有樣地念起來。</br> 他個高腿長,是整個學校體育組最高的,自然能看到自家女兒自從他來后，低著頭像鵪鶉似的畫面。</br> 小心把脖子扭了！于是洛國平走下臺路過洛歡時,隨手把她撈起來。</br> “……”</br> 洛歡忙四處打量,還好剛剛沒人看到。</br> 沒有人知道她老爸是洛國平。</br> 洛歡于是趕忙拿起筆,刷刷寫了幾個字。趁著洛國平又轉到這的時候，偷偷塞給他。</br> 洛國平斜睨女兒一眼，趁人不注意打開。</br> 【是不是我媽讓你來監督我的？？？】</br> 洛國平輕咳一聲，搖頭。</br> 于是洛歡膽子就大了，無聲地對他比口型：你小心我告訴我媽！</br> “……”這倒霉孩子！</br> 洛國平知道的太晚了，等他元旦那會發現，蔣音美已經跟洛歡沆瀣一氣了。</br> 連老婆都罕見地倒戈，他是半點都得不到支持。</br> 聽見女兒的威脅，洛國平心里很是不憤，但到底沒敢在下面再晃悠，很快就走開了。</br> 在講臺上念完成績，只能站在講臺上隨口總結起來，然后順便觀察觀察那個，和自己女兒傳緋聞的少年。</br> 長得以洛國平偏見的眼光來說勉勉強強算是還行，只是一看就很花心！</br> 而且，他上課不好好學習，老跟他女兒說什么話。是不是想故意拉下她女兒的成績好自己高枕無憂？</br> 一節課上，以往粗枝大葉的洛國平是怎么看怎么覺得毛病一大堆。根本配不上他的女兒。</br> 于是臉沉的風雨欲來。</br> 一班學生們不知怎么惹到了這位老師，整節課都乖的不行，連瞌睡都不敢打。</br> 【我覺得老師在看我。】江知寒寫了張紙條，推到洛歡面前。</br> 洛歡掃了眼，隨后抬頭兇狠地瞪過去。</br> “……”洛國平趕緊收回眼，看向一邊。</br> 一節課下。</br> 當天洛歡就向蔣音美告狀，說他跑到他們班恐嚇威脅。</br> 蔣音美淡淡訓道：“以后別打擾兩個孩子學習。”</br> 洛國平：“……”</br> 這家他沒地位了。</br> 少了洛國平的搗亂，時間過得飛快，一月底，德川高中進行了期末考試。考試三天，考完的下午便放假。</br> 假期里至今下了兩場雪，天氣實在冷的厲害，洛歡除了參加補習班，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整日賴在小房間里，做做題追追劇，找人聊天。m.</br> 就這樣時間快到新年。</br> “江知寒，你今年寒假，有什么安排嗎？”洛歡坐在地毯上，披著小毛毯，面前的小桌上放著一杯剛熱好的溫熱的牛奶，旁邊是一碗草莓。</br> 她正在打電話。</br> “可能和父母一起過年。”電話里的聲音依舊低朗好聽：“怎么了嗎？”</br> “啊，沒什么。”洛歡手指揪著著腿上厚厚的睡褲絨毛：“我問問而已，然后提前祝你生日快樂。”</br> “謝謝。”</br> “那你有……”洛歡挺想給江知寒準備一個像模像樣的禮物，說到一半忽然卡殼。</br> “怎么了？”</br> “沒什么沒什么。”說出來就沒驚喜了，洛歡抿唇笑了笑，趕忙轉移話題。</br> 每年的過年都大同小異，打掃屋子，買年貨等等。</br> 到了除夕前一天的下午，吃過飯，蔣音美和洛國平便帶著洛歡去超市里采購。</br> 超市里人山人海，洛歡推著購物車跟在他們后面，在蛋肉區兩人停下來挑選，洛歡便在胳膊搭在欄桿上等。摸出來電話，給蕭蕭發了一條消息。</br> 【明天他爸媽如果不在就跟告訴我哦。】</br> 假期里她和蕭蕭聯系，互相加過聯系方式。不到一會，她就給她回了個“OK”的手勢。</br> 洛歡于是合上手機。從超市出來，將買好的東西都放進后備箱。</br> 坐車路過路口一家精品店時，洛歡忽然坐起身，跟前面開車的洛國平說了句：“爸爸，停下車。”</br> “怎么了？”</br> 洛歡抿唇：“我和谷雨約好了，今天逛會街玩。”</br> 洛國平跟蔣音美對女兒和谷雨玩沒什么異議，只讓她注意安全，天黑之前回來。</br> 車子停在了路邊。</br> 洛歡下了車目送車子離開，這才轉身進了路邊的精品店。</br> 她之前從網上定制了一對杯子，沒找到心儀的包裝，于是就打算在這附近看看。</br> 店里裝修的溫暖明亮，洛歡在放著包裝禮盒的書架上挑了半天，總算挑好了一個款式。然后付款打包。</br> 除夕當天，洛歡一家早早就到了奶奶家，熱熱鬧鬧過后，然后吃著水果零食等待春晚。</br> 洛歡虐完幾個熊孩子后，便窩在沙發里一邊吃水果邊回消息，順便等待蕭蕭的消息。</br> 雖然面上不顯，但卻時不時地點開蕭蕭的聊天頁面。</br> 晚上快到了九點，蕭蕭終于給她發了條消息。</br> 【江知寒他爸媽又不知道去哪野了，我們準備給他過生，你要來嗎？】</br> 洛歡心里一跳，立馬打字：【來的！！！】</br> 洛歡知道這會她自己要出來長輩們很可能不答應，沒辦法只好求助了谷雨。</br> 谷雨正和家人斗地主玩的痛快，被半路打斷哇哇大叫，洛歡答應請她一個學期的奶茶才罷休。</br> 好在谷雨她表哥在附近的一家卡丁車館組了局，就當是提前來玩了。</br> 谷雨的借口依舊是失戀。以至于一眾姑姑伯伯都忍不住勸道，讓她勸勸她閨蜜，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渣男身上。</br> 洛歡尷尬地笑著說記下了。</br> 洛歡被谷雨家里親戚的車送到市區時，時間還算早，蛋糕店開著，洛歡進去拿了之前預定好的八寸蛋糕。然后又坐進去往江知寒家開去。</br> “我看你真是被吃的死死的。”谷雨無語地吐槽。</br> 洛歡笑嘻嘻的。</br> 蕭蕭的奶奶年紀大了，睡得早，等不到十二點，所以他們早早的就給江知寒慶祝完生日。蕭蕭送江知寒出了門。</br> “你回去就要睡覺了嗎？”</br> 江知寒點點頭，側臉沉靜標致，在路燈下更是好看的不像話。</br> 巷子里安靜的厲害。</br> 蕭蕭盯著他，嘴唇張了張，想說什么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下。她頓了頓，拿出來看了眼，抿了抿唇，而后一笑，說道。</br> “今天除夕，你別那么早睡了，好歹守守歲。”</br> 也不知他聽進去了沒有，看著江知寒回了家，蕭蕭便轉身，往巷口走去。</br> 房間里，江知寒正鋪著床鋪，聽見門外敲門聲，停下動作，起身拉開房門去敲門。</br> 本以為是江偉或者楊艷嬌，卻沒想到，剛打開門，一抹纖細的紅色身影便撲了過來。</br> “江知寒！”江知寒下意識伸手接住她。</br> 他低下頭，對上女孩亮亮的雙眸，聲音帶著雀躍：“我來陪你過生日！”</br> 江知寒愣了半晌，旋即低頭問：“你家人……”</br> 洛歡有些尷尬的抓抓頭發：“我讓谷雨說她又失戀了，我要去陪她。”</br> “……”</br> “你不高興嗎？”女孩穿著火紅的棉襖，愈發襯得皮膚白皙如雪，小裙子跟雪地靴，看起來很不保暖。戴著手套的右手提著一個蛋糕和一袋像禮物一樣的東西。</br> 有寒風吹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br> 女孩啟唇，聲音因為寒冷有點鼻音。一雙漆黑的眼卻瀲滟如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里面卻全是摯誠。</br> 江知寒一語不發，牽住她的手，將她帶進來。</br> 屋子里，江知寒將取暖器打開。</br> 洛歡伸手在取暖器前烤火，蹦蹦跳跳：“好冷……”</br> 江知寒倒了熱水，走過來遞給她。</br> 洛歡接過來暖著手。</br> 江知寒握住她手暖著。</br> 他的手指纖長，很輕易地把她的手全包起來。掌心的暖意透過皮膚傳來。</br> 洛歡怔怔地抬頭，看著他好看的臉，而后對他咧了咧嘴。</br> “笑什么。”江知寒的語氣有些無奈。</br> 洛歡鼓了鼓嘴，依舊傻乎乎地笑著。</br> 等暖和的差不多了，洛歡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便催著江知寒拆蛋糕。</br> 是個八寸的哆啦A夢臉蛋糕，人物占滿了整張臉，蛋糕師畫功很好，卡通人物被畫的極為生動。</br> “……”</br> “好看嗎，這可是他們店里最暢銷的一款。”洛歡很是期待。</br> 洛歡顯然是，把“男生”和“兒童”混淆了。</br> 江知寒靜了好一會，很真誠地點點頭。</br> 洛歡便很開心地插蠟燭。總共三根，代表他永遠年輕嘿嘿嘿。</br> 燈光昏暗下來，映照著少女盈盈含笑的目光，她聲音柔軟地說：“我之前不是說過，我會給你準備一個生日的，今年我做到了，以后你的每個生日，我都會陪著你度過的。”</br> 她會陪著他一起長大，到老，永遠不分開。</br> “江知寒，生日快樂。”時間到了十二點，蠟燭吹滅的時候，他聽到少女溫暖的聲音。</br> 在那一瞬，江知寒的眼角泛紅，喉嚨暗暗地咽了咽。</br> 她帶給他的感動太多了。</br> 盡管時間已經晚了，江知寒還是吃了很多蛋糕。</br> 洛歡催促他拆禮物。是一對男女馬克杯，黑色的。</br> “你別看它普通啊，它可是有秘密的。”洛歡炫耀似的說著，跑過去倒了一點熱水，分別倒進兩個杯子里。</br> 只見原本黑色的杯子從下面慢慢恢復白色，然后露出了杯子上的圖片。</br> 是兩張男生和女生的圖片。</br> 是一張自拍的不同側重照，男生是被偷拍的，在陽光明媚的午后安安靜靜地做題，細碎的陽光落在他發梢，閃著淡淡的光。</br> 握著筆的手指白皙修長，那張側臉干凈分明。</br> 而女孩的杯子上，則是女孩趴在桌子上盯著鏡頭，大大的杏眼烏黑晶亮，巴掌大的小臉上漾著明媚的笑意。</br> 她一手拿著手機，將身后的男生也攝了進去。</br> 看起來特別有青春感。</br> 洛歡將照片側重女孩的那個杯子給了江知寒，說道：“這個是你的，另一個是我的，這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送你生日禮物，你可不要弄丟哦。”</br> 江知寒克制著，伸手接過，啞聲說了句“謝謝”。</br> 鬧到快一點，洛歡困的不行，江知寒家里沒別人，于是理所當然地留下來住了。</br> 江知寒依舊還是讓洛歡睡在他的房間，他去外面睡。</br> 許是因為今晚的情緒起伏太過熱烈，江知寒突然沒有了睡意。正準備看一眼手機時，忽然聽見隔壁傳來“咚”的一聲。</br> 江知寒愣了下，隨即想也沒想，便掀開了被子。</br> 洛歡沒想到自己睡在床上都能摔下來。</br> 可能是這床板有些硬的緣故吧。</br> 洛歡正揉著額頭時，門忽然被推開。江知寒大步走了進來。</br> “沒事吧？”他蹲在她面前，那張白皙俊秀的臉布滿了急色。</br> 他是還沒睡嗎。洛歡愣愣地看著他。</br> 他身上還帶著外面冰冷的寒意。</br> 洛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br> 江知寒見她不說話，正要詢問，女孩忽然埋頭一把抱住了他。</br> 嘴里嘟囔著：“好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